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事後

第102章 事後

見太皇太後一副讚同的臉色,和她話中的深意,沈夙媛便知曉太皇太後是真的心疼自己,即便朱炎頒布廢後的消息,想來以外祖母的手段,恐怕也會想法子廢黜皇後。

她目光朝站在床邊的人一個個看去,外祖母,朱炎,沈廉,他們都是一心一意為自己著想,她能得這幾人真切關懷,用心至此,她真覺得此生亦足以。而如今,她肚子裏還懷著寶寶,女人該得的幸福她幾乎都得到了。

沈夙媛心中少許感歎,口中不由輕籲。

三人注意到她的神色,太皇太後先開口道:“怎麽,長籲短歎的?”

沈夙媛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溫軟甜膩的笑容:“夙媛是打心眼裏覺著歡喜……有你們這樣,待夙媛無微不至,這一遭受的驚嚇不用藥補,夙媛都覺得已經全好了。”

太皇太後聽罷,喉嚨裏悶聲低笑,旋即握住她的手道:“哀家還成了寶貝外孫女的靈丹妙藥咯?”

沈夙媛笑道:“是你們個個都是夙媛的靈丹妙藥!”

幾人聽了,全部都笑起來。

之後玉瑩端著煮好的安神藥走了進來,見這一宮內,現下裏可算得上是最高的幾位大人物齊聚一堂,玉瑩心跳了跳,隨後她便瞧見許久未見的沈廉,眸光微微一凝。見沈廉的眼神也看過來,玉瑩很快低下頭,將溫熱的安神藥端放於床頭的櫃子上,遂便退下了。

沈廉的目光於她的背影看了少會,便也收回視線。

太皇太後手端著藥,瓷碗表明幾分熱度,捧在手心裏暖烘烘的,沈夙媛知道老人家這臂力,不想她一直端著碗喂自己,再者她其實壓根一點事都沒有,安神藥不過是做個樣子。她特意讓玉瑩和曲寒方說了,往裏頭多加點糖塊,她最受不住這良藥的苦味了。

“太皇太後,夙媛自己來吧。”沈夙媛從太皇太後手裏接過安神藥,一鼓作氣捧著統統喝光。

太皇太後見她這喝藥的架勢,忍不住蹙眉,又有點好笑,便道:“你這是喝藥呢,還是喝水呢?藥得慢慢地喝……”

“知道了外祖母……你看,喝都喝光了。”沈夙媛還煞有介事地舔了舔碗邊,翻過來給太皇太後瞧,老人家哎喲一聲,用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那力道自然是極輕的。

“不像話!”太皇太後嗔罵道。

沈夙媛嘿嘿笑了兩聲,隨後把喝的一點不剩的碗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重新躺下去。

這曲寒方給她配置的安神藥還真能安神,她這背後一沾上柔軟舒適的背枕,便感到一陣的困頓之意襲上大腦,沈夙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太皇太後看得失笑搖頭:“你這丫頭,讓哀家怎麽說你好。”

沈夙媛偏過頭去,軟軟地笑道:“那就別說了,夙媛剛受了驚嚇,才緩過勁來了……您再和皇上那般,夙媛真是要委屈死了。”

一旁當了許久布景板的朱炎同誌聽她提及自己,誇讚的也罷,偏生又拿他做反麵教材,朱炎心裏真是又氣卻又使不上怒勁,隻得瞳孔睜大瞪了她一眼,說道:“朕是讓你平素裏小心一點,身邊多跟著些人,不準再有下回,你倒還覺得朕囉嗦了?”

沈夙媛抓著太皇太後左右搖晃,直道:“您看您看,皇上又說起人家來了。”

朱炎揉著額角,平素裏她撒嬌他都覺著甚是俏皮動人,可現在他怎麽就覺著一肚子氣,真想狠狠擰著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按懷裏使勁揉捏,讓她還敢不敢再當著別人麵就肆無忌憚地埋汰自己!

太皇太後轉過頭來,見朱炎這氣得鼻孔裏直吐氣的樣子,失笑著轉回來嗔道:“你呀你呀,就仗著皇上寵你,一張嘴恁得沒個把關的口子。哪一天皇上真氣不過,就該好好罰你這小頑猴!”

沈夙媛輕飄飄地朝朱炎看去一眼,嬌嗔道:“皇上才舍不得罰夙媛呢,皇上,您說是不是啊?”

看她還煞有介事地詢問自己,朱炎氣過後亦是失笑,他真是敗給她了,他怎會真的對她生氣呢?舍得對她發脾氣?特別是她現在還懷著身子,他更不可能朝她撒一點火,這惹得她若不高興,最後慘的人還不是自己。

這一點,朱炎深有體會。

他道:“是,朕哪裏敢惹朕的愛妃。”

兩人之間的對話連沈廉都聽得要臊臉了,他背過身去,輕輕咳嗽一聲。

太皇太後似忽地想起什麽,同朱炎說道:“對了,外孫不是有事兒要來尋皇上麽,你們倆男人先出去一會兒,把事解決好。讓哀家同外孫女好好呆上一會兒。”

朱炎心中哀叫,他還想和他的小女人好好呆上一會兒呢,可能怎辦?太皇太後發令,當今皇上也沒法不遵命了。

朱炎和沈廉結伴到偏殿休息室裏說事,寢殿內,便留下太皇太後和沈夙媛二人。

待人一走,太皇太後神情猛然一便,眼裏透出點光亮,幾乎帶著質問的逼視:“你同哀家實話實說,這一次……是皇後真忍不住了,還是你給激的?”

