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結緣(上)

第二十九章 結緣 上

孫承和挨打事件的後續發展是很嚴重的。他那雙紅腫的手立刻就被家裏人發現了。他的母親魏氏第一個得知,急急忙忙跑到兒子房裏。孫承和正在偷偷的讓丫鬟給上藥,想瞞著母親。卻不想想,內宅之中,他有什麽事能瞞的住?

魏夫人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孫承和是她的小兒子,心肝寶貝疙瘩。何時吃過這樣的苦。恍惚間想起,似乎在上書房,皇子公主們犯了錯,都是要由身邊的伴讀替著挨打的。言語間就埋怨起來,逼問兒子是替誰受了過。

孫承和正支吾著,又有一群丫鬟婆子擁簇著兩個婦人進來了。一位是他的大伯母,慶國公夫人吳氏,另一個是他的大嫂子,世子夫人楊氏。

吳夫人進門就道:“快別擦那藥膏,我這兒有太醫院配的上好化瘀膏,用這個,消了腫就好了。”

楊氏指揮著小丫頭們端水淨手,親自將那化瘀膏給年幼的小叔子抹上。邊抹邊紅了眼:“這是怎麽說的?好好的怎麽就下了這麽狠的手。腫成這個樣子,隻怕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

魏夫人心疼的幾乎要暈過去。楊夫人道:“弟妹,這事可不是小事。咱們家的孩子,可是那綾羅綢緞堆裏養出來的精細人兒,哪能吃這麽大的虧。再說了,這上書房的事,可不是和哥兒一個人的事。得問清了,到底是個怎麽說法。”

魏夫人恍然,連忙問兒子:“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孫承和卻把脖子一扭,憋著氣不啃聲。他自從五年前被齊靖笑話過後,越發覺得凡事都不能和後宅的女人講。針尖大的事都會被她們無限放大。雖然今天這事是廖太傅不對,可怎麽著也得是父親或者大伯去和太傅交涉吧。若是在他這裏變成了母親和大伯母出頭,那還不被其他三個人笑死。不行,他堅決不能說。

魏夫人見兒子不願說,越發認定他受了大委屈。一口一個我的兒的哭了起來。吳夫人和楊氏一個勸大的,一個勸小的。屋裏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孫承和就覺得很煩。怎麽女人總是這麽哭哭啼啼,喋喋不休的。從主子到丫頭無一例外。公主也是女的,為什麽人家就從來沒這麽煩過。對了,還有蕭曼,那丫頭也是個直爽脾氣。

想到這裏,他就有些怨懟。蕭曼啊,蕭曼!你可知道,我今天這一頓無妄之災,都是因為關心你的病情才討的。

他不由琢磨開來,要不要等蕭曼病好了,去邀個功呢?

正在鬧騰間,一個小廝過來通稟:“夫人,二夫人,大少夫人。國公爺讓五少爺去書房回話。”

吳夫人立刻問:“可是老爺知道和哥兒的事了?”

小廝沒有正麵回答,隻道:“二老爺,世子爺和三少爺都已經在書房了。”

這個意思就是說大家都知道了。魏夫人擦了擦眼淚,攙了小兒子的胳膊出門:“好,你不願和我說。就去和你老子說吧。總要說個明白,我的兒子不是給人糟踐去的……”

到了書房,孫承和跟著小廝進去。女人們去了太夫人的正房等候結果。天色漸晚,誰都沒有心思吃晚飯。

書房裏,慶國公孫顯打量了一下侄子,見他沒有鬱鬱的神情,就先放了一半的心。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孫承和看了一下自家大伯。大伯一向對他很親,反倒是他爹孫晟總是對他板著一張臭臉。於是他很委屈的對著大伯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問了個問題,太傅就發了好大一通火。揮起戒尺就打我。大伯,太傅是不是瘋了?”

世子孫承嘉用力的憋住笑,孫承和的親哥哥孫成思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弟弟一眼。怎麽能這麽說話,這不是找罵嗎?

果然,孫晟大喝一聲:“胡言亂語!定是你頑劣不堪,才惹得廖太傅生氣。”

廖其珍是什麽人,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太傅。他能平白無故的在上書房體罰學生嗎?不可能。所以,孫晟本能的認為是自己兒子犯了錯。

孫承和大聲道:“我沒犯錯!”聲音中隱含著激憤。

“二弟,先別發怒。”孫顯安撫弟弟,“和兒雖然調皮,卻是個實性子。何時有過藏奸耍滑?他說沒有就一定是沒有。也許這裏麵另有隱情。”他對著侄子露出安撫的笑容,“小五啊,你問了廖太傅什麽問題。可是功課上有什麽不懂的?”

