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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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相逢(上)

第二天是周六,段明軒原本打算晚上帶陶銳去好好吃一頓,可是那小子居然百般推脫,這反應實在太不正常,陶銳一向都是雜食動物,而且無肉不歡,而且很貪吃。

段明軒拎著他嚴刑拷打一番,終於問到了一個驚人的壞消息,這小子今天晚上居然還要打一場,這樣的擂台怎麽可以連天打?段明軒臉色一下子沉下去:不行,你身體會吃不消的。

陶銳的眼神飄移了一下,還是轉回來看定了他,聲音雖然不算響亮,但是平靜而堅定:“醫生說,遇到合適的腎源換腎的話,可能要上千萬的手術費。”

段明軒頓時啞然,他學的就是外科,知道這個數字一點不誇張,他低頭想了想:“那我跟你一起去。”

“啊?”

“我去看看,從來沒看過!”

“這樣不太好吧!”

“要麽帶上我,要麽,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段明軒扶著陶銳的肩膀,純粹的璨黑色眸子在陽光下閃著棱光。

“哦!”陶銳應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

段明軒的運氣其實不太好,或者,應該說陶銳的運氣真是不太好,這天一共有三場,前兩場通通打得慘烈,陶銳坐在段段的身邊看著血淋淋的人被抬下去,捏著自己手指的那隻手就開始越絞越緊,一開始還能忍耐,到後來是真的有點疼了。

陶銳試著轉動了一下,段明軒猛得把頭轉過來,抿著嘴,臉板得很硬,眼神銳利得幾乎有點凶狠。

“段段!”陶銳笑得尷尬:“那個……也不都這樣的。你看哈……我不是都還蠻好的,那是他們技術差。”

段明軒深吸了一口氣,真的,快受不了,那拳拳到肉的打擊,如果都落到陶銳身上……

前兩場打過,陶銳被人叫到後台去換衣服,服裝其實很簡單,黑色的背心,黑色的拳擊褲,頭上淋了水,每一根短發都倔強的翹著,濕漉漉的閃著光。

陶銳從後台裏走出來,撥開拳台的圍欄走了上去。

段明軒坐在台下眯起眼睛,拳台上有無數的燈,全都聚在陶銳的頭頂上閃著光,於是斯人的麵目也變得模糊了起來,全身上下都飛著一層金燦燦的毛邊,那光線很硬,像銳利的劍一樣割人的眼。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了那個詞:灼灼其華。

陶銳的神色很平靜,嘴角還帶著一抹笑,完全可以稱得上輕鬆。

一件事如果做過太多遍,人們總是會從容起來,所以說,經曆很重要,所謂閱曆,就是閱完還要曆。

陶銳站在拳台上活動了一下手腳,他的對手就從對麵通道裏走了出來,很高大,非常的強壯,這種商業賽不管等級,也沒有章法,沒有護具,甚至連拳套都沒有,隻是在手上纏一層白布。上拳台就等於是上了戰場,生死由命。

那人上了拳台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陶銳,眼中有點不屑:“我聽說你很能打?”

“一般一般。”陶銳笑道。

“你才多重?有沒有70公斤。”

“差一點點,”陶銳笑嘻嘻的:“你不會嫌棄我吧?”

對方顯然是被他這種態度堵得有點惱火:“想活命就快點滾,就你這樣子,你行嗎?”

“可不就是不行嗎?別欺負我……啊?”陶銳撒嬌似的眨了一下眼睛,把拳頭伸出來。

那人咬了咬牙,和他碰了一拳,然後迅捷的跳開,戰火一觸而發。

陶銳剛剛與他對了幾個來回心裏就暗暗叫苦,這人出拳極快,力氣還大,躲起來很吃力。這種重拳如果擊中要害,一拳就能把人放倒。而且陶銳總惦記著台下還有段明軒在看著,出擊時便有點猶豫,生怕被人一拳反扣了回來,他倒是沒什麽,段段可能會馬上跳起來,可是高手過招,拚得就是一閃而逝的瞬間,他心裏有了惦念反而成了負擔,越不想受傷就越會受傷,雙方探底這幾拳,互有攻守,陶銳身上被掃到好幾下,火辣辣的疼。

沒有中場休息,比賽直到一方落敗為止。

因為台上那兩個人動起手來委實有點快,段明軒不是此道中人,也看不出門路,他隻看到兩個人相碰又離開,周而複始,可是都還沒掛彩,他也不知道誰占著上風,心裏沒底,忐忑糾結到死。

對方探完底之後馬上就是劈頭蓋臉的一套組合暴拳,重量級對付輕量級最適合的策略。

強攻!正麵作戰壓死你。

陶銳一路閃躲,動作雖然不至於淩亂可是一派狼狽,難得在商業拳裏遇上這種迅速和力量兼濟的高手,雙方還差了十幾個公斤級,他是真的很吃虧。段明軒在台下看著風頭不對,已經站到了椅子上,陶銳眼風一掃就能看到他,總覺得很不是滋味,打架的時候有個人老是牽著你的視線,那感覺實在不爽。

