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玉嬪一個勁的自哀自憐,形容淒苦堪比祥林嫂,蓉貴人於一旁終是忍不住開口:“玉嬪姐姐,咱們姐妹幾個今兒來敬央宮拜訪皇貴妃娘娘,這說些家常閑聊,姐姐這沒完沒了的愁,不給娘娘添晦氣麽,還道是生了什麽大事,趕著奔喪呢!”
玉嬪驚愣,泫然欲泣的眸子宛若漫天水霧,哀聲頓止,小心翼翼地朝沈夙媛望去,心知自個的老毛病又犯了,怕惹得沈夙媛不高興,收住哀怨的臉色,柔柔弱弱地道:“妹妹、妹妹這幅模樣,真是丟人……姐姐莫要見怪。”
“罷罷,姐姐不怪你,你初入宮,一時半刻想不透很正常,時日一長……自然會通透。”
“謝姐姐教誨。”玉嬪囁嚅應聲。
蓉貴人微微鬆口氣,忽地唇角掛起一絲笑容,看向沈夙媛:“聽說姐姐自小舞刀弄槍,不愛擺弄那些女紅書畫之類的風雅技藝?”
她這嗜好也算眾人皆知,故而沈夙媛沒否認:“少時與嫡兄皇子們頑在一塊,那些閨秀裏的事物,便不怎麽上心。不過年紀長了後,刀槍之類,不怎麽耍了。”
蓉貴人道:“不怪傳言裏說姐姐是個奇女子,這刀槍無眼,尋常女子真是不敢輕易耍弄。”
她輕笑一聲:“花拳繡腿,登不上門麵。”
蓉貴人笑道:“其實妹妹許多年前曾私下裏學過劍舞,當然,用的是軟劍,比不得真的,到底是怕不慎傷了。雖時今技藝生疏,若姐姐感興趣,妹妹亦不怕獻醜,來一套劍舞討姐姐歡心。”
“不妨就待皇上大婚後,約個點,屆時要邀約皇上一道觀賞妹妹的劍舞,如何?”
蓉貴人目露驚詫,遲疑地道:“這……怕是妹妹這點雕蟲小技,讓皇上看了笑話。”
沈夙媛暢然笑出聲來:“不怕不怕,皇上何等通情達理之人,斷然不會因這點小事就心生嫌隙,反而是妹妹的這份心意,若能令皇上知曉,豈不更好?”
蓉貴人確實受寵若驚,她本意討好於她,不想皇貴妃居然要製造機會讓她在皇上跟前獻舞搏寵……這是真心,還是玩笑,亦或者……是試探?蓉貴人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委婉道:“……妹妹自認技藝不佳,當著姐姐的麵耍弄一番,作尋常娛樂倒罷,這正兒八經擺到皇上麵前……妹妹真個是不敢。”
她哎了一聲,目光別有深意地落在蓉貴人臉上:“何須這般自謙,姐姐看得出妹妹是聰明人,若真是膽怯,姐姐便多給些時日。你不妨多叫來幾人,好好想一出,屆時哪個叫皇上相中,豈不一件美事?”
