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一章

掌心因常年握筆批閱奏折而顯得粗糲,輕輕貼上她時,還有些癢癢的。

她麵龐輕微顫了顫,眸子逐漸變得濕潤明亮,像是誘人采擷的清透果實。

“夙媛,怎麽會是魔魅呢?”沈夙媛的聲音低低地,她的臉亦仿佛被一罩輕紗蒙住,朦朦朧朧,“那是妖物,是禍國殃民的妖物……”

“你就是妖物!”他猛地發聲,戰栗的,難以抑製的,霍地起身,一把將她的人摟入懷裏,“你就是!沈夙媛,朕到底是認栽了!”說著,抬起頭,唇飄移不定地朝前摸索,而她眉眼含笑,嫵媚動人的臉龐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麽都不能讓朱炎觸及。

他有些急了。

他本不是想要事情發展成這樣子,是她……她在誘惑他!他模糊地想著,腹中的火苗陡然一股躥上天去,燒得極旺,像是要將自個都燃盡了。朱炎熱得不行,手摟著那纖細至不盈一握的腰肢,身體莫名更燙了。

“你讓朕、朕親一下……”

沈夙媛見他這般似魔怔般的模樣,眉目低垂著,手抵在胸口,令他探頭的姿勢始終無法真正接近他,而她,則居高臨下俯瞰著他的癡迷,直到她伸出手,輕輕碰到朱炎的嘴邊,男人下意識地去觸,忽地半眯的眼睜了開來,像是乍然從夢中清醒。

她的目光那樣清亮透澈,像是早已洞悉他內心所有的想法。

看著他一直不願承認卻又內心渴望得到的人,朱炎終於是敗了,側臉沿著她滑嫩的手背慢慢地往上,輕聲歎道:“就當朕是做了一場夢罷,你…你別拒絕朕。”他這樣跑過來,又擺出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來,卻無法予她最好的承諾,他想說喜歡她,可她那些話就跟針似得一根根刺進去,叫他疼得拔不掉,亦舍不得拔掉。

她說得那麽對,朱炎終於明白……自己是懦弱的,寧願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醒來就能重歸原位。也不想讓這荒誕怪異的場景,繼續延續下去。朱炎想著,心裏酸酸的沉甸下去,雙臂環過她的腰,緊緊攬住。臉貼著那平坦的小腹,一時沉默。

沈夙媛也沒說話,她任由朱炎這樣姿態親昵的抱著,眸光遊離不知何處。

今夜一過,或許有些事會變,或許一切依舊照常。

然而此刻,至少是不同的。

他就像迷失的孩提,眼神惘然痛楚,她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卻不能去阻攔事件的發生。沈夙媛低下頭,心裏莫名有了一絲奇怪的滋味,她細巧的秀眉輕輕一皺,手放在了朱炎的肩上,作勢推了推,“皇上……皇上……”

朱炎身子一僵,頭卻仍舊埋在她的小腹裏不起來,手臂異常堅固地箍住她的腰。

他沒吱聲,沈夙媛隻好再提醒他:“皇上,就要宵禁了。”

悶悶的聲音傳過來:“皇宮是朕的,這規矩朕想改就改,無需遵守。”

她眉目裏笑意浸染:“是、是,皇宮是您的,您是不用遵守,可這皇宮還不是夙媛的,等會皇祖母急了,派人來了可不好了。”

朱炎手握了握,聲音一沉:“正好,讓他們都看見罷!省得那麽多風言風語!”就似賭氣的孩子似的,惹得沈夙媛噗嗤笑出聲來,她的小肚子顫了顫,不斷地觸碰他的臉,朱炎的腦袋蹭動了幾下,尋了個更滿意的地方,聲音略帶不滿,“你莫動,就這樣,讓朕抱一會兒。”

沈夙媛忍著笑,低頭輕輕地道:“皇上你這樣好不賴皮。”

朱炎的嘴撇了下,發出一聲冷笑,別扭地將她的腰用力一攬,讓她的身子和他貼得更近,語氣恨恨的,又充斥著莫名的傷感:“朕吃虧那麽多年,總算還學著一些,哼——早該這樣做才是!”

……她有點無奈。

一時也就沒話講了,心裏悠長地歎著,卻異常輕鬆,沈夙媛不吭聲,朱炎有些不樂意,他的臉往裏埋,她不由自主地縮腹,低低地笑,“皇上,你怎麽同孩子似的……別、別動了……”越這樣說,他越鬧,越不停用下顎去摩擦她的肚子。

忽然間,他停了動作,自語了句:“要是裏頭有朕的孩子就好了。”

話語那樣輕,像微風拂過耳畔,稍縱即逝。

沈夙媛的笑聲戛然而止。

……

朱炎最後還是鬆開了她,沈夙媛整了整裙擺上的褶皺,定睛看向正坐在座椅上,一副側著臉,耳根紅彤彤的年輕皇帝,他大概是察覺到她在看他,咳嗽一聲,眼睛卻一副不敢往她臉上瞄的樣子,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

