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調查(三)

第九十章 調查(三)

她立刻開始著手寫信,告之齊靖,第一,不要急著插手此事,隻需露出對此事似有察覺的態度即可,切不可讓人知道你已經了解了全部案情。第二,誤導原青等人,讓其認為你對黃庸行十分忌憚。

寫完信後,她封進密匣子,招來信使讓其送給齊靖。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大凡做了賊的人,都比較心虛。一旦沉不住氣,就會慌亂了手腳。那時便有空可鑽。目前的布置,就是要讓那些人先亂了陣腳。

齊靖在濟南府的一些動作終於落入了有心人的眼睛。濟南府劉知府乃是永泰侯府分支,後台比較硬。他請了黃庸行的弟弟黃慎行過府詢問:“慎行呀,齊世子最近在濟南府天天轉悠,你可知此事?”

黃慎行道:“此事我已知曉。齊世子年輕好動,喜歡新鮮事物,即使是在濟南府逗留久些也無可辯駁。我等又能如何?”

劉知府道:“坊間關於那案件的傳言太多了。保不準就能被他察覺。我看如今之計不外乎二,一、那個秀才的娘子早早處決掉。二、瞞住齊世子,盡早將他哄騙走。”

黃慎行回家後依計而行,將事情告知夫人,吩咐她解決掉那位秀才娘子。

黃夫人心領神會,回到後院便找來心腹管事,如此這般的叮囑一番。

管事出門後找到那位侄子公子,該公子比較憐香惜玉,不肯動手。

便掩耳盜鈴不聞不問,丟下了地址讓管事自己去辦事。

秀才娘子被關在濟南府的一處小宅院中,管事原認為此事辦起來應是十拿九穩。結果就在他帶著人要把那秀才娘子往井裏推的時候,不知從哪裏躥出兩個小孩。撞翻了他的現場。接著,又有小孩的家人尋來,說是孩子們躲迷藏,自家的孩子不小心跑進來了。那管事頓時就慌了,推說沒看見。結果那兩家人異常彪悍,吆喝了幾戶鄰居就往裏衝,那秀才娘子也是個厲害的,身上藏了碎瓷片,劃的那按住她行凶的家奴手臂鮮血直流,正在扭打中。那些小孩的家長看見了這一幕,立時揪住他們,送至官衙報案。

走在半路上時,剛好遇見滿大街閑逛的齊靖。於是,齊世子好奇的跟著他們去了知府衙門。

知府大人隻得親自審理此案,結果牽扯出了秀才遇害案,殺人滅口案等等一係列隱情。案件劇情複雜。劉知府當天隻審理了一半。隨後便暫時退堂。

這些人倒也能耐,竟然於第二天就不知從什麽渠道說通了福壽公主,福壽公主壓著兒子啟程離開了濟南府。齊世子一走,那案件的審理就好辦了。

濟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鬆了一口氣,打算再次囫圇結案。恰在此時又有壞消息傳來。客棧老板的兒子敲響了大理寺門前的申冤鼓,狀告濟南府知府屈打成招、草芥人命。他的運氣很不錯,剛敲了兩下鼓,就遇見了路過此地的太女殿下。

於是,太女殿下又一次旁聽了於光愷審案。

這個案件的事發地點在濟南府,又是由刑部審核過的。故而於光愷接下狀紙後派人通知了刑部尚書周定鈞。

周定鈞聽了官吏的匯報後,立時頭皮發麻。太女殿下恰好路過?騙鬼去吧!我天天在大街上走怎麽沒遇到這種事?不用說,一定有內幕,隻是不知道殿下到底想幹什麽。

於光愷同樣也不想惹禍上身。這種經過層層官員之手審理的案子,那是輕易翻得的嗎?翻案就等於要扳倒一大批官員。於是,他於當天下午去找了周定鈞暗示一番。示意他,解鈴還須係鈴人。

隨後不久,林珂來到東宮,求見葉明淨。

葉明淨那時正在做一篇史論,廖其珍布置的功課。廖太傅認為,治國者應熟讀曆史,從中吸取得失。而葉明淨做這些文章,卻很是乏味。

前世的時候,宿舍夜談中,漢語言係的學姐曾感慨:“諸葛亮多能幹一人啊,怎麽就輔佐了這麽個沒用的家夥呢?嘔心瀝血一場空。你看他《出師表》寫的,多感人啊。”

曆史係學姐嗤之以鼻:“諸葛亮是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不代表他是合格的教育家。《出師表》寫的再感人有什麽用?阿鬥同學能看懂嗎?親賢臣、遠小人,這道理大家都懂。可問題在於,人家昏君從來不認為他親近的是小人,都是大大的賢臣。”

廖其珍的問題也在這裏,他傳授的是道,是信仰,而不是方法。真正的治國不是理想化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君主論》才是真正的治國寶典。

國之君主,必須有高尚的信仰。此乃一位明君的立足之本,毋庸置疑。但具體處理事務,就不能隻靠信仰了。靠的是手段。這些廖其珍教不了她。所以,她寫這些史論寫的很是氣悶。

見林珂來了,就擱下了手中的筆。趁勢休息一會兒。

林珂見她麵色不好。笑道:“殿下可是課業做的太多了?”