機會已赤-裸-裸的擺在麵前,若此時再推辭,便是不識相了。
蓉貴人故作矜持半晌,咬了咬牙,終是輕輕地應下:“謝姐姐……妹妹……絕不辜負姐姐厚愛。”她的聲音裏透出幾分喜色,可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而這不安中還隱隱生出一絲的雀躍湧動。
她不喜將人作踏板來爭奪聖寵,然而大好機會都送到眼下,她撿起來嚐試一番,不管成敗如何,也比碌碌無為要強。況且。她投的是皇貴妃的好,若這次成事,極有可能取得皇貴妃的信任,自然,這主舞者……她斷不能做,皇貴妃讓她多叫幾人來,大概也有此意。畢竟領舞者太出挑,而蓉貴人想的是怎麽站到皇貴妃娘娘的陣營中,投入其羽翼之下,而非成她的對立敵軍。
沈夙媛似乎挺滿意蓉貴人,而玉嬪自憐,韓貴人和瑜充華二人習慣跟從,偶爾搭上兩句,當湊個份子。幾個女人一直拉東扯西到傍晚時分,蓉貴人等四人終於起身告別。將人送到大門口,蓉貴人輕聲軟語道:“妹妹改日再來拜訪姐姐。”
“不著急,你回頭將這劍舞排了,你自個覺著差不多幾時便支個人到敬央宮,姐姐挑個時辰,你們預演一遍讓姐姐先瞧上一回,看個成效,到時再拿到皇上跟前,就不怕丟什麽臉了。”
蓉貴人感動不已:“姐姐待妹妹的這份好,妹妹何以回報……”
沈夙媛緩緩一笑:“妹妹記在心上,別轉頭便忘就成。”
蓉貴人暗驚,皇貴妃果真是要拉攏她,故而給她這次機會表現,麵上感激涕霖:“妹妹定不會忘了姐姐的恩惠。”想來袁美人之所以得到太皇太後的特召,多是托了這位的福,她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這根大腿……她得保牢點,萬不可丟了。
“時候不早,林嬤嬤,送幾位妹妹回去罷。”沈夙媛說罷,讓林嬤嬤送人,而她則回寢宮內休歇,玉瑩和寶芯一同隨入,暑夏炎熱,早晨裏同朱炎那一通折騰,加上姐妹團來得突然,後半程閑話家常,如今清淨下來,身上一股黏沾,她讓玉瑩準備溫水洗浴,並讓寶芯添置冰塊,補充冷氣。
待洗幹淨一身清爽後換了件薄透的輕紗,再披上一件雲肩,來到寬闊的院中擺上一桌佳肴,後頭寶芯舉著蒲扇給她扇風,而玉瑩則擺弄膳食,兩人一前一後的分工相當均勻和諧。
此時夜色降臨,卻還不算太暗,天空偏近灰黑之色,霧靄般沉沉地壓向大地春-光,萬物俱寂,隻幾聲蟲鳴不合時宜地輕叫低鳴,她用過膳後,愜意地躺在長椅上,正當她覺著有些許困乏時,林嬤嬤領著一著輕紗白裙的女子朝走廊款款而來。
她眯起眼來,定睛一瞧,唇邊立時蕩開一絲笑來。
白衫女子來到跟前,先周到行禮,遂將手裏的一小盒子拿過來,“這是特質的香膏,裏頭加了薄荷,塗在身上極好聞,還祛熱呢。”來人聲音清軟綿柔,如一陣風拂過人麵,笑容淺淡如絲,雙眸清冽,然因這一笑,少了幾分拘謹,多了些親和。
來人是袁芳,前兩日才晉封的美人。
“先前不說沒料了?怎地今兒還大手筆做一整塊嘍?”她接過小盒子,翻開來一聞,夾著薄荷清爽的香氣撲麵而來,一絲絲冷意,用在這酷烈悶熱下最適合不過。她欣然接受,將東西轉交給林嬤嬤,讓她去放好。
袁芳坐下來,身邊隨行的宮女站在她身旁,一邊用蒲扇扇風,一邊拿眼小心地瞄這位傳聞中尊貴無比的皇貴妃娘娘。
“那時的確是沒料了,可今時不同往日,這不手頭一寬裕,又有料子了。”袁芳是知曉沈夙媛的性子,平素裏閑聊時最是隨性,若是防著她,反倒是拿人當外人看待,顯得生疏。不過她本身性子拘謹嚴慎,故而言辭間偶爾隻開個玩笑,並不過於隨意。
“姐姐就說,袁妹妹這一項手藝遲早要被發掘的。”
袁芳吃吃一笑:“若非姐姐提攜舉薦,想來沒什麽人能察覺到妹妹。說到這,這幾日來太皇太後時常同妹妹提及姐姐,說是十分掛念您。”
沈夙媛微微歎氣,略哀怨地抬眸看了一眼袁芳,佯裝嗔怒:“這不,妹妹日日於外祖母的靜心殿中,姐姐怎好厚著臉皮子去打攪呢?”
