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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望她，為她仿佛帶歎息意味的語氣怔然。1
“為什麽？你怎麽突然這麽想？”
她沒說話，微微的，抿了抿唇，仿佛，似乎，也許，也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一震，怔然立於原地，半晌，方深吸一口氣。
他才不會明白自己這句話會是什麽意思……
而她也不該，期盼他會明白……
“因為，真的好美啊，這樣美麗的景色。所以，才會有那樣的感歎啊。”
她勉強自己，扯出一抹微笑，清麗的顏，終於垂落，明媚的雙眸凝定他。
“讓人舍不得把眼光移開，真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是……這樣嗎？”
他聽著，忍不住想皺起俊朗的眉峰。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覺得，蘇芒聽似好開朗的語氣，實則，帶有一絲勉強。
他感覺她說的並非真心話。是的，他感覺。
可是，麵前的蘇芒，她卻那麽笑著，笑得開朗而燦爛，那一雙星眸點亮的光彩，甚至教人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心情愉悅。
她看著他，深深地凝睇著，好一會兒，忽地揚起清雅的嗓音
“我們能夠像這樣一起欣賞夕陽的機會大概不多了吧，少祖。”17129857
他一震，她突如其來的話像一道強烈電流快速竄過他四支百骸。
“什麽意思？”
“你最近進步很多了，所以，很快你便可以學會不用拐杖走路，再一陣子，再一陣子，你就會完全康複了。”
雖然可能會有微微跛腳的狀況出現，可是，那總比要一直坐著輪椅要強的多啊。
“我能恢複的這麽快，你出了不少力”
其實，他明明想要說的是，謝謝你，這陣子，真的辛苦你了。可是，這張嘴，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無法對她說謝謝。
“是你自己的努力，我隻是盡一個物理治療師的責任而已。”
她微微一笑，並不居功。畢竟，他真的很配合著這次的複建，所以，要說難，辛苦，身為病人的他才是最辛苦的。那種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而他望著她，知道她還有未盡的言語。
“你應該覺得高興吧？因為，我……很快就可以滾離你的視線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她又說了一些話，卻讓他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閻少祖愕然，怎樣也料想不到等到的是她帶著玩笑意味的一句話。
“那時候，你不是對我說嗎？等你的雙腿一複原，就要我立刻離開你的視線。所以，你的腿快要好了。也就是我快要離開的日子了。”
原來，她說的是這個，但是，那隻是他一時的氣話而已，這些日子她為自己做的，他不是木頭人，當然看得見，也很感激。
“我那時說的是氣話”
他直覺想辯解
“你……”
“你誤會了，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
看著他著急解釋的樣子，蘇芒就覺得已經夠了，不管怎麽樣，至少，他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對自己深惡痛絕了。是吧？
“你想告訴我，你打算離開這裏？”
他繃著嗓子，無法理解突然竄過心底的那道苦澀是什麽。
她深深望他，心裏疼的差點讓她招架不住，這裏並不需要她了，而且，他……還有小影，不是麽？自己又何必留下來做礙眼的第三者呢？
“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
“可是我的腿還沒好”
“雖然沒有完全好，但是，也已經差不多了，少祖，剩下的複健療程，我相信小影，她可以幫你。”
“可她不是專業複健師！”
“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專業複健師，而是一個願意以最大愛心與耐心扶持你的動力，而小影她……”
她忽地側轉頭，想要壓抑心中那種難掩的苦澀……要親口承認，對自己心愛的人而言，自己不是那個最重要的角色，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與承受能力？蘇芒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成兩半。
“是最適合的人選，不是麽？”
“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問，嗓音尖銳
“我才剛剛能用拐杖走路而已，根本無法自己站起來！你卻告訴我，你打算要走？”
