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君顏似雪11

君顏似雪 11

老婦人裹著掐金絲的鳳袍,繁複的發飾珠光寶氣;她雖然上了年紀,但卻風韻猶在。婦人繃著臉,端坐在前,兩名大漢進來後將湫洛扔在地上,雙雙跪倒:“給太後請安,人帶來了。”

這就是太後?秦王的母親?湫洛抬眼看去,果然跟秦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嚇人的表情都是一樣。還來不及多想,湫洛後腦忽然被重重一踢,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上空傳來:“賤人,還不給娘娘跪下!”

湫洛被反扭著跪在太後腳下,太後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就是湫洛?”

湫洛咬著唇,沒有說話。太後繼續問:“哀家還以為,能讓皇兒迷得神魂顛倒的孌童,定是一副勾引男人的狐媚像,誰知卻是個清秀人兒。”

湫洛聽聞冷笑:“神魂顛倒?若真是這樣,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你還想狡辯,”太後有些慍怒,“皇兒豢養多少孌童哀家都不管,可是玩歸玩,他竟然為了你搞出這麽大的鬧劇,還為了封口斬殺了所有知情人——包括幾名使者。當時他不顧眾諫遣回太子丹,強行將你弄到後宮來,已經惹得眾議紛紛了;現在殺了使臣,更是鬧得各國恐慌,讓我國處於十分被動的局麵。你可知罪?”

湫洛聽了吃驚萬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秦王真是好氣量,幹得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啪!太後一巴掌重重打在湫洛臉上,左臉頓時火辣辣的疼。太後怒道:“你還有臉說,皇兒還不是怕你昨日之事被傳至燕國!你到底用了什麽狐媚手段,來害我皇兒!”

“害?你去問問你皇兒,到底是誰在害誰!”湫洛怒視太後,雖然心裏怕得很,卻倔強地不肯低頭。

太後勃然大怒,猛地一拍石桌,喝道:“來人,給哀家好好‘照顧’這個小賤人,讓他以後沒辦法再去勾引秦王陛下!”

“諾!”主管應和著,向兩名大漢使了個眼色。

大漢上前拎起湫洛,往裏間拖去。裏間有個巨大的木架,湫洛被綁著腿倒吊在上麵,頓時,大腦充血的難受就逆衝而來。湫洛看到一名大漢取下了牆上的藤編。那藤編是浸油編製的,末端加了鐵球,不僅韌性極佳,而且力度很大。湫洛從小生長在燕王宮室,刑具這東西隻是略微聽過,卻從來沒有見過。現在這東西擺在眼前,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湫洛自小倔強,雖然性子怯懦,卻從不肯輕易認輸。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忍一下就過去,反正自己的身子肯定熬不過太多,最壞不過一死。

這樣想著,湫洛閉上眼睛,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開始吧。”主管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湫洛渾身一緊。驟然,伴著衣料抽裂的聲音,湫洛的背上猛地一條火辣辣的抽痛,就像是帶著倒刺的舌頭舔過去一樣。湫洛咬緊牙關,肩頭劇烈抖動。還不等他做好準備,第二下就接踵而來,在背後又撤出一條血痕。然後是第三下,第四下……

無數的鞭子淩亂地落在他身上,鮮血隨著鞭影飛濺出來。每一下都是刻骨銘心的生疼,漫長的疼痛與秦王貫穿手掌的那次不一樣,它持續並且不斷擴張著傷口的範圍,讓人難以捉摸,痛得渾身顫抖。湫洛知道自己的身子現在一定已經是皮開肉綻。鞭上下的鮮血順著身體留下來,滑落在湫洛臉上,陣陣令人惡心的血腥味竄入鼻息。湫洛胃裏一陣難受,但是他一天都沒有怎麽進食,樞曾經勸過他多吃點東西,但是他以困了為由睡了一天。現在他隻是練練幹嘔,卻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好了。”主事的聲音又傳過來,鞭子停了下來。

湫洛腳上一鬆,從架子上掉下來。摔在地上的疼痛與剛才的鞭刑相比簡直不足掛齒,隻是牽動了傷口,讓湫洛嘴角**了一下。石壁那頭傳來太後的聲音:“說,你是怎麽勾引哀家皇兒的?你們燕國賤民是不是派你來有什麽陰謀?”