葉明淨請他坐下,歎了口氣道:“別談了。太傅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恨不得把孤培養成聖人才好。”

林珂笑道:“那是殿下資質好,賢明有德。廖大人才對殿下有如此高的期望。”

葉明淨“哼”了一聲:“是嗎?孤倒是知道有這麽一個皇帝,日日勤政,生活簡樸,心懷大誌,一心想治理好祖宗留下的江山。林大人猜猜,這位皇帝最後結局如何?”

林珂笑了笑:“自是治下太平盛世。”

葉明淨笑了笑,並不作答。這個問題是前世宿舍裏曆史係學姐問大家的。該皇帝年號崇禎。典型的誌向大、手段差、運氣背。皇帝這個職業,不是靠著書本上的知識就能當好的。

林珂見她不接話,也就知趣的沒有再提。這時,綠桔端了茶進來,他啜了口茶,道:“剛剛,周定鈞來找過臣了。”

葉明淨立刻反問:“為了今天上告到大理寺的那案子?”

林珂笑了笑:“什麽都瞞不過殿下。不過,周定鈞沒提案子的事。而是說,殿下入主東宮多時,他們這一眾臣子還未曾向殿下道賀。打算今晚在百花坊宴請殿下。還望殿下務必賞光。”

葉明淨詫異的不得了:“請我吃飯?在百花坊?”隨後她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裏麵的原委:“是了。這是來探我的口氣。事情麽,自然是在酒桌上談來的方便。”

林珂見她心底通透,不由倍感慶幸,說起話來也就直接許多:“那殿下是去還是不去呢?”

“去。為什麽不去?”葉明淨微微啜了口茶,脊背挺的筆直。看向窗外,眼神悠遠:“我當上太女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東宮中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來過?那些官員稱呼我一聲太女和稱呼一聲公主又有什麽不同。我不聞不動一年。他們也就當我是擺設一年。今天,終於過來找我了。我為什麽不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會出什麽價碼來交換我手上的東西。”

“殿下……”林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一年的日子,對東宮裏的每一個人來說,都不好過。沒人把他們當回事。正如太女剛剛所說,在官員眼裏,她就是個擺設。他林珂宦海沉浮到這把年紀,自然能沉得住氣。孫承和江涵年紀小,還沒多大意識。齊靖和薛凝之在外頭的日子就沒那麽風光了。不然,齊靖為什麽不願和京城的閨秀定親,要在外麵找。隻是沒想到,殿下小小年紀卻也看行如此分明。原以為她是豁達,現在看來,應該是隱忍。

“殿下,自銅匭設立以來,目前的形勢,已是越來越好了。”林珂終於找到了一點兒話題。

葉明淨笑了:“是啊!投石問路。我總算知道那封告密信的目的是什麽了。這信背後人想看的,是我對官員們的態度。秉公辦事呢?還是互相勾結。”

這個話題就太深入了。饒是林珂自詡是葉明淨的心腹,聽到她這番言論,心裏也打了個哆嗦。尷尬的轉換話題:“那殿下是打算,臣就去回複周定鈞了。”

葉明淨點了點頭:“嗯。你順便再提醒他們一聲,我要趕在宮門下鑰前回來的。別安排些拖拖拉拉的節目。至於一起去的人選……”她沉吟了一會兒,“就你一個吧。”

林珂想了想,確實不太方便帶那剩下的三個伴讀。也就應承了。臨走前,他特意囑咐:“殿下,今晚去了百花坊,可不能再稱呼‘我’了。”

葉明淨恍然,連連點頭:“孤會注意的。”

林珂去向周定鈞轉達回複。葉明淨則去承慶帝的宣明宮請假。

承慶帝聽到她今晚的活動安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百花坊?晚宴?看來淨兒果然長大了。”

葉明淨有些不好意思:“父皇!兒臣就是去吃一頓飯。”

“是啊,去百花坊吃飯。”承慶帝思索了一下,道:“淨兒,你年紀尚幼,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早。欣賞一下那裏的歌舞也就罷了,那裏的人卻不可以碰。你可明白?”

葉明淨心頭巨汗。父皇都想的是什麽呀!隻得裝作不明白的問:“碰人?什麽碰人?為什麽要碰那裏的人?”

承慶帝立時語塞,回想了一下,確實還沒對女兒進行過這方麵的教育。心頭不由就有些惱怒。

這些臣子,想親近儲君也不找個穩妥的地方。竟然挑這麽個花天酒地之處。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和女兒解釋,隻得道:“多帶些侍衛。計都和馮立必須要有一個時刻不能離開你身邊。”心頭則打定主意,一會兒一定好好吩咐這兩人,今晚主要該防備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