他乖戾的語氣驚怔了她，愕然旋轉過頭來
“閻少祖？”
萬萬，沒想到，他聽見自己要走，會有這麽大的情緒反應。
“為什麽你不願意再繼續幫我？”
他質問著，聲音陡然楊高
“莫非你真如此急於擺脫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
蘇芒想要解釋，可是，閻少祖根本就不給她機會，貿然的打斷她的說辭
“你難道忘記自己誇口說過什麽嗎？你說要讓我雙腿完全複原的！可是你現在卻決定離開這裏，棄我於不顧！”
他嚷著，那模樣就好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男孩般耍賴，連他也不明白自己怎會成了這副可笑的模樣。愛夾答列
“我沒打算棄你於不顧，我隻是說……”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他驀然鉗住她藕臂的舉動止住。
“我不許你走！蘇芒！”
他高聲宣稱，燃著火焰的黑眸帶著不可理喻的執拗。
她茫然，心韻一陣紊亂，為難的看著他，半響，幽幽的吐出一句，
“你，憑什麽……”
語氣那樣的無力又無助
“在我雙腿完全複原以前不許你走，蘇芒，別忘了，是你自己，親口答應過要把我完全治好的，該說到做到！”
“閻少祖，別逼我……”
“我沒逼你！我隻要你遵守承諾。怎麽？難道你連自己的承諾都遵守不了麽？”
他提高嗓門，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火焰雙眸緊緊灼燒著她。
他不能，不能就這樣答應她離去！她答應過讓他雙腿完全複原的，就該遵守諾言，就不能這樣突然說要離開他。
不，他不許！
他滿腦子的想法，就是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仿佛，隻要她一走，什麽事就會改變似的。他不明白，那種恐慌感是怎麽來的，他為什麽突然會有這樣的感覺，總之，他就是不想讓她離開！
“我，絕對，不許你走！”
他再高聲強調一次，加重了語氣，那模樣，大有，你敢走就試試看的架勢。完全已經要等同於威脅。
“閻少祖，別這樣為難我。”
“我並不想為難你，我隻是讓你履行承諾而已，如果這也算是一種為難的話。”
不，他不是想為難她，不是故意找她麻煩……
他隻是一想起她竟然就那樣決定離開他便心亂如麻，慌張失措。
他……他覺得慌亂，不知怎地，就是無可名狀的慌亂，連前額都泛起細細碎碎的冷汗，而健臂，緊緊扣住她的。
“閻少祖，你怎能……如此殘忍？”
她低啞的嗓音輕輕拂過他耳畔。
他一愣，熾烈的黑眸與她恍若迷缸潘煙的明眸相接。一雙眉，擰成一個川字
“我……殘忍？”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默默地。
“對，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你早該知道，我不是什麽慈善家。物盡其用，你該知道吧。我需要你的專業知識。”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隻是，那聲音，早已冷的像是說三九的寒冰，凍住了他心中所有的柔軟
她沒回答，掩落眼瞼，藏去眸中的神色，深深、長長地呼吸。原來……是這樣，他啊，需要的不是她啊，隻是自己可以幫他複建的能力罷了。
所以，她剛剛實在亂期待什麽呢？
蘇芒，你夠了！
期待，這東西，根本就不該屬於你！
“我明白了，”
半晌，她終於低低說道。
“我會留下，直到你完完全全地康複為止，這樣，行麽？”
“你確定？”
“沒錯，我確定。”
她決定繼續留下來，卻不是完全心甘情願的。
他明白，清楚地感覺到她允諾時那無奈。
為什麽？難道留下來與他相處對她而言真是一件如此殘忍的酷刑？讓她如此痛苦，一逮到機會便想揮袖離去？
她難道真如此厭惡他？已經不想跟他再多相處一分一秒了麽？是麽？
也是啊，她來這裏無非就是為了閻少黎，如今蘇影回來了，她當然想要把自己這個包袱甩給別人了！
“該死！”
清晰的低咒從閻少祖唇間狠狠逸出，隨之而來的是拳擊重重擊落桌麵的聲響。
她真該死，竟如此地對待他！
他也該死，竟隻因為她說要離開他便如此心慌意亂。他一定是得了什麽失心瘋，再不然，就是腦子不好使了。不然，她要走的話，自己早該高興的才是啊。
“可惡！”
他想殺人，有股衝動想高聲痛咒一番
“可惡……”
“怎麽了？少祖，”
溫柔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你似乎心神不寧。”
他猛然旋過輪椅，俊顏對上清麗嬌容，是蘇影
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
“小影。”
他低喚一聲，輕輕地，難掩一陣奇特的失落感。
他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麽，隻是剛剛接觸那張容顏的一瞬間，似乎有股極度渴望那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
