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我沒想到,你今晚竟然放過了那孩子。";

中年男子坐得筆直,麵對書案邊秉燭夜讀的慕容九州,不無感慨。他背上依然負著那把墨黑長劍,在燭光下折射出詭異光彩。

慕容九州放下書卷,伸個懶腰,嘴角仍噙著從晚膳回來後就不曾消退的笑意。映著發黑如墨,神情間少了幾分日間的戾氣,更添俊魅。";一個孩子而已,何必認真?";

男子麵色變幻,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隻輕歎了口氣。

";你不相信我?";慕容九州往鋪著熏香被褥的床上一坐,自顧自解kai束發金箍,嘴角揚起絲譏笑。

";信不信由你,反正這麽多年來,死在我手上的少年男女少說也有百八十個,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麽看我!";

";九州師弟!";男子聽不得他近乎自暴自棄的話語,握緊了拳頭,眼底盡是痛楚。

慕容九州緩緩抬頭,凝視男子扭曲麵容,終是一笑:";無論如何,我還是多謝許師兄,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邊。可惜──";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平靜地道:";九州這裏的東西,許多年前就已經找不回來了,給不了許師兄你什麽。";

";師弟你──";男子霍然站起。慕容九州卻搖了搖手,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修長的手指輕敲床沿,臉上又恢複了算計。

";我今晚讓那孩子一起用膳,是想看看他在賀蘭那小子心裏究竟有多少分量。";

對於想踏上權利巔峰的野心家,感情絕對是一種奢侈。

他把玩著束發金箍,輕捏再鬆開,金箍已碎成細小的數十截。";嗬,賀蘭聽雪,你想跟我金盛皇朝鬥,還差得遠呢!";

無情的笑容在燭焰搖曳下跳動。那許師兄靜靜看著麵前人,黑亮雙目慢慢蒙上層傷楚,慢慢走近,在慕容九州驚詫詢問的眼神中單腿跪了下去。

長著粗繭的手指輕柔地穿過慕容九州披散雙肩的漆黑長發,握上慕容九州雙手。

";許師兄?";

";你別問,聽我說……";男子抓緊了與他同樣蘊藏著無窮爆發力的修長手掌,語調緩慢卻又清晰無比。";九州,我隻想告訴你。不論你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也不管天下人怎麽看你,我許朝夕永遠都會陪著你。我會替你做任何事情,我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做回報。";

慕容九州沒有再出聲。兩個人,視線交纏。良久,還是許朝夕打破了橫亙空氣中的沈默。

";夜深,皇上請早些休息,朝夕告退了。";

他利索地起身,臨別為慕容九州帶上了房門,完全像個恪盡職守的侍衛。

這就走了?

蘇傾國趴在屋頂上透過瓦片縫隙正看得津津有味,主角之一突然退場,他有些泄氣。

怎麽說,他也是頭一回親眼見到皇帝。還想挖點皇帝的私房料回去跟玄天崖的徒子徒孫們炫耀一番呢!所以吃完飯哄走了賀蘭聽雪就立馬來屋頂找了個好位置偷窺。

當然,他的腦海裏是沒有危險這兩個字的。

原來這姓許的跟皇帝是師兄弟,而且姓許的好像還很喜歡皇帝的樣子……

如果賀蘭聽雪知道蘇傾國這個念頭,一定會激動得熱淚縱橫,再放煙花爆竹慶祝──蘇傾國在他的熏陶下,終於也開始對感情變得敏銳起來了,謝天謝地!

不過,聽皇帝的口氣,似乎要對賀蘭聽雪不利……蘇傾國撫著嘴唇,瞳孔裏掠過絲懾人寒芒。

月光下,一抹冷冽刺目的光芒也迎麵飛刺,快如閃電。

";什麽人?";許朝夕的身影伴隨森寒劍氣疾撲屋頂。

居然被發現了?這姓許的耳目夠靈敏!蘇傾國暗讚一聲,身輕如不著風的柳絮隨劍氣飄起,還不忘舉袖遮住了臉。

他可不想給賀蘭聽雪帶來麻煩。

";嘩──";墨黑的的劍宛如有靈xing的黑蟒撕裂夜空。蘇傾國原來坐的地方屋瓦俱碎,揚起無數齏粉塵埃。

煙霧裏,蘇傾國卻毫發無傷,反而借著劍氣飄退丈餘,落在了另一幢屋頂上。

";你究竟是誰?";從未試過出手落空,許朝夕動容,縱身追去,";敢來偷聽,卻不敢露麵!閣下不覺得自己鬼祟麽?";

呸!竟敢罵他鬼祟!蘇傾國猛然回身,一手仍遮著臉,一條血紅的長鞭自袖底暴長揮出。淩空一股勁氣劈上許朝夕手臂,長鞭又倏地縮了回去。

";啊!";胳膊劇痛如割,許朝夕墨劍脫手而飛,直飛上天。

一條白色人影刷地竄上半空,輕巧地接住了墨劍,躍落許朝夕身畔。白衣黑發,月色下顯得分外瀟灑。

嗯,這皇帝真是越看越有味道了!蘇傾國掠下屋頂前又給慕容九州加了印象分。

";我去追!";許朝夕搶過墨劍,還想展開身形,被慕容九州抬手阻止。

";不用了。";

";你的手,流血了。";

輕輕握起許朝夕淌血的手臂,慕容九州突又笑了笑,說不出的狡詐好看。";況且,我也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