袁芳再度笑了,她搖搖頭:“姐姐這話……端得是讓妹妹膽戰心驚,太皇太後說,姐姐這是在避風頭。”
她拿起冰茶的手一頓,旋即動作行雲流水,飲入,放下,隨後往後一躺,悠悠歎了一口長氣:“這年頭這麽亂,誰不是在避風頭?待皇上大婚之後,後宮平定,姐姐的用武之處自然就能顯現出來了。到時候,妹妹可一定要站在姐姐這頭。”
“聽說……日子定下了,就在一周後。”
“是呢……就這一周了。”
袁芳麵色似起了變幻,她望著躺在長椅上的人,那張臉上同往常一樣,沒什麽表情起伏,連那眉眼都是疲倦閑散,好似帝後大婚一事與她而言,不過就是說起一記遂轉眼過忘。可分明……此事對她來說,十分重要。皇後正式立下,皇貴妃何等尊貴,依舊屈居一等,為何……她一點都不在意,似乎連關注的心思都未有?
“妹妹這般看著姐姐,是想到什麽了麽?”
袁芳喟歎:“林皇後先前同姐姐之間產生過矛盾,這待正式定下後,妹妹是怕……”
一聲細微的輕笑響起。
袁芳話聲頓止,一抬頭就見她緩緩地坐了起來,手指從盤子裏拿了一顆果子吃,一邊嘴裏嚼著一邊毫無障礙地說道:“妹妹這是擔心林皇後一上位就要來一手下馬威呢?姐姐同妹妹說個掏心窩的話……你覺著……她之前與秀芳殿靜養這麽久,這一朝得勢,先頭那些恩怨……她可能會不報麽?”
袁芳愣住,她繼續道:“就是姐姐深知林皇後對姐姐的偏見永遠不會更改,所以這麻煩,亦永遠不會自個去了。所以心裏早有準備,知己知彼,待這仗一打過來方能從容應對。故而姐姐從不抱著僥幸的心態,認為人心本善,缺德的事會掂量著少做些。姐姐更不會癡心妄想,以為一招佛光普照,林妹妹這心就能被開化了。因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不行……姐姐背後還有人呢。”那最後一句,她是挑著眉格外囂張地說出口的,連一向鎮定的袁芳都叫她這模樣給震得心頭一片不知所謂。忽地,袁芳抑製不住地笑出聲來,到底是大家閨秀,教養好,饒是這般失態的笑,還曉得用袖子捂住。
“姐姐真是……真是……妹妹已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沈夙媛笑了兩聲,她剛才那一通明明特真誠,她確實背後有人啊……天大地下,還不都是皇上的,而皇上……不就聽她的。
“不說姐姐,倒是妹妹,快快往上爬,最好明兒就貴人,過兩日變婕妤,再過些時日——”話還未完,袁芳那頭又笑開了,一邊伸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沈夙媛見好就收,笑眯眯地止住聲。
袁芳喘過氣來,穩住聲音,話語間卻仍帶著去不掉的笑意:“妹妹心沒那麽大,但求日子過得舒坦便成了。不過姐姐這般厚望加身,想來妹妹若不上點心,怕回頭姐姐心裏定要來埋汰妹妹……”
“哪兒的話……其實這東西,還是得隨緣……”若非袁芳的性子討得了外祖母的歡心,她也不會把資源拿出手來,且她確實很中意她骨子裏的那一份隨遇而安的性子,正是她想求而不得的東西。然沈夙媛到底不是聖母,心裏是存著私心的,她給予袁芳的好處,袁芳終歸是要替她做些事的。
袁妹子不傻,她亦懂得,故而她嘴上說著是想過清平安樂的日子,可心裏知道,後宮裏的女人,是沒一日能安生,特別是在這樣混亂的初期。袁芳是性冷,卻非單蠢,她望著沈郡主這一句感歎,慢慢露出一抹笑容,平靜自然地說道:“袁芳有今日全拜於沈姐姐,現下哪怕是讓袁芳為沈姐姐赴死,袁芳覺得,都是應該的。”
