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是無晴

六、道是無晴

那天怡錚來吳王府上閑聊,臨走前忽然湊過頭去小聲笑道:“那個杜筠,滋味怎麽樣啊?”

怡鋃漠然道:“我打了他一頓,沒碰他。我讓他做孌奴,隻是要剝下他才子名士的身份,讓他身敗名裂為天下恥笑,我對男人沒興趣。”

怡錚很專業地搖頭:“三哥,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孔子還說呢,食色,xing也。這色,沒單指女人吧?其實男人的那個比女人的還緊,你要是不會,我教你……”他神秘兮兮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翻開給怡鋃看,原來是一本翰林風的春宮畫兒。

怡鋃皺起眉,在他臉上一拍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一天到晚懷裏就揣著這種惡心東西!”

怡錚笑道:“為探薔薇胭脂色,賺來試折囧囧花。三哥一試便知,那滋味銷魂著呢!”說著便將那本畫冊硬塞到怡鋃手中,撒腿跑了。

怡鋃望著怡錚的背影沉思片刻,將那本畫冊揣入懷中,便往幽篁齋去。來到屋外,兩個守衛剛要下拜,他已揮手止住,推開房門,看到纖細的少年倚窗而立,靜靜地望著園中,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因為過於蒼白的緣故,竟然有著隱隱透明的色澤。

杜筠聽到門響,慢慢回過頭來,卻突然如被電擊一般,身體猛然一顫,怡鋃清楚地看到有驚喜的神色滑過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他皺了皺眉,上次被打成那樣,看到自己,竟不是害怕?

杜筠跪下低伏在地:“奴婢叩見王爺。”

怡鋃看看屋內,並沒什麽擺設,最觸目驚心的是床邊那個木架,上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那也是他的意思,那次打完了杜筠,便讓謝寶把架子抬到杜筠房裏去,對著這些東西,再加上上次親身領受,杜筠一定每夜都不得安眠。

怡鋃想到這兒輕笑一下:“你的傷好了?”

杜筠聽到這含笑的一句問候,連胸膛都熱起來,抬起頭望著怡鋃,輕聲道:“已經沒事了,謝殿下延醫賜藥。”那樣溫柔而毫無怨懟的眼睛,他似乎忘記不久前的慘痛折磨。

怡鋃覺得奇怪,同時也有些惱怒,為什麽這個人不害怕,身為皇子的他都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而已經淪落到連身體尊嚴甚至生死的都不由自己掌握的杜筠,還能如此平靜。怡鋃的恨意慢慢在胸中燒起來,想鞭打他,聽他哭叫,求饒,或者,想蹂躪他——怡錚說的法子未嚐不能用。

怡鋃冷冷道:“站起來。”

杜筠答了一聲:“是。”撐著地有些費力地起身,怡鋃看他微微蹙眉,恐怕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怡鋃麵無表情道:“把衣服脫了。”

杜筠吃了一驚,顫聲道:“殿下!”

怡鋃的手指從他臉上輕滑過去:“忘了自己的身份?”

杜筠騰得紅了臉,他咬著一點嘴唇望著怡鋃,屋內是一片死水的寂靜。然後他慢慢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怡鋃盯著那長長的睫毛,上麵有晶瑩的東西在顫動,似乎一個碰觸就會墜落下來。

外衣墜落在地上,隻剩褻衣,杜筠求饒地抬了下眼睛,卻被怡鋃淩厲的目光製止,他繼續脫xia了剩下的衣服。在夏日的暮色了,少年潔白的身體直立在那裏,像是一株清香的花朵。

“到床上去。”怡鋃繼續吩咐,聲音冷漠如同操縱一樣工具。

杜筠低著頭走到床邊,麵朝下俯下身,怡鋃這才看到他身上還有淡淡的傷痕,粉紅色的,倒是格外撩人。

怡鋃走過去,望著那絲緞樣的肌膚,這個身體是美麗的,果然如怡錚所說,色,不一定隻與女人有關。他的手指在杜筠的脊背上滑過,感覺到這具囧囧的滾燙和輕顫,隻因為他的手是冷的。