“朕、朕就先回宮了,今日之事……”

“夙媛不會說出去的。”

朱炎一聽,頓時把眼一瞪,好好的氣氛又被她給破壞了,他心裏莫名憤怒,然而看她笑盈盈,明眸如珠的模樣,憤怒便不自禁地逐漸轉換為一絲的柔情,可語氣裏到底還是帶了幾分慍意:“朕倒希望你到處去說!朕就知道你是不會說的,因此想要你記住今日,若往後裏……往後朕做了什麽,隻要你提起今日來,朕、朕——”他平素裏非正事不多言,亦非易怒暴躁之人,然一對上她總會舉足無措,早在肚子裏轉了千八百回的話到了嘴邊卻總會遲疑猶豫,說不出口。

她幾步上前,用手點在他半張的唇上,挑唇淡道:“話不要說得太滿,留到真正該派得上時說罷。”

他眉頭再度皺起,剛想開口反駁,又覺得自己已在這話題上繞了很久,他不是那種糾纏不清之人,想了想,抿嘴道:“且聽你的,若有那一日,朕不多言,隻做到你信!”他說罷,手牽住她,將沈夙媛的柔嫩的爪子包裹於掌心,眼睛慢慢亮起來,“去外頭坐會?”

她想從中抽出來,可不知是他握得緊了,還是她自個也沒怎麽用力,手始終被抓在掌心。

沈夙媛蹙眉道:“得回去了,皇祖母會擔心的。”

“皇祖母還怕朕吃了你?”

沈夙媛搖搖頭,道:“倒著來還差不多。”

朱炎一愣,旋即就笑了,低頭湊到她臉龐:“朕允你來吃……”誰知話音還未落,臉上的笑霎時變了,隻見嬌小的少女腳尖踮起,嘴幹脆利索地咬住他,尖利的小虎牙扣住耳垂軟骨,一陣刺痛湧上來,朱炎頓時驚叫一聲!

外頭立馬有人輕輕拍門,還有一道壓低的聲音傳過來:“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屋裏頭,沈夙媛無辜地望著他,早在他驚叫時她就跳開一段距離,離他遠遠的,笑道:“皇上,這會子能回去了吧?”

朱炎恨得不行,直想將她撲倒在地,將她四肢都綁了,支在架子上烤了,又或是,生吞活剖!

一場小鬧,最終也沒能如朱炎所願,最後來點溫情的鏡頭,反而叫沈夙媛這一通咬耳,疼得什麽風花雪月的思緒都硬生生沒了。不過他怎能甘心,回去的路上心想著一定要報複回來,她咬他的耳朵,他到時候就咬遍她的……

“皇上,過了這條走廊,就要到靜心殿了,您該往那條路上走了。”

遊想的思緒被驀地打斷,朱炎前額突突地跳,他絲毫不懷疑她是上天派來整他的!

沈夙媛忽然眨了眨眼:“皇上方才笑得那麽愉悅,是在想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她輕快地說著,見他臉色沉下來,正濃的夜色也遮不住那臉上的尷尬和通紅,一副了然於心的姿態,“太後舅母還是有先見之明的,皇上……確實該選妃了啊……”

朱炎一時沒反應來,待他嚼出這話裏的味道時,腦子轟得像是炸開了。

“沈夙媛…你、你……”

他一疊聲地你你的,沈夙媛卻恍若未聞,隻心裏顧自揣測起來。

朱炎今年二十有一,按理說早有人專人安排經曆人事洗禮,不該於此事上如此羞赧遮掩。沈夙媛再一聯想適才萱草閣中的一幕,她心底隱約有個念頭陡然冒了出來,莫非……他還是個雛兒?她略感詫異,這不該吧……太後舅母這般如狼似虎地給安排人選,怎會看著他到這把年齡還沒接觸過這種事?

她越想越可疑,趁四下無人,忙拽了他的手,將他拉到黑影裏頭。

“你、你作甚!”朱炎慌了下,很快眼神變了,她的身子離他那麽近,他本就對她有意,怎能不心猿意馬?剛一低頭,她明亮的眸子就直勾勾地看住他,朱炎下意識地皺眉,卻聽她一副遮遮掩掩的做賊模樣,小聲地問:“皇上,問個比較嚴肅的問題。”

她的眼實在太亮,亮得晃眼,朱炎心慌地避開了,嘴快速嚅動了一下:“……你說。”

沈夙媛像是考慮良久,咬了咬唇,終是橫了心,問道:“皇上莫非……還沒和女子……那個……那個……?”

“那個是哪個——”他飛快地低喝一聲,眼睛頓時睜大了,後知後覺地回過味,若說方才腦子似炸裂了般,此刻便是直接被碾平了,咣當一聲,令朱炎身形一晃,似被打擊得連站都沒法站住了。

見此,沈夙媛默默確定了一個事實,原來,當今皇上…還真是個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