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佳

第章 最佳

朱炎臉色鐵青,拳頭暗握,心底裏發完誓,眼神如火燒似的一頭罩下來,火熱地就算是個瞎子怕也能感受他那目光背後的情緒有多濃烈,然沈夙媛仿佛就真是個睜眼瞎,不為所動地淺笑一聲,道:“皇上今兒個是打算和夙媛耗在這麽?”

他斜睨她一眼,哼道:“怎麽,你不願和朕呆在一塊?”

“那怎麽樣,和皇上在一塊那是多大的殊榮,天底下哪裏會有人那麽傻不想和皇上為伍?”她笑眯眯地說道。

朱炎皺了一下眉頭,目光有點怪:“怎麽聽著這麽不對味呢?什麽叫同朕為伍?”

她哈哈笑了兩聲,忽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既然我給了皇上一隻香囊,那皇上是不是要禮尚往來?”

“這麽隻破——”他飛快地說,忽地一頓,見她臉色不妙,立刻轉口,“這隻香囊不是你答謝朕的禮物麽?”

她明眸一閃,唇角翹起,腦袋忽地往他臉上一湊,又立馬縮了回去,在朱炎錯愕呆傻的麵色下笑吟吟地說道:“這才是答謝的禮物。”

見他愣住了,一手捂住臉,發傻半天才轉過頭,“你你你……”

“你什麽呀,你不說讓人家親你一下麽,剛才誰都沒看見我親你,所以皇上不用擔心……”

“不是、朕不擔心,就算別人看見又如何,朕……”他說著咬緊唇,總也得不到的忽而就這麽簡單地成了,讓朱炎驚大過於喜,直到回過味,心坎上才慢慢灌滿甜滋滋的美意,像一顆糖棉花含在嘴裏,說出來的話都是軟乎乎透著一股子甜膩的香氣。

他低著頭,忽地撲哧一笑,斜眼看了一眼那親了人還沒羞沒臊,一臉鎮定的人,又一下板住臉孔,將自己偽裝起來,質問她:“你就這麽湊上來,就不知羞麽你?”

她雙手交叉,抱胸鎮靜從容地直視他:“那皇上你方才還撲過來想強吻我呢。”

“朕——!”他嗖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睛左右亂瞟,最終還是定格在她一張嬌俏笑顏,眼神恍惚地看了半晌,突兀偏頭,重重咳嗽一聲道:“朕還要要務在身,先回宮了,你在靜心殿陪著皇祖母,這隻香囊……朕會一直帶著。”說罷他走下來,背對著她快速朝外頭走去。

沈夙媛在後麵輕聲喊了一句:“皇上要禮尚往來啊!”

他背影停頓了那麽一下,立馬腳步加快,飛也似的走了,如落荒而逃般。她在背後笑得花枝亂顫,好半天才停歇下來,笑聲剛落,遂便聽到簾子後頭的人發出一聲沉重又無奈的歎息。

沈夙媛跳起來,頭往簾子後頭看了看,含笑走都珠簾前喚道:“外祖母,您可是醒了?”

“還醒了!就你們倆這鬧騰,哀家能睡踏實麽?”

她笑嘻嘻地打簾而入,將太皇太後攙扶起來,往柔軟的背枕上靠好,拿出蒲扇輕輕地扇著,“那外頭說的那些話您也聽見了?”

“你外祖母年紀大了,耳力不成,可到底是知曉你們在做什麽,你這小潑猴!”她伸手摁在沈夙媛的腦門頂上,她唔了一聲,扁著嘴委屈地朝人看,太皇太後搖頭歎氣,“哀家這靜心殿倒成了讓你們談情說愛的地方了,不知羞!”

“夙媛怎麽不知羞了!”她反駁,“明明是皇上……您偏心自個的親孫兒,您不心疼媛媛了!”她側過臉,佯裝發怒,然很快就哧哧破功,轉過頭:“您打小何時見過我知羞了?那玩意兒又不能拿來吃飯?我若真同那含羞草兒似的隔三差五就害羞,您受得了麽?”

“哎喲喂!哀家算服你了,你這小丫頭嘴上就沒個有把關靠譜的時候,炎兒栽在你這小猴孫身上,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您別說得好像真個是我勾搭皇上的,您忘記小時候我才多大年紀,能勾搭了皇上麽?夙媛入宮早,那會兒時常伴在您身邊,皇上總借故來找您,您該沒忘了吧?”

太皇太後記起往昔,悠長地一歎,臉上露出淺淡如絲的笑容:“怎麽能忘了啊……哀家自他懂事起就看得出,炎兒骨子裏有一股執拗勁,同他親生母後極像,榮氏是個清冷嫻靜的性子,而炎兒平素裏亦少言寡語,對什麽都沒什麽特別大興趣,這孩子……哎…!小時候可讓哀家發愁了,幸好,他後頭遇到了你。”

她靜靜聆聽著,認真專注的模樣乖乖巧巧,讓太皇太後心裏邊升起一陣又酸又軟的滋味,她將沈夙媛的手握住,慢慢地繼續說道:“你們倆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炎兒一瞧著就要抱你,後來你入宮,炎兒還一天天上哀家的靜心殿來……自打榮氏去世後,哀家的靜心殿亦格外冷清,哀家不喜歡那些個模樣花哨的鶯鶯燕燕,直到你們這一對天生的冤家出現後……”她鼻子裏發出一聲氣音,帶著極為無奈和淡淡憂傷,“哀家這會兒想起來,還覺著你們是天生賜給哀家最好的禮物。”

“睿德皇後……”她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問出來:“姨母……是個怎樣的人?”