他對這個身體懷想太久,以至於現在親手撫摸竟會覺得陌生。

怡鋃咬咬牙,褪下自己的褲子,整個身子壓下去,他告訴自己這隻是**,沒有愛,沒用囧囧,僅僅是一種懲罰。

因為沒有經驗,怡鋃探索了半天都沒有進去,急躁起來,粗暴地嗬斥著:“腿分開!”杜筠的兩腿聽話的打開了,怡鋃一抬眼瞥到了杜筠的臉,那樣扭曲著痛苦而淒豔的表情。

怡鋃覺得胃裏有空虛的灼燒感,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

自從正德年間開始,朝野開始流行斷袖之風,養孌童玩小倌兒早已不是羞恥的事情,但三皇子怡鋃卻一直潔身自好。即使當初他和杜筠親密到形影不離,有人猜測兩個美少年的關係,猜測他們在床幃之後會幹什麽樣的古怪勾當。但是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他和杜筠是清楚的,他們抵足而眠時,隻是聊著音樂詩文,甚至有時候什麽也不說,就是靜靜地聽著風聲雨聲,是那樣無限滿足的寧靜。在他心裏杜筠是知己,是清泠如白鶴的謫仙,絲毫的邪念都是對他的褻瀆。

可是,所有的情意和敬重也終於被杜筠辜負了,到了今日的地步,他已沒必要給杜筠任何尊重,他的未來因為這個人的背叛而徹底改變。

隻是,那些回憶卻排遣不去,閉上眼,是白衣少年在竹林中彈琴的樣子,陽光透過葉子灑落一個個光斑,他看見一片玉蘭花瓣墜落在那漆黑的發上,忙伸手為他摘去。抬頭一笑間,溫柔的眼睛像春日的湖水。

要把這一切都毀滅嗎?杜筠不再是以前的杜筠,但那些回憶卻是屬於他的,他曾從中得到撫慰和快樂。怡鋃感到有冰冷的水滑過自己的眼角,伸手摸了一下,不由悚然而驚,居然是眼淚,他居然流了淚。就在他震驚的時候,他的分身突然軟了下去。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怡鋃既憤怒又羞恥,他痛恨自己,在杜筠的身體上居然會猶豫,在肌膚相貼的一刻,他甚至恐懼。他狠狠搖了下頭,他已經不在乎這個人,他是恨他的,他不能不恨。

怡鋃呼吸急促,一翻身從床上下來,順手從架子上摘下藤條,唰得一下抽在杜筠臀上。杜筠沒有防備,痛呼一聲翻過身去,手捂著被打的地方,驚恐地望著怡鋃,叫了一聲:“殿下……”

怡鋃厲聲喝道:“趴下!”他覺得還是選擇這樣的方式發泄起來輕鬆些。

杜筠不知為何怡鋃突然會發怒,但他不敢問什麽,這個身體是交給他懲罰的,不管是xing·愛還是鞭笞,他都沒有權利反抗。不過,雖然要挨打,總比剛才好一點吧……杜筠在深深的畏懼中稍鬆了口氣,慢慢翻身趴下,抱住枕頭,將臉埋在臂彎裏。

怡鋃手中的藤條再次狠狠擊落,杜筠臀上的舊傷還沒複原,好幾處正在長新肉,正是最敏感的時候,這一下鞭打下去,疼痛成倍地加劇,火一樣蔓延。杜筠本來不想叫,但實在痛得無法忍受,喉嚨裏發出“呃……”得一聲。

看著那道長長的鞭痕在杜筠的肌膚上腫起來,怡鋃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舒緩了一下,似乎沒有剛才那麽疼。他的心一直很疼,悼唁著一些被他舍棄,卻又不舍的感情,在明明是自己選擇卻走得無比艱險的道路上掙紮,這些都是拜杜筠所賜。憑什麽隻讓他一個人受苦,如果不能傾訴不能原諒,他至少可以借助手中的鞭子,隻為了讓他體會自己的疼痛。

怡鋃盡他手腕的最大力量把藤條抽下去,藤條幾乎咬進肉裏。杜筠疼得渾身發顫,強忍著想要翻身躲過去的衝動,他不敢大聲叫,也不敢求饒,怡鋃既沒有說打多少下,他便隻能流著冷汗苦苦挨著,

藤條下的很快,疾風驟雨般抽在臀部的肌肉上,片刻間就打了二十來下,青紫的棱子交錯成網狀。杜筠終於熬不住,一下翻過身去,哭著道:“殿下……殿下別打了……”

怡鋃眼中精光一閃,厲喝:“趴好!”