“……袁妹妹。”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好似亮了一下,很快便從袁芳堅定冷靜的臉龐上移開,緩緩道:“但願姐姐未曾看錯。”
袁芳沒留多少時間就離開了敬央宮,待她人走後,沈夙媛命人將院中擺放的吃食點心等都收拾了,遂回到寢宮內褪去外衣,梳洗一番後上塌。她臨睡前似忽而想起什麽來,“林嬤嬤。”
“娘娘。”林嬤嬤上前。
“把袁美人帶來的香膏拿來。”
林嬤嬤將香膏遞給她,沈夙媛掀開盒子用指尖刮了點,隨即抹在脖子上,均勻地塗開,一陣清香彌漫開來,塗抹處涼爽絲滑,她將盒子蓋上,微微出神。
“娘娘?”林嬤嬤見她臉上不大對勁,小聲問道。
林嬤嬤這一聲叫喚似將她從夢中拉扯出來,沈夙媛轉過頭,眉目中蹭上些許倦意,喃喃自語地說了句,“這東西還挺好用的……”
林嬤嬤知道她在想什麽,歎了口氣,她的郡主許久未曾這般,算起來之前每每出神,都多少同皇上有關……這次袁美人來訪……想著一周後帝後大婚,這諸多原先還能掩蓋的事一點點都浮上水麵,不怪郡主的心會起了變化……
感知到一雙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林嬤嬤身上熟悉的氣味讓沈夙媛感覺舒服許多,她露出淡淡一個笑容,低聲道:“今兒還道玉嬪多愁善感,不曾想……而今我也有了這些許惆悵。”
“玉嬪娘娘她……哎,您的性子同那位娘娘怎可並論?至於袁美人,嬤嬤覺著……她該是能應付來的。”
“怎麽都是我相中的……她而今得了外祖母的喜愛,未來無需我來提攜,自可一路順風。袁美人……她不笨。”
“您待她的恩德,她心中清楚……”林嬤嬤欲言又止,而沈夙媛則靠在林嬤嬤懷中,沉默的,不吱聲。
過了好些會,她才道:“嬤嬤,你下去歇了吧。”
林嬤嬤特意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見她合著眼,表情索淡清冷,不再多言,踮著腳熄燈走了出去。而躺在榻上的人翻了個身,望著那扇薄薄的窗紙上頭映著的斑駁樹影,表情淡然。
越是關鍵時刻,越讓人感覺到時間緊迫,這半個多月來的準備功夫,為迎接帝後大婚這一日的周密規劃,終於有它大放光彩的時刻。
一周的期限很快過去,皇上大婚,普天同慶。
饒是平素裏寂靜的內廷似也沾染上這大好事的喜氣,平添幾分生氣,熙攘的氛圍中,一家歡樂一家愁,對於沈夙媛而言,這一夜似乎依舊如往常一般,無喜無憂,無悲無愁,她過的她的,毫無改變。
白日的酷熱過去,夜晚來臨,知了聲不厭其煩地再度響起。
她用過晚膳,就要躺床歇息,然有人卻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林嬤嬤正為她鋪被,見到來人立時皺起眉頭,一看又是寶芯這沒規矩的丫頭,當下斥道:“說多少次,仍這莽撞模樣!”
寶芯縮了下脖子,可立馬她也顧不得許多,小跑著上前來,湊到林嬤嬤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林嬤嬤臉色大變,轉頭越過屏風,看著她疑惑的眉眼,終是哆嗦著說道:“娘娘……皇上來了……”
沈夙媛的眉頭倏爾一皺,這會兒已是宵禁,就算因皇上大婚今兒不再刻意壓點,饒是如此,這會兒時辰……他怎麽出來的?