在他想來,也許是孫承和學業太差,被廖其珍給怒其不爭的教訓了。這個倒是有很大可能的。

孫承和悶悶的道:“我也不明白呢。我就是問了他句葵水是什麽,他二話不說,拿了戒尺就打我。”

“撲哧——”孫承嘉再也忍不住了,死命捂著嘴笑。

慶國公孫顯膛目結舌,手裏的一杯茶全都倒扣在了自己身上了,滴滴答答在大腿上浸濕了一大片。

孫晟則滿臉鐵青,從大瓶子裏抽出雞毛撣子就要抽孫承和。

孫承思原本一手捂著嘴,一手揉著肚子發笑。見狀趕緊攔住父親:“父親息怒,五弟還小呢,他懂個什麽呀。還是先問問原委再說。”

孫晟氣得渾身發抖:“……還用問什麽?定是從哪裏聽來的混賬話。我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書不好好讀,一天到晚動些花花腸子……”

孫承和委屈的不行,躲到孫承嘉的身後大叫:“明明是苗禦醫說的話,怎麽到你們這兒就成不好的了,個個都要打我……”

孫承嘉也幫著上前去攔:“二叔,五弟說了,他是從苗禦醫那兒聽來的!還是問詳細了好。”

孫晟可以踢開兒子孫承思,卻不能踢開即是侄兒又是世子的孫承嘉。隻得停了手,喝道:“你老實說!是怎麽從苗禦醫那兒聽來的?”

孫承和這時才隱隱發覺,這個“葵水”貌似是個很不好、很嚴重的東西。再聯想到苗禦醫的支吾和蕭炫頗有些怪異的神情,便以為蕭曼真的得了什麽不好的病。忙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仔細說了一遍。

他說完後。書房裏寂靜一片,落針可聞。

孫承嘉和孫承思暗暗的朝他飛了兩個刀眼。心想,還真是看不出來啊,這小子這麽點大就知道招惹小姑娘了。回頭要好好和他談談心。

孫顯連身上濕淋淋的長衫都忘了,想了半天後問:“你說的蕭曼,可是靖海侯家的小女兒?”

“是啊。”孫承和納悶的答道,“大伯,她是不是生了很重的病?”

孫顯老臉一紅。含含糊糊的道:“有苗禦醫在,你怕什麽。我問你,你今兒個在上書房被挨打的事,可是很多人知道了?”

孫承和頗為氣憤:“當然,他們全都看見了。非但不幫忙,還都笑我!”

孫顯清了清嗓子:“既然都鬧出去了,我們家也得擔負起責任。你雖是好意,卻不可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二弟啊,我看就由你和弟媳去廖太傅家走一遭,拎著小五去賠罪。解釋一下事情的原委。一事不煩二主,廖大人和這事也算有緣,你們就順道請他保媒……對了,禮物要帶的誠心些。我這裏有一副字,是前朝大家白石的真跡,你帶了去……”

他說的起勁。孫承和卻越聽越糊塗,等他說完後,小心的問道:“大伯,你讓父親母親給誰提親呢?”

孫晟瞪了他一眼。

孫承嘉笑道:“五弟,自然是給你向靖海侯家提親。你可喜歡?”

孫承和嚇了一跳:“不行!絕對不行!”

孫晟就又青了臉:“你又鬧什麽?你都毀了人家姑娘的閨譽了,還不提親,想糟踐人家女孩兒嗎?”

孫承和大叫:“我什麽時候毀了蕭曼的閨譽了?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我一直當她是大表嫂的。怎麽能去提親?父親,真的不行!”

孫顯愣了愣:“表嫂?哪家的表嫂?這蕭姑娘有心儀的人?”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有作風問題了。提親的事還得考慮。

孫承和哪裏能想那麽多,就把在桃花塢第一次見麵,他們幾個伴讀想著要把蕭曼配給陸詔的事說了。其中特別強調,正是因為存了這個心思,他才多方麵關照蕭曼。

誰知書房裏的四個男人都不關心這個。他們隻關心一點,蕭曼有沒有私情。當得知沒有時,個個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孫顯和孫晟直接嘀咕起去廖其珍家的事。孫承嘉和孫承思拖著小弟就往外走,邊走邊笑:“如今五弟也大了,很是該知道一些人事了。來,哥哥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而等孫承和終於知道了“葵水”是什麽意思時。他的臉上燒起一片紅霞,比那天邊的晚霞還要豔麗奪目。

他沒有吃晚飯,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作為封建朝代長大的世家公子,在知道了蕭曼的真正病因後,他就明白了。這樁婚事,他是接受定了。蕭曼也一樣,他們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早知道,就不嚷嚷出去了。

他沮喪的歎氣。果然秘密是不能偷聽的,即使偷聽了也不能說出去。不然就會有大麻煩。一如他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