“殿下……”杜筠的淚一滴滴淌下,除了這兩個字,他不知該怎樣為自己求饒。

“趴好!”怡鋃將藤條在空中“啪”都虛抽一下,雖然不是打在身上,那聲音也讓杜筠一哆嗦。怡鋃想象著自己的樣子,赤囧的下身,手中的刑具,混合著興奮和yin暗的臉,這不是朝堂上舉止高雅氣度不凡的吳王殿下。他心裏深埋的憤懣和恐懼,那些大臣們永遠都不會了解。

杜筠哀求著:“對不起,殿下,太疼了,我忍不住……要不然,您按住我好麽……”他趴下身子,順從地將兩手背在身後,怡鋃沉默了一刻,拋下藤條,換了根短點的銅棍,走過去扭住杜筠的手腕,重重一棍揮下去,杜筠慘叫一聲,胸膛挺起來又摔下去,大口喘息著,緊緊閉上眼睛等待下一棍的疼痛。

怡鋃看著那繃得直直得的雙腿,將銅棍橫著放在杜筠的身上。冰冷的金屬接觸燙痛的肌膚,杜筠緊張得哆嗦了起來。怡鋃悶聲道:“不許動,不許睜眼。”杜筠不知又要受怎樣的折磨,卻是依然趴著一動不敢動。

怡鋃拉過自己的褲子穿上,然後走到門邊,拉開門出去。

外麵已經是一團漆黑,抬起頭看不到星光。怡鋃默默伸手,指尖碰到了眼角的水珠,剛才他不讓杜筠睜眼,便是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風吹得他有些顫抖,怡鋃冷笑一聲,甩掉了指尖的水珠,那真是無動於衷的眼淚。

怡鋃沒想到,伯漣進宮的事情比他們預計地還要嚴重,過了幾天,一個禦史上疏,說三皇子以藩王身份入內閣參理朝政違礙祖製,應該請三皇子四皇子盡快赴封地就藩。雖然皇帝以國家多事之期,勉行特例之法為由壓下去了。但各種謠言已不脛而走,本來以為吳王獨領的大臣們,也開始猶豫猜度。

一回到吳王府上怡錚就破口大罵:“那個王威登吃了什麽藥?老大都發到黔州去了,他獻殷勤給誰看?三哥,不如咱們就聯絡了雲貴巡撫,讓他把老大黑了,斷了這些人的念想!”

怡鋃沉著臉喝道:“閉嘴!你還嫌父皇疑我不夠深,盡著給我惹事!”

怡錚被他喝得一愣,有些委屈地聳聳肩。

怡鋃的一個幕僚何景明出來相勸:“四爺,三殿下的意思是不能貿然行事,這個王威登麵目不明,不能肯定就是廢太子的人。萬一這招棋是皇上安排出來試探王爺的,王爺有任何不利於廢太子的舉動,立刻就撞在了網上。”

怡錚氣道:“今個兒試探,明兒個試探,父皇到底要試探什麽!”

怡鋃背對著幾人,望著窗外漫然道:“父皇廢怡鉉,固然是氣他心懷不軌,但也有一多半是因為我們掌握怡鉉太多罪證,父皇不得不廢他以平輿論。或許,父皇已經後悔了……”

另一個幕僚吳征道:“三殿下倒不必如此悲觀,以學生之見,陛下後悔未必,疑心是有的。這一次咱們扳倒怡鉉,動作太大,鋒芒太露,雖然是為當日情勢所迫,但也讓皇上看到了您在朝中的勢力。皇上怕怡鉉逼宮,同樣也怕被您架空,現在做皇孫的文章,不過是要把水攪渾,讓滿朝大臣摸不清聖意,不至於一股腦跟您跑了。皇上並沒有同意王威登的奏議,說明他還是向著您的嘛!”

怡鋃回過頭道:“父皇駁了王威登,那是要我自己出來說話。王威登的奏疏一上,我不回應,便是自己承認覬覦皇位,我若自請就藩,父皇正好順水推舟,這一招就叫請君入甕。你們還沒看出來麽,這一連串的動作,是陛下已經開始收權了。”

吳征倒抽了口冷氣:“殿下,您不能就藩,我們忙了三年終於扳倒怡鉉,這一走,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怡鋃淡淡一笑道:“誰說我要就藩了?王威登不是說藩王入閣不合祖製麽,我就跟父皇辭了這差事,從明兒起我告病!”

何景明拍手笑道:“殿下此計大妙!反正閣中有徐大人王大人主持,您不用入閣,就靜坐家中一樣可以操縱朝政。您一告病,皇上也不能逼您立刻就藩,我們自有時間慢慢籌劃。”

當下怡鋃便寫奏疏,何景明等人又幫他修改了一回,便準備明天呈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