他一定是瘋了！要不然，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奇幻的想法？
凝息不然凝。“有心事嗎？”
蘇影再度柔聲問道，嗓音是一貫的嬌柔，玉手輕輕覆上他的肩，充滿感情地一握。
他不覺別轉頭，目光落向停定他肩上的柔荑。
“沒什麽。”
他低聲應著，不覺有些恍惚。
蘇影注意到了，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他很不對勁，下意識的，十指微微用力。
“你有心事。告訴我，少祖。”
蘇影，低俯上半身，深幽的黑瞳鎖住他。
“沒什麽，你別多想。”
“可是，你明明就……”
“我說沒什麽，小影，別瞎操心。”
他搖搖頭，跟著勉力揚起嘴角，淡淡一笑。卻是力圖掩飾著什麽的模樣。可是，蘇影還是看出來了，他就是有事不想讓自己知道，而那件事，關於誰，也許，不用再說，她心知肚明。
“真的沒事？”
“沒事。”
他強調著，跟著肩一斜，不著痕跡有甩去蘇影定在他肩上的雙手。
她仿佛愕然，星眸凝定他半晌
“少祖，你變了。”
他一愣，有些不解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忽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
“你變了。”
她重複，輕細的語音難掩幽怨。
“從前你不會這樣的。”
“不會怎樣？”
“不會這樣回避我。”19sg1。
她咬住下唇，眼裏又蓄起了淚霧。那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心疼。
“你從前什麽都會告訴我，現在卻好像把我當成陌生人一樣，你這樣，讓我很不安。”
“別胡思亂想，小影……你想多了。”
他試圖解釋，她卻輕柔的打斷他
“你會把你的心事對姐姐說麽？”
“什麽？”
他再度一愣。
她深深凝睇他，像是要看穿他的樣子，這樣的蘇影讓閻少祖感覺很陌生，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是另外一個人。甚至是另外的一個靈魂。
“現在你的心事是不是都隻告訴姐姐，你們已經變成要好的朋友麽？還是說，已經比朋友還要親密了呢？”
他呼吸一窒，胸口像是有什麽東西塞住似的，難受的無以複加。
“小影，你怎麽會那麽想？”
“少祖，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沒有感覺了？你……”
“小影！”
他低喊，瞪向她的眸光驚駭無倫，仿佛聽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異端。
“你別胡亂猜測。我對你的心，怎麽可能會變？我說過，這輩子，我隻會，愛你一個人！”
“真的嗎？我是胡亂猜測嗎？”
她問，原本接近呢喃的嗓音逐漸放大，化為尖銳的質問。
“你敢說，自從我從意大利回來之後，你對我就還是像從前那樣？你對我就沒有一點點的變心麽？”
他蹙眉，對她的指控感覺有一點點的心虛，可是，明明不應該有什麽心虛的地方啊！
“我沒有。”
“是嗎？那我第一天來這兒所看到的是個怎麽回事？我看你跟姐姐那麽曖昧的一幕是怎麽一回事？你要對我撒謊麽？”
“什麽？小影，你在說什麽？你看到了什麽？”
他問，嗓音冷澀，下頷更嚴凜地收緊。
她對他表麵冷淡的反應似乎難以忍受，拉高了語音
“你們倆四目相望，情意綿綿，這就是我看見的畫麵，少祖，那就是我所看到的！”
“我沒有。我怎麽可能跟蘇芒有什麽！”
“你有。”
“我沒有！”
他依舊堅持。
她隻能咬牙，瞪視他好半晌，顫抖的咬著唇，那委屈的模樣，仿佛是再看一個出了軌卻死不承認的丈夫一樣。
“真的沒有麽？真的麽？”
蘇影發抖的嗓子讓閻少祖一陣難受，放軟了語氣。
“小影，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對蘇芒……有了……有了些許改觀罷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跟她別那麽劍拔弩張麽？”
“我是希望，你們能和睦一些，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在寂寞的時候，把她當成我的代替品。你知道麽？少祖，我不希望，你那樣。”
“她怎麽可能是你的代替品？”
你們明明就是不一樣的兩個人，他還沒糊塗成會把她們混淆在一起，傻傻分不清。
“少祖，我好不安，我怕，我怕你會像那些人一樣，隻看得見她，卻不知道我的存在。全世界，我隻有你。我隻有你。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啊！”
她撲到在他的懷裏，如泣如訴的說著，閻少祖伸出長臂摟著蘇影孱弱的身子，內心一陣自責，也許，是最近，和蘇芒走的太近，沒有給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自己還真是個失敗的男朋友
