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2
chapter.14.2
進入十月之後,氣溫也迅速地在下降。
上海沒有秋天。 往往是夏天一過去,下幾場大雨,然後整個城市就開始颼颼地冒寒氣。 冬天迅速地在地上打幾個滾,於是一切都變成冷冰冰的樣子。
隔著玻璃往外望的時候,我都在懷疑淩晨的時候地麵會不會結冰。
窗外的雨帶來的寒氣,從打開的窗戶裏湧進來。 我走到窗戶邊上,把窗子關起來,然後縮在窗台上,把臉貼著玻璃往外麵看。 那些黃‘色’的街燈,隔著水淋淋的玻璃,像是‘弄’髒的油彩。
我想念南湘。
她整整兩個月都沒有聯係我了。 她像是突然就離開我的生命,在我漫長的二十幾年裏,第一次這麽徹底地消失了。
很多的時候,我們的人生,就像是電影裏配樂的敘事片段。 鏡頭從我們身上一個一個地切過去,然後轉了一圈,又切回來。 沒有對白,沒有台詞,我們沉默地出現在這些被音樂覆蓋著的鏡頭裏。
我們在同一個時間裏,在同一段哀傷的配樂之下,各自生活在這個小小的星球上。
這樣悲傷的我們。
音樂從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流淌過去,就像是雨水覆蓋在我們的歲月之上。
在那些如同流水一樣起伏的音樂中,簡溪站在浴室裏,kao著牆沒有動,手上拿著嘩啦啦正在往外衝水的蓮蓬頭。 水沿著地麵迅速地流進下水道。 熱氣騰騰地霧氣中,他的眼圈通紅,他抬起手擦掉臉上的水。
而房間裏的Neil,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厚厚的帶著‘毛’領子的白‘色’羽絨服。
他把它裹在身上,然後站在鏡子前。
他身後的音箱裏,那個唱歌地男人又開始唱起下一首悲傷的歌曲。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鏡子前,像一個‘毛’茸茸地大笨熊。
他的眼睛裏。 湧出了兩行滾燙的眼淚。
“I miss you.” Neil望著鏡子裏那個‘毛’茸茸的自己,滿眼都是通紅的血絲。 “I miss you.”
大雨均勻地飄灑在整個日漸寒冷的上海。
深夜的街頭,很多人穿起了長外套。 打著傘地人冷漠地行走在路燈的光明下,然後慢慢地走進黑暗裏。
顧源把車停在顧裏家的樓下。 車上放著音樂,是《我們的日子》裏的電影cha曲。 裏麵有一段鋼琴獨奏,他特別喜歡。
密密麻麻的雨飄落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孤單地來來回回,在安靜的夜裏。 發出單調的聲音來。
他抬起頭望著顧裏家亮起地一盞黃‘色’燈光,突然覺得很孤單。 他想上去擁抱顧裏。 把那個強勢的她,冷漠的她,擁抱在自己溫暖的懷抱裏。
雨點在湖麵上打出一個又一個漣漪。
遼闊的黑‘色’湖麵,有幾團路燈的光暈倒映在上麵,像童話電影裏湖底發出亮光地珍珠。
崇光坐在地板上,身上披著醫院白‘色’的被子。 他kao著落地窗的玻璃,看外麵連綿不斷的雨絲被風吹成長線。 斜斜地‘交’錯在寂寞的天地裏。
身後的電視機上,屏幕‘花’‘花’地亮著,畫麵停留在遊戲的結束畫麵,巨大的紅‘色’
“GAME OVER”閃來閃去。 他把臉埋進被子裏。
顧裏在‘門’口把鞋子上的水甩gan淨了之後,才打開家裏的‘門’。
客廳裏沒有亮燈,隻有餐廳裏亮著。
顧裏把包和鑰匙放在沙發上。 走進去,然後看見長長地餐桌上,母親一個人坐在其中一端。 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從這頭擺到了那頭。 她穿著舊地睡衣,盤著頭發,臉上沒有任何妝,簡簡單單地坐在餐桌的盡頭,看見顧裏地時候,她抬起了頭。
隔著長長的餐桌,無數的餐盤。 她們安靜地彼此對視。
微弱的燈光透過窗戶。 照出一小團密密麻麻往下墜落的雨點。
顧裏走過去,拉開她旁邊的那張凳子。 坐了下來。
林衣蘭的眼圈紅了。 她放下刀叉,抬起手捂住了臉,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哭了起來。
顧裏拿起桌子上早就冷掉了的菜,起身走進廚房,把每一盤菜都加熱了之後,重新端回來。
她拿起刀叉,和林衣蘭一起開始吃晚餐。
宮洺在家裏,往他黑‘色’的LV旅行包裏塞衣服、雜誌、書、CD。
他走下樓,坐進他的黑‘色’奔馳裏。
他穿過冷雨裏寂寞的上海夜晚,穿過醫院的大‘門’。
他下車後沒有打傘,沉默地走在連綿的細雨裏,在醫院護士們的竊竊‘私’語下,穿過醫院的走廊,走到崇光的房間。
他推開‘門’的時候,崇光把頭從被子裏抬起來。
他放下包,把裏麵帶給崇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掛在衣櫃裏。 把雜誌和書,放到‘床’頭櫃邊上。 然後把幾張新的遊戲光碟,放到了電視機的旁邊。
崇光紅著眼睛,看著沉默不語的宮洺。
“哥哥。 ”崇光坐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叫他。
宮洺轉過身來,通紅的眼眶裏,閃動的眼淚,像是窗外湖麵黃‘色’的光暈。
他放下手裏的雜誌,走到崇光身邊,在地板上坐下來。
崇光把被子分一些給他,他裹進去,伸過手攬過自己的弟弟。 他黑‘色’西裝上,濕淋淋的,是外麵寒冷的大雨。
南湘一隻手撐在廁所的洗手池邊上,一隻手擰開水龍頭,把剛剛自己嘔吐出來的一
堆爛泥一樣的東西衝進下水道。 她抬起頭,看著鏡子裏披頭散發、醉醺醺的自己。 廁所裏有一小塊窗戶,可以看見外麵的雨。 可是廁所外震天響的電子舞曲,淹沒了所有的雨聲。 她翻開自己手機的屏幕,背景上四個‘女’生的麵容,那麽年輕,那麽美好。 她用水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裏濕淋淋的自己,哽咽起來。
顧源站在車邊上,撐著傘,等著從樓上走下來的顧裏。 顧裏小跑幾步,從‘門’廳的屋簷下走到顧源的傘裏。 她抬起頭,捧著顧源的臉,把眼淚‘吻’在他的臉上。 他用沒有撐傘的那隻手,用力地把她抱緊在自己的‘胸’膛。 傘外是一整片龐然而又安靜的雨水。
一整個小小的宇宙裏。
有一個小小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