“我說過了,湫洛隻是來做質子,這就是你們秦國的待客之道?”

“好一個質子,”太後冷笑,“天天睡在龍榻上的質子,哀家也還是頭一回聽說。既然你不想招供,哀家就看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你們給哀家照顧好了,隻要留著一口氣,隨便怎麽玩。” 說罷,太後豁然站起,拂袖離開。

湫洛在心裏苦笑,看來自己真的是天生賤命,無端被秦王鎖在寢宮折磨,現在又跑出個太後來,竟然比秦王更加凶殘無理,果然是親生的母女二人。隻是自己分明是受害者,卻還要被關在這裏受刑。

其實湫洛早就心裏明白,自己不像惜琴那麽聽話,又招惹出這麽多流言蜚語,太後不殺自己隻是礙於秦王意思。現在不過是找了個借口來折磨自己,萬一弄壞了,也隻是“下麵的人不小心”。既然壞了,秦王也就會丟棄自己了吧。想到這裏,湫洛忽然覺得一陣無力,心裏什麽被抽空了一般,沉悶得難受。

腰上一痛,原來是管事用腳尖踢他:“賤人,你還是不想招嗎?”

“招?我有什麽可招的?”湫洛極力遏製住聲音的顫抖,反駁。

“真是嘴硬,那就別怪咱得罪了——去把熾鰻拿來。”管事吩咐一聲,一名大漢從牆上取下了一件銅質的物件。

湫洛抬眼看了,發現不過是一條銅質的長長的鰻魚,由許多節小的銅管接在一起,可以像繩子一樣任意塑形。可是當大漢將熾鰻拿到湫洛眼前時,湫洛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在那條光亮的銅鰻魚身上,錯落著無數尖銳的倒刺!

管事命令一名大漢脫了湫洛的衣服,連褻衣都不剩。湫洛掙紮著不讓脫,可是他的力氣哪裏比得過兩名大漢,很快就被鉗製住。衣衫撕裂,露出了裏麵雪白的肌膚,在白皙的皮膚上,那些布滿了整個身體、甚至羞澀地區的被秦王占有的痕跡一覽無餘。管事的唇角露出猥褻的笑意,嘖嘖讚歎著,口裏竟是汙穢不堪的話。湫洛無地自容,可是接下來的事情更加讓他想死。

兩名大漢將銅質的蟒蛇纏繞的湫洛身上,銳利的倒刺抵著他白嫩的皮膚,讓湫洛頭皮發麻。他努力地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當兩名大漢從兩端拉緊銅蟒蛇的時候,那種皮膚被割裂的疼痛還是讓湫洛歇斯底裏地呼喊出來。那種痛沒有盡頭,讓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嘶吼。冷汗和血水同時沾滿了湫洛的身體,汗津貼在傷口上,更加重了疼痛。

除了難以忍受的劇痛,湫洛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具體,隻有痛感無以複加地跌至身後。

可是還沒有結束,管事不知從哪裏端上了一盆熱油。湫洛雖然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麽,可是他清楚絕對不是什麽好事。當管事用手指跳開銅蟒蛇的口部時,湫洛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熱油被緩緩注入銅蟒蛇的口中,原本黝黑的銅蟒蛇漸漸變得赤紅起來。與此同時,灼燙沿著銅蟒蛇的身體、乃至每一根倒刺侵入了湫洛的神經,皮肉燒焦的惡臭和著嘶嘶作響的熨燙聲響起,痛得湫洛再次連連嘶叫。空蕩的石室裏,嘶啞的悲鳴久久不散。

劇痛讓湫洛生不如死,他本能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可每動一下,就牽動倒刺進入得更加深入。