他一路躲著,手肘上已經擋了好幾拳,一個不小心格得慢了一點,一下膝擊頂到側腹,整個人馬上被撞得飛了出去,摔到拳台上。

‘轟’的一聲,台下一聲爆響,嗜血的看客們興奮得揮起手。段明軒被人群攜裹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這時候什麽感覺都沒了,隻有一根針懸在心頭上,試探著刺進去又拔出來,反反複複的折磨,像是要找到最痛的那個點,給出一下重擊。

陶銳趴在拳台上喘了口氣,在晃動的人群中找到段明軒的臉,真他媽的倒黴,往常的時候如果遇到這種對手,再撐個幾會回,小擋一下,假裝落敗輸了了事。不過是求財,他必須為將來考慮,為了輸贏受了重傷這樣不值得,可是現在莫名其妙的,台下有一雙眼睛看著,他就不想輸。他不想在段明軒麵前輸掉比賽,這是一個古怪的念頭,但是他執行得很徹底。

陶銳慢慢的從台子上爬起來,他從對方眼底看到一點驚訝的光,於是懶散的笑了一下,嘴角抿起來,眼中有了殺氣。

其實太拚命是不好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可是他想贏,沒什麽別的辦法。

主動出擊的代價是更容易被打到,兩拳換一拳,或者值得,或者不值得。

對方顯然更擅長拳擊,而陶銳是格鬥的路子,手腳並用,側踢時的力量即使是一個八十多公斤的壯漢也無法消受。

陶銳的嘴角破了一個口子,鮮血滲到他的嘴裏,鹹鹹的甜腥滋味,刺激的神經末梢一陣驚栗,他挑起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汗水混合著血水在皮膚表麵鍍了一層的瑩亮的膜,在燈光下暈起一片光霧。

節奏,節奏很重要,舉手投足中暗合某種音律,像將軍令的戰鼓,陶銳一腳踏在重音上,下勾拳擊出,側身躲避直衝而來的長拳,沒有躲盡,被拳尾掃到一下,肩膀上撕裂似的生痛。可是他那一下重拳把對方打得深深彎下腰,上半身的防護一下子被打亂,手肘沒有護頭,陶銳找到機會張開手臂把對方的脖子挾住,用力一提,一個八十多公斤壯漢被他倒著提了起來。

“斷頭台!!”

段明軒聽到身邊有人在驚呼。

狹路相逢(下)

的確是斷頭台,但是陶銳隻做了半個,如果在對方雙腳離地時手腕施力,再堅硬的頸椎也會馬上折斷,不過陶銳直接放了手,把那人重重的砸到了地上。沒什麽大礙也沒受傷,隻是自己知道剛剛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再不認輸,恐怕台下坐著的人也看不下去,索xing就不再抬起頭來。

陶銳等了一會兒,終於確定是自己贏了,轉回頭衝段明軒笑了笑,撥開拳台的圍欄,若無其事的跳了下去。等陶銳拿了錢披了衣服出來,段明軒已經走到門口的角落裏去了,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喧囂,這城市的空氣忽然變得可愛了起來。夜風中有種帶著濕意的清寒,台風過境,讓夏末變得像秋深。

陶銳心懷忐忑,有些戰戰兢兢的挪過去站到他麵前,段明軒低頭抽著煙,街燈隻照亮了他半張臉,從額頭到下巴那一道側臉的輪廓線看起來特別的分明。

“段段!”陶銳喚了他一聲。

段明軒像是忽然被驚醒,抬手把眼前的煙幕撥散,黑漆漆的眼眸就這麽看過去,像是夜空中的一口井,幽然不見底。

“疼嗎?”他掰過陶銳的下巴,看他嘴角的傷,漂亮的淡粉唇色,對於一個21歲男孩來說過於稚嫩的一種顏色,而現在染了血,隻是淡淡的抹了一層,陡然生出一種淬利的豔。

“不疼!”陶銳搖了搖頭,放心的笑出來,段段果然是外行人,並不知道他身上哪裏的傷最重。

“走吧。”段明軒仔細的把他嘴角新滲出來的血跡擦幹淨,輕輕拍一拍他的後背。

陶銳跟著他走了幾步,勾著脖子掛到他身上,一副得寸進尺的小人模樣:“我累了。”

段明軒一下子笑出來,轉過頭捏捏陶銳的臉頰,蹲下身去:“我背你啊。”

陶銳歡呼一聲,跳到他背上。

段明軒的後背寬闊,趴著很是舒服,陶銳懶懶的貼到他背上,胸口和腰側的劇痛像是得到了某種撫慰,茫茫然遠去。

他總覺得不安,於是抱著段明軒脖子小聲的問:“你不生氣?”

“我生你什麽氣啊?”

“我受傷了。”陶銳心虛。

“又不是你想要的。”

“你會不會不讓我再去打?”

“我不讓你去,你就會不去嗎?”