她這一問似是勾起太皇太後無限的回憶,她一時神色恍然,沉默良久,忽然一聲長長的歎息,這一聲歎息裏滿是稠濃的愁絲,令老人家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眉角垂落顯得滄桑年邁:“你姨母……是個性子極倔的,她嫁進來之前……其實是過一門婚配的人家。”

“這……”宮裏上下對於已逝睿德皇後的話題諱莫如深,她隻知道榮氏自生下皇上後就落了病根,身子一直未曾痊愈,後來加之操勞過渡,三年後便去世了。而多餘的,宮裏新來的都不清楚,老人也沒幾個知道詳情。況且她聽說過榮氏是個性子清冷的,不愛與人接近,亦不喜陌生的人太過貼身伺候,隻除了她帶入宮的幾個老嬤嬤外,沒多少人知道她的習慣。

她說不清為什麽會突然想了解這位從未見過的姨母……之前她並不打算深入探索榮氏此人,一是她乃皇上的親生母親,提及來多少有疙瘩,勾起的這份往事並不令人愉悅,二則她總覺得榮氏的死,太潦草而蹊蹺……她下意識地不想去打探。

這次突然會問起來……或許有大半的原因是由於他吧。

“這其實算不得什麽秘密,那人同你姨母是青梅竹馬,是訂的娃娃親。他爺爺是太祖時期的老功臣,封了瑞國公,而那時候先帝也沒多大,還沒登基為帝呢,後來先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而瑞國公本要卸甲歸隱,不想這時候竟突然查出一樁貪汙受賄的大案子,瑞國公牽連其中,名聲受損,這門親事自然是吹了。再後來……你姨母就入宮為後。”說到這,太皇太後麵上露出酸楚的苦笑,“說起來……她是最無辜那個。”

“那現在瑞國公如何了?”

“還能如何,受賄的是瑞國公底下幾個孫子輩,家風不正,加之這一查封下來,自然是門庭寥落,徹底衰敗了。到這一代,同宗一脈的香火都快絕盡了。倒是幾個旁支的富庶起來……不過有過這樣的名聲,也沒法入朝為官,聽說後來去外頭做了生意,為商了。”

聽太皇太後說罷,沈夙媛的眼前仿佛閃過一幅幅鮮明的畫麵,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家門不幸棒打鴛鴦,身在曹營心在漢,最後鬱鬱寡歡了卻殘生,這完全就是狗血劇的典範橋段!可悲可歎!她不免想到沈家和皇上之間的瓜葛恩怨,說起來,她這命格雖是極貴,卻和榮氏有著一樣的迫不得已。然而慶幸的是,朱炎一門心思都吊在她身上。

想到不久前她親了他一下,還驚慌失措成那樣,沈夙媛不由地唇角一翹。

“怎麽,在想哀家的親孫子呢?”

“外祖母!”

“不是不知羞麽?這會倒害臊了!”太皇太後打趣道,語峰一轉,眼神沉沉地望著她,用心地說道:“哀家是真的希望,你和皇上能夠長長久久,給哀家生一堆的曾孫……無憂無愁地享一輩子的福氣……哀家不願再經曆生離死別,這種痛,實在叫人心裏難受……”

“其實姨母有您這樣掛念著,想來泉下有知,心中必會感激您。況且姨母生前您這般疼愛她,逝去的時候心裏也一定是安詳滿足的。加之而今皇上治國有方,對百姓民生都格外關注,是個英明的聖君,姨母知曉了,更別提多欣慰了!難道您不覺得,這些都是福氣嗎?”

太皇太後愣了一下,眼裏的人目光晶亮,光芒粲然,讓人乍看下心頭一震,她說得話以頭頭是道,讓人聽入耳中,無限的憂愁情緒仿佛都被化解地一絲不剩。

老人家忽然笑出聲來,將她這外孫女摟入懷裏頭,眼角竟有閃出一點淚光,她咽喉哽咽,輕聲道:“你姨母一生都困陷宮中,於最好的年紀去世了。哀家每每想起,心頭便痛不欲生,而今叫你這一說,哀家才悟了……這都是命,都定下了,然而這也都是上天賜予的福氣……都是福氣……”

老人脆弱的哽咽聲聽得她心裏難受,可她沒支聲,安靜地伏於老人的懷中,她這位真正意義上的婆母,一生坎坷,鬱鬱而終。這或許是命,然她覺得,隻要心中有信念,人力勝天,就能改命!

作者有話要說:人家真的是小清新,親了一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