整個世界都翻攪起來,湫洛根本記不得自己叫了多久。直等到滾燙的熱油冷卻了,湫洛的聲音也已經嘶啞了。他跌落在地上,疼痛讓他渾身狠狠顫抖,可是他必須極力穩住自己,否則每動一下就是銳利的穿刺。

“讓我……死吧……”湫洛顫抖著幹裂的嘴唇,苦苦哀求。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身體,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渾身上下,不僅布滿了鞭痕,還有不可計數的坑洞和烤焦的死肉。

可是管事根本不理會湫洛。那個幹癟的老頭子使了個眼色,兩名大漢立即上來。其中一人壓住湫洛,另一人握住了銅蟒蛇。湫洛頓時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麽,眼睛裏透出嫉妒的恐懼。

“不要——”嘶啞的聲音,透出近乎絕望的悲泣。

接下來,握著銅蟒蛇的大漢猛地一體力,原本深深刺入湫洛身體裏的尖刺被整排地提起來。湫洛隻覺得仿佛被抽了筋骨一樣地劇痛,他仰頭大吼,可是因為剛才的刑虐,他此時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有無聲地嘶叫。

因為是倒刺,所以抽出時要比刺入更加倍地傷害。無數血沫和細小的肉末頓時飛濺起來,濺得三人滿身滿臉。兩名大漢啐了一口,一巴掌摑在湫洛臉上,湫洛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狠狠撞在剛才吊著他的木架上。

胸口一陣猩甜,湫洛連連咳嗽,竟然咳出血來。

一名大漢走過來,湫洛以為他要動手,緊緊閉上眼睛。可是大漢隻是拎起湫洛的一條腿,像拖拽一條狗那樣,將他拖至石室的另一邊。地上劃出長長的血跡。

石室這邊東西並不多,唯有一張碩大的竹槎格外顯眼。那竹槎上麵排列著整齊的齒片,凹陷處有許多暗紅的血跡。管事一腳擦在湫洛臉上,將他的頭踢向竹槎的方向,用尖細的聲音問:“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湫洛想說不知道,但是他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

管事於是笑起來,細細的嗓音聽起來像是磔磔怪叫:“虧你跟著秦王這麽久,難道沒有聽過剮刑?‘囚者左右執縛,曳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你看這排列得多麽整齊的竹片,隻要你躺上去,無論這具身體多麽美麗誘人,都會變成一灘血肉。不過也不盡然,如果是橫著拖拽,那麽最多血肉模糊;但是若縱向拖拽,嘖嘖,必定肉被剮盡直至露出白骨。”

管事的聲音如同地獄來的閻羅,讓湫洛渾身發麻。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恐懼占據了他全部的感知,以至於他是如何被架在竹槎上麵的都不知道。

兩名大漢拽住了他的手腳,傷痕累累的身子一碰到竹槎就劇痛難當。可是湫洛知道,現在的痛根本無法與接下來的刑虐相比。

“開始吧。”管事宣判了湫洛的死刑。

大漢猛然用力拉緊一端,頓時,難耐的鈍痛在背上鋪散開來。湫洛眼前什麽都看不到了,隻有麻痹全身的揪心的疼。

眼淚布滿了湫洛漂亮的臉頰。

可是,這次的痛感並沒有持續太久,一陣東西被打落的巨響之後,大漢居然放開了他。同時,湫洛感覺到有布料蓋在自己身上,似乎還有什麽溫柔的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

原本已經迷蒙了的瞳仁慢慢才重新聚焦,映入眼簾的,居然是公子樞急切的神情。

“湫洛!湫洛公子!”樞柔和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心痛和焦急,他用自己的衣袍包裹了湫洛□□的身體,可是礙於那些讓人心碎的傷痕,樞根本不敢觸碰湫洛,怕再牽動他的傷口。

湫洛輕輕看了四周一眼,卻見兩名大漢已經被打翻在地上,大將軍蒙恬仗劍站在兩人身旁,威武非常。而那個管事早已經瑟縮得不成樣子。

“你……怎麽來了?”湫洛動了動幹裂的唇,勉強擠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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