段明軒在路邊停下,轉過臉去看他,陶銳在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有些為難的:“我,我爸爸……”

“我知道,所以,不用說了。”段明軒空不出手來,隻能用臉頰輕輕蹭了他一下,陶銳得到安慰,心滿意足的把頭埋了下去,他體力消耗過大,很快就有點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犯困似的。

“晚飯吃什麽?”

“你請客啊?”陶銳有點口齒不清的。

“我請。”

“那我吃得好一點。”

“你小子別太囂張啊。”段明軒故意一腳踏空,晃了他一下。

陶銳被碰到痛處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這麽大個人在別人背上還不安分,段明軒自然重心不穩,一不小心撞到停在街邊的一輛車上,引著警報器大響。這是常有的事,他們也不以為意,陶銳笑嗬嗬的跳下地,指著段明軒嘲笑,追追打打的繼續往前去,忽然聽到一聲暴喝:“你們兩個幹什麽?”

段明軒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兩個黑衣人過來推人,陶銳條件反射的出手,幹脆利落的扭著其中一人的手腕把人壓到地上。

“怎麽回事?我們做錯什麽了?”段明軒被人打到一下,很不滿的質問

“你們撞了我們老板的車?”那人看到自己的同伴被製,氣焰也收斂了一些。

“車壞了嗎?車壞了我們會賠,直接動手這算什麽??還是說你們就是想打架?”

黑衣人一時語塞,這兩個人,要打有能打的,要吵有能吵的,真是流年不利,隨便趕個人還遇上這麽些硬骨頭,偏偏現在倒是一時下不來台,不知道怎麽收場了。

“怎麽回事啊?”一把華麗清銳的嗓子從他們身後懶洋洋響起來,陶銳看著一個人從夜色深沉中走出來,穿著貼身剪裁的暗藍色襯衫,黑色長褲,滑行在黑夜裏,像一隻黑色的豹。

“談少爺,這兩個人走路不長眼睛,把車給撞了?”

“哦!我看是你們自己不長眼睛!”談峻嘴角帶笑的看了看陶銳,道:“把人放了吧。”

陶銳本來就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大家息事寧人更加好,隨即就鬆了手。

談峻又往前走了一步,呼吸幾乎撒到陶銳臉上:“真是不好意思,手下人不懂規矩,有沒有興趣賞臉喝個茶?”

職業習慣,陶銳一向排斥和陌生人貼得太近,礙著禮貌勉強忍耐了幾秒,還是往後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沒興趣。”

陶銳有些緊張,他從這個人的動作和身形中判斷他不會是個高手,但是危險的感覺仍然束縛了他全身,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男人,當他看著你,微笑,仿佛雄獅撲食之前的淡淡微笑,充滿了掠奪與掌控的意味。

“哦,好的!”談峻笑一笑,轉身抱著自己的女伴翩然而去。

隻是驚鴻一瞥,陶銳偏偏覺得那個女孩子十分麵熟,視線忍不住就跟著他們走,一邊腦子裏急急轉悠著在想人名。談峻走到車前給女伴開門,轉身時餘光掃到了陶銳的神色,便索xing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暗夜的霓虹,金迷紙醉,談峻的發色在燈光中黑得幾乎有點發藍,霓虹的光在他的眼底流轉,眉梢一挑,有種怪異的勁力十足的妖嬈華麗。陶銳驀然被他刺了這一眼,心裏一驚,莫名其妙的有點發慌,等他定睛再看過去,談峻已經坐進車裏去了。

“怎麽了?”段明軒一手按在陶銳肩膀上。

“哦,就覺得那個女孩子挺眼熟。”陶銳揉著眉心。

“真的嗎?”段明軒壓低了嗓子輕笑:“你是不是看到所有的漂亮姑娘都眼熟啊?”

陶銳最受不了他這樣低低的笑著說話,原本就低沉暗魅的聲音磁得過分,簡直能讓人從骨頭縫裏酥出來,他是個男人也照樣想腳軟。

“段段啊!”陶銳仰天感慨:“為什麽你會沒有女朋友呢?”

“哈?”段明軒一時愣住。

“我覺得你隻要說說話,就會有大把的女孩子癱在你身邊不肯走。”陶銳鄭重其事的看著段明軒的眼睛。

段明軒哭笑不得:“那現實就是沒有,怎麽辦?”

“太沒眼光了,”陶銳搖頭:“你們那什麽地方,女生們都不長眼睛的!”

“你別說我啊,你呢?你能有多好?”段明軒挑起眉。

“切,你不知道了吧,追我的女孩子多了。”陶銳笑得亂得意:“我也就是沒空搭理她們。”

“吹吧!繼續,我聽著呢。”段明軒斜了他一眼。

“段段,你這樣可不行,你要向我學習……”陶銳話還沒說到一半,便看到段明軒動手突襲,嚇得馬上躲:“哎,哎,你再這樣我可要還手了啊!我真還手了啊!”

“你就還手吧你!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段明軒抱著他的腰,把人壓到路邊的草地上,貼在他耳邊一字一字的罵。

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給你了,還怎麽會有空去找別人?可惜你不懂,你偏偏就是不懂,不過,也好,我寧願你不懂,天真是我發誓一定要為你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