“小影，對不起，我讓你不安了，可是，我真的對沒有想過要跟你分開。還記得麽，我們說好的，這份協議婚姻一結束，我就讓你做我的新娘。對不起，我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對不起……”
他一聲聲的對不起，讓蘇影哭的更加厲害。她抽抽噎噎的看著他。
“少祖，說你愛我，對我說，這輩子，你隻愛我一個人。對我說好不好？”
大手捧住蘇影梨花帶雨的小臉，他傾吐愛語。
“我愛你，這輩子，我隻愛你……”
他低喊著，欣慰地注意到懷中人兒蒼白的麵容終於蕩漾淺淡的笑，卻沒注意到在同一瞬間，門外有一張一模一樣的容顏，悄悄滑過兩道透明清淚。
蘇芒隱忍著，死命的咬著唇，輕輕的退開，然後跑出房舍，衝到空曠草地上那株有些孤獨的樹旁。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掉下來，而她的心，疼的，要一隻手撐著樹幹，才能保證自己的身子不癱軟下來。
他說的每句話，都被自己聽的仔細清楚。
他說，她才不是妹妹的代替品！那些讓她心慌意亂的小動作，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對他來說，根本都不足為題。可是，自己呢？卻還是傻傻的為那些失序的意外弄得失眠。
她好傻嗬
我愛你，我隻愛你
他都已經說的那麽明白了，難道自己還要聽不懂麽？
可是，為什麽？卻不能放手，讓她離開？
閻少祖，你為什麽要這麽這麽的殘忍？為什麽？
難道，我連躲開的權利都沒有麽？
哭到最後，她已經覺得自己快要虛脫。淚水像是收不住的海浪，不斷的重刷了她的臉龐。她覺得自己好累……
當她哭的夠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要淩晨。蘇芒並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這些事，都是她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要讓別人知道她有多麽多麽的悲慘！
更不需要其他人的可憐，跟同情，因為，她不值得別人，那樣。
“姐，有空麽？我想跟你談一談。”
蘇芒抬頭，看著妹妹，怯怯的站在自己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下意識的，她伸手撥弄頭發，瞥了一眼，昏黃的燈光。還好，她看不到自己已經哭腫了的雙眼。
“小影，有什麽，可不可以明天再說？我……今天有點累。”
累？蘇影心裏冷笑，不是累那麽簡單吧？恐怕是心痛的要死了吧？！聽見閻少祖親口說，這輩子隻會愛我一個，是不是痛苦的要命呢？甚至跑出去哭了？
你想要掩飾什麽呢？蘇芒？
你一定不知道，我對你有種該死的感應！你那麽痛苦，我都能感到一些，那種感應越是強烈，就證明，你越是痛苦。
所以，我總是在想，隻要我感覺到痛苦了，才是你的受難！那會讓我無比無比的興奮！
蘇芒，全然不知，眼前的妹妹，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怨恨。隻想著，不要讓她知道，自己哭過，不然，被追問的話，隻能撒謊來搪塞妹妹。
她並不想要，對蘇影說謊。
“姐，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聊，如果，是的話，那……就算了。”
蘇影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細若蚊聲，表情更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兒似的。讓蘇芒心裏一陣不忍。這是她的拿手好戲，從前都是發自內心的反應，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技能，像是變色龍能夠隨著環境變化顏色一樣。
裝一朵白蓮花，就是蘇影的本能。
“沒，小影，你別誤會，姐沒有那個意思，走吧，去我房間裏談。”
拉著妹妹的手上了樓，蘇芒不想去蘇影的房間，因為，離那個人的起居室，隻有一牆之隔。那會讓她萬分緊張。他連蘇影晚上來來回回翻身失眠都注意到，那麽一點也會知道姐妹倆再談天。有些話，也許，並不適合，讓他聽到才是。
“好。”
坐在閣樓的床上，蘇影看著四周的環境，第一句話就戳中了蘇芒的心窩。
“對不起，姐姐，我代少祖對你說抱歉，他不該這麽對你的，對不起。”
“什麽抱歉不抱歉的，我在這住著不錯。這床很軟。睡著很舒服。”
眼看著蘇影又要淚光閃現，蘇芒不由得安慰起她。
“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但是，我說了，你千萬答應我，不能生氣，好麽？”
不能生氣？蘇芒有些驚訝的看著蘇影，也忘了要擋住自己已經紅的像是兔子的眼。
“什麽？你要對我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