可此時容不得她多想,外頭又有人奔了進來。
她裹了下衣襟,打算親自出去,剛走到外頭,見茫茫黑夜中,喜慶聲似從極遠的地方繞耳不絕,而清冷的敬央宮前,那人歪歪斜斜地叫人給攙扶進來,待他抬頭,她立馬對上他微醺的一雙迷醉黑瞳。
這時候把人送回去早就晚了,既然他能過來,必然是使了什麽手段瞞天過海。
她不再遲疑,吩咐人嚴密看守,並且時刻注意重清宮的動靜,自己則扶著醉醺醺的男人入內,把人攙到床上後遂將帷帳放下,之後她坐在床頭,榻上的人顯然喝了許多酒,身上一股濃重的酒氣十分熏人,她見他閉眼不醒,呼吸聲倒是保持得很均勻,微微歎氣,從床邊起來,還沒走出一步,手就被人一把拽住。
抓著她的手腕的人使了使勁,然那纖細的手紋絲不動,榻上的人似才清醒過來般,揉著額角自己從床上起身,“……朕……”
“皇上不該來。”她側眸低垂,輕聲道。
他確實不該,亦不能,就算做個樣子能成。像這樣不管不顧地裝成太監跑過來,還一身酒醉熏天,他真是不怕被人認出來,讓天下人都看笑話嗎?這一刻,沈夙媛真覺得自己臉上寫了“紅顏禍水”這四個字。
她見朱炎不吭聲,隻執著的攥緊她,垂下的腦袋,眼裏不知想什麽,沉如暗夜。
再怎麽說人逃婚也是為了你來,好歹客氣點唄……她心裏自我調解一番,人已坐回床頭,側身對著朱炎道:“皇上今夜……要留宿敬央宮麽?”
沉默的男人依舊一言不發,她靜靜等待,許久,他顫抖的手拉著她將她拽入懷中,他一張嘴,酒氣從中噴湧而出,彌散於空氣中,聞者似醉。
“朕……想看你。”他喃喃低語,隨即用另一隻空餘的手慢慢地攏上她的發,此時的沈夙媛烏發披散,一張小臉洗淨鉛華,幹淨柔嫩的如瓷娃娃般,她的眼亮極了,比這一夜璀璨煙花更甚,讓人直直對上一眼,都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手從烏發慢慢摸到耳垂,再包住她半邊臉,觸感柔膩,好似火熱裏一點清涼,叫人著迷不已。
“她喝的合巹酒內下了迷藥……這一夜,她都會昏睡。”
她的目光在這一瞬間顯得非常複雜,她是該同情林暮煙,還是該稱讚朱炎做得很好,似乎這兩種……都不太適合她。天底下沒那麽多都是被逼的,說到底……都是自己做的選擇。自私也罷,貪心也罷,後果都得自己來承受。而此刻,麵對眼前沉醉迷離的朱炎,有一刹那間,她心底生出一絲負罪……
直到他的手探向領口,她終於出聲:“皇上。”極為輕微的一聲,卻足以令近在咫尺的人聽清楚。
他摩挲的手一發顫,埋在脖頸處的熱氣忽地像是被人刻意遏止,統統收攏起來。
她緩緩低下頭來,頭抵上他的額,眼睛很簡單地就對上他的黑眸,朱炎屏息靜氣,而她的呼吸從容綿長,似乎並未曾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亦是平靜祥和的。
相對於她的鎮定,這一霎間,朱炎的心起伏激烈,克製的氣不慎從鼻息中泄露。
兩人離得這樣近,近到隻消一低頭,仿佛就能融為一體。
而他目光所及處,一件單薄的褻衣,掩不住肌骨如玉,雪膚透紅,還有那雙總是淺笑的明眸裏,好似含著諸多不能道明的情愫,漩渦般一層一層剖開後,鮮亮懾人,使人沉淪……
他無法忍住心頭湧動的戰栗之情,釋然般長籲一聲。
“……魔障。”
真不知是誰更可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