就知道……這般精明的太皇太後,怎會察覺不到這件事裏的蹊蹺?

但這是建立在太皇太後早就看穿她本性的前提下,至於其他人,恐怕在經曆過今晨請安禮上她和皇後的針鋒相對,都會以為是皇後忍不住了吧?

沈夙媛老實交代:“算是一半一半,若非皇後有意要設下這局,夙媛又豈能順著她的局反將軍?外祖母您是知曉的,便是這小小一激,皇後都忍不住有所動作,早晚有天,不用夙媛來激她,隨便一個有心人在她耳旁多說幾句話,恐怕皇後還是要忍不住的。再者……適才夙媛也同您說了……昨夜裏皇後對皇上的所作所為……”

“這事便是讓你下定決心要這麽做的緣由?”太皇太後問。

“自然是不止。”沈夙媛話語微微一頓,隨後低頭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腹,溫柔地笑著道:“讓夙媛下定決心要這麽做的最大緣由,在這裏。”

太皇太後頓時了悟,她望著眼前麵容輪廓都比初入宮時要成熟柔美不少的人,她的手正輕輕地撫摸著肚子,表情溫暖如旭陽高照,特別是那一雙眼眸裏,仿若有星光流動,動人心弦。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太皇太後隻能說,做得好。

太皇太後是當過母親的人,當年她懷上先帝的時候,周遭亦是風雲波動,隻不過表麵看起來平靜和諧。然而私底下,她沒少發現一些幺蛾子,總是時不時地出現,而她當然不會用自己的手去沾染這些血腥,可叫旁的人卻沒少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隻不過於宮闈裏生存的人來說,這些事……早已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了。

說起來,對於林皇後,沈夙媛已經是手下留情,給她三分薄麵。奈何林皇後自己想不開,最終咎由自取,和張氏落得一個下場。

沒人會來指責沈皇貴妃的手段,別人隻會覺得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天經地義之事。

因為不論放在哪一個人身上,一個妄圖殘殺孕婦的人,都是陰毒至極,不可饒恕之人。

“那麽這件事……皇上心裏也是清楚的?”太皇太後想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

沈夙媛遲疑片刻,遂點點頭道:“皇上是知道的……”

太皇太後一晌沉默,旋即長歎一口氣:“皇上待你是真的好。”

沈夙媛含笑柔聲道:“這夙媛心中都是明白的。”

“這樣……哀家也能放下心了。”太皇太後道,隨後緊緊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隻不過哀家心裏總還是有幾分憂心……聽說沈丞相想要往後宮裏送人過來,恐怕他是知曉把不住你了。你這丫頭,這般年紀,便已身在這個位置上,往後裏要承受的責任……會變得越來越重。哀家這把年紀……許是過不了幾年了……哀家現在就盼著你早些生下個孩子。這最好是男娃兒,這樣一來,你有子傍身,說話底氣能更強硬些。屆時就是那些沈家的老頑固,都說不動你了……那時候哀家才能真正放下心來。之後你想生男孩還是女孩,這都沒不打緊……”

太皇太後的意思很顯然,並非是不喜女娃,是她這年紀怕熬不到沈夙媛生了女娃後再懷個男娃,這先生下頭胎,按照朱炎對她的寵愛和在意,必然會封這孩子為太子,屆時皇儲之位,與後宮大權全都在她手上,那時候老人家就是去也能去得安心些。

那會兒,再生男生女,便都不甚重要了。

因為不論男女,隻要是出自於沈夙媛的肚子裏,皇上都會極盡寵愛。

這幾年,太皇太後還在世,以老人家在朝中的名望,即便對沈夙媛有何非議,老人家一句話,拿太上皇和先帝一道壓下來,誰還敢說半句不是?恐怕比朱炎的聖旨還好用。

畢竟這朝中已經到三代元老這樣地位的人,多少都會念著舊情,對太上皇和先帝的感情怎麽也比才登基不到五年時間的朱炎要深。

這位曆經三代的太皇太後於他們心中,亦是存在著不一般的位置。

沈夙媛心頭綿軟,柔聲道:“外祖母所言夙媛都記住了,父親的想法夙媛其實明白,再怎麽說父親仍是夙媛的父親,夙媛仍是姓一個沈字,而這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夙媛覺著,隻要能好好同父親說一說,父親是能夠明白夙媛之苦心。至於這位堂妹,父親想要送她入宮,夙媛便看一看罷。是好是壞,怎麽也是父親的心意。”

太皇太後臉上升起薄怒:“還心意!哀家那個不成器的女兒,你那不靠譜的娘這般做倒也罷了。女婿這樣做,這不擺明是叫你這做女兒難堪?若你拒絕了,還當你這小心眼,善妒!哎——回頭,哀家尋個時間,是該和女婿好好談一談。這麽多年了,這兩人還不夠荒唐嗎?哪裏是一對夫妻,就是冤家都不是這樣當的!”

