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走了?慕容九州一喜,這可是逃跑的好機會。

出屋沒走出幾步,就被林間兩個穿著玄天府弟子服飾的年輕人很客氣地攔住去路。"慕容先生,夜深,請回屋休息。先生若有閃失,小人擔當不起。"

話說得再恭敬,監視意圖不言而喻。慕容九州眼角微瞥,附近影影綽綽,還有不少人在林中走動。

這陣仗擺在眼前,根本逃不了。他冷著臉走回屋內,噗地吹熄了蠟燭,將自己合衣投到牆角加設的小木床上。在窗縫透進的幾縷月光裏睜著眼睛,想了半天脫身之計,睡意漸濃。

朦朧欲睡間,隱隱覺得有人靠近床邊。他登時警覺,扭頭,不出所料看到蘇傾國去而複返站在床頭,手裏還拎了個小布包。

"你的床在那邊。"慕容九州冷冷一指對麵。

"我知道。"蘇傾國笑著放下布包,裏麵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罐。看到慕容九州麵露疑惑,他打開個小瓶,一股清涼藥味直衝兩人鼻端。

"這些都是府裏最好的傷藥,用了包管不會像上次那麽痛。慕容,今天我想——"

"閉嘴!"慕容九州氣到發抖,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麽會倒了八輩子的黴被這個白癡糾纏上。揮手將床邊的瓶瓶罐罐全掃到了地上,盯著蘇傾國雙眼一字一頓道:"再胡言亂語,我從此絕食。殺不了你,逃不了,要餓死自己,還不算難事。"

"我……"男人眼裏不容置疑的決心告訴蘇傾國所言非虛。他乖乖閉上嘴,轉身像片輕巧的樹葉飄到了自己床上,拚命摸下巴。

唉,皇帝的脾氣就是大,連話都不許他說完。他不過是想試試自己被進入是什麽滋味嘛……可惜了那些上好膏藥。

算了,睡覺睡覺。一閉眼,徑自夢周公。

聽著蘇傾國沒多久就鼻息微微入了夢鄉,慕容九州經這一鬧,哪還睡得著,近黎明時才強迫自己闔目休憩。

這一覺醒來,屋內已經灑滿斑駁陽光。滿地的瓶罐碎屑業已收拾幹淨。蘇傾國床上被褥疊得十分整齊,人卻不在。

慕容九州剛落地,房門一響,蘇璿端了臉盆毛巾進來。

雖然回玄天崖途中都是她在伺候,但之前受刑的陰影仍在,她一直對慕容九州心存畏懼,不敢跟他說話,默默地服侍慕容九州梳洗妥當,又奉上糕點茶水。

難得蘇傾國不在他耳邊羅嗦,慕容九州心情總算好了些,慢慢喝著茶,突然微挑眉,抬頭望向門外。

一個青衫緩帶的清俊男子正悠閑地穿過林子,踏進屋。看到慕容九州時,男子似乎有點驚奇,卻依然麵帶微笑地朝慕容九州點了點頭。

"方先生,你怎麽來了?"蘇璿忙著招呼男子落座。

男子輕笑,令人如沐春風。"昨晚傾國來找我,還拿走我一堆辛苦煉製的膏藥,說要跟喜歡的人一起用。嗬嗬,我就想著這孩子出趟遠門居然把媳婦帶回來了。今天特地過來看看,是哪家的千金讓這孩子開了竅?"

"啊?"蘇璿正斟著茶,聞言手一抖,險些燙傷自己。

她的小祖宗到底是怎麽跟方先生聊天的啊?竟讓方先生以為府宗帶回來的是個女孩子?

偷眼一瞄慕容九州陰冷的俊臉,她又連打幾個哆嗦。

"怎麽?受涼了?"方先生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溫言道:"我幫你把下脈。"

蘇璿趕緊搖頭,剛想說自己沒事,一個年輕清朗的聲音倏忽飄進。"誰受涼了?"

蘇傾國衣袂翩飛,身形晃了兩下便已越林入內,抓起塊核桃雲片糕填下剛練完功空空如也的肚子,才朝方先生笑:"你來得正好。我還想去找你再討些膏藥呢。"

男子玩味地微揚了揚眉,"那些藥,你難道一晚都用完了?"

"哪有,全被他生氣打爛了,我還沒用上。"蘇傾國委屈地一指慕容九州。

氣氛立時詭異。

方先生看看滿臉鐵青的慕容九州,再看看蘇傾國,試探著問:"你跑來跟我要那些膏藥,是想和……他……用?"

蘇傾國總算也瞧出男子神情有些怪異,反問:"有什麽不對?"

"沒什麽。"方先生吐出口悠長氣,恢複了溫煦笑容,道:"你昨晚可沒告訴我,你帶回府的是個男人。"

"你昨晚也沒有問我帶回來的是男是女啊!"蘇傾國聳聳肩,還想再說話,可一看慕容九州的臉色,他話鋒一轉下起逐客令。"方歌涯,我還要帶慕容出去遊後山,你回去吧。"

方歌涯笑了笑,起身將出屋時突然回頭,深深打量了慕容九州一眼後,對蘇傾國道:"截脈時日若是過長,必傷氣血,你可不要害了他。"

他走後,蘇璿也收拾了碗筷告辭。

慕容九州終於看向蘇傾國,冷笑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我被你折辱的事情見一個說一個,讓我丟盡顏麵才肯罷休?"

"我哪裏有折辱你?"

蘇傾國一愣,想問為什麽兩人一起做那事,慕容九州卻將之當成了天大的侮辱。可有過幾次前車之鑒,他心知再提,隻會讓男人更生氣,也就忍住了沒問。心思卻還在方歌涯最後那句話上打轉。

練成截脈手後,他還是初次在別人身上用,想起方歌涯的警告,不禁有點惴惴不安。略一遲疑,道:"慕容,我如果替你解開經穴,你能不能答應我別逃走?"

慕容九州心頭一陣狂喜,麵上卻絲毫不動聲色,淡淡道:"我答應你不走。"

蘇傾國歪著腦袋,對慕容九州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才失望地搖頭。

"你說謊。"

這白癡,怎麽該蠢的時候反而偏偏機靈起來?慕容九州暗自咒罵,悻悻不出聲。

男人又不高興了……蘇傾國歎著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皺了半天眉頭,還是把慕容九州拖出了屋子散心。

一路上看似風平浪靜,各個隱蔽處卻都多了人值守。慕容九州邊裝作觀賞風景,邊默記著方位關卡。

繞過碧寒泉,前方水聲潺潺,一道溪流橫臥眼前。幾個婦人正在岸邊洗衣,還有三五孩童奔來奔去,玩得正酣。

見到蘇傾國,那些婦人都停下手裏活計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跟這個最得大夥寵愛的小府宗閑侃起來。

慕容九州站在一旁,冷眼觀測此處地勢。突然衣擺被人扯了下。

他低頭,一個走路還有點東倒西歪的小女娃正在他腳邊摘著無名野花。

"叔叔,給你。"小女娃看見他,胖嘟嘟的小手舉高了已經摘到的幾朵小花,稚氣地朝他笑。

他慢慢蹲下身,摸著小女娃圓圓的臉蛋。

"好癢,叔叔。"女娃笑得露出幾顆奶牙。

小孩子,就是可愛……慕容九州也微微笑了,撫摸著女娃臉蛋的手緩緩往下,滑向女娃纖細的脖子,猛地用力扼緊——

"叔——"聲音被卡在喉嚨間,女娃的臉,頃刻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