燕平大長公主和沈丞相這一對,的確是上輩子結的業障,這輩子又扯混到一塊,年輕時一點恩愛老了全都被作掉了。

說來本該是金童玉女,天賜良緣,最終變成這般天怒人怨的怨偶一對,著實令人可惜可歎。

“外祖母您就別勞心勞力地來管這件事了,送人進來這種事,夙媛還見得少嗎?當初張太後難道還送的少了?還不是變著法的塞人,那也沒瞧見皇上的心有所動搖啊……所以您不用擔心,再者堂妹怎麽說也姓沈,同夙媛怎麽也是沾親帶故的姐妹關係了……說白了,父親其實是出於好意。畢竟夙媛如今懷著身子……皇上又不寵幸其他嬪妃,或許父親便以為……同是沈家的,皇上就會愛屋及烏。”

這話沈夙媛自己也說的心虛,隻不過她爹心裏想什麽她還能不清楚?左右不過是管不住她了,便塞一個能管得住的。

當初剛把沈夙媛送入宮時,皇上還不是成日裏惱怒不已,可最後還是把人給寵得無法無天。

太皇太後是聽出味來了,她這外孫女到底是不想和自己的親生父親鬧掰,便是現在這僵滯的關係,總也好過徹底分道揚鑣。

就如她所言,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再怎麽說,仍是一家人,有什麽還不能靜下心來說?

“你既然覺著這算不得什麽事,哀家也就不插手去管了,就全由你自己來處理。”太皇太後說道,隨後外邊的人已經商量完事。

朱炎和沈廉從偏殿休息室內出來,朱炎臉上明顯帶著一絲的幽怨,他走到太皇太後跟前道:“皇祖母,您人也看了,該說的話怕是比孫兒說的還多……您看……”

太皇太後搖搖頭,失笑道:“得得得,哀家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哀家這倒還成了耽誤人了!”

“皇祖母,孫兒沒這個意思……”

“你哪個意思,哀家還瞧不出?”太皇太後瞥了朱炎一眼,看他鬧紅臉的模樣,又是一陣笑,笑罷,遂扭過脖子,與沈夙媛真真切切地叮嚀幾聲:“多注意身子,這還剩下半年時間,哀家可不想再受到今日這般的驚嚇了……回頭,哀家再給捎帶幾幅藥材,多多進補,把你養得再胖一些。”

沈夙媛怨聲載道:“還進補,外祖母——別補了,再補就過頭了!”

太皇太後敲打她的腦袋,直拿眼瞪她,她這外孫女,真是讓人又氣又愛!

太皇太後和沈廉一道離開,朱炎送他們到殿外,遂太皇太後交代了朱炎幾句話,無非不是要替她好好照看沈夙媛,朱炎自是連聲保證。待將人送走後,朱炎鬆口氣,回到寢殿內,就見沈夙媛已經頭歪在靠枕上,昏迷不醒的模樣。

朱炎失笑一聲,腳步放輕,慢慢地走近她,這人剛一到床邊,榻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眸光半眯著,聲線極為慵懶:“外祖母和大哥都走了?”

“都送走了。”他說罷,從容自然地落坐,手順勢攬過她的肩頭,像往常他們經常在做一般,讓她的頭挨著他的肩膀,“太皇太後還特意與朕說,要看牢你一點,不能再出現類似這一次的事件,若不然,說是一定會找朕算賬來。皇祖母是真疼你,即便這次朕不重責皇後,想來便是皇祖母都會替朕幫你。這樣一來,朝中就算有人對朕這次廢後議論紛紛,但隻要皇祖母出馬,便也省得朕多費口舌了。”

沈夙媛笑了聲:“皇上是不是心中竊喜呢?”

朱炎低頭看她,輕聲道:“竊喜什麽竊喜,這還不是為了你能好少一些輿論的壓力,讓你輕鬆一些……”

“夙媛早就不在意那些了,人人都長著一張嘴巴,您還能總限製他們不開口說話嗎?這世間隻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是非爭論,所以夙媛不會放在心上的。倒是皇上,別小心眼似的整日想,到時氣著自己的身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劃算。”

沈夙媛知道他這脾性,最是在意,萬一一個沒控製好,把脾氣都爆發出來,那局麵不得亂成一鍋粥?

朱炎瞪視她:“朕是那麽魯莽的人嗎?雖說那些人說的話朕聽著確實生氣,但朕也不會隻顧自己泄氣,就不管後果如何。若朕是那種昏庸暴怒的帝王,這天下還能太平嗎?”

“那當初……”沈夙媛眼睛眨巴眨巴,意有所指。

朱炎咳嗽了一聲,避開她的眼:“當初是當初,那會兒朕……朕還糊塗。”

“好了!”沈夙媛忽然截斷他的話,語聲分外溫柔,“夙媛不過是說個玩笑話,至於那時候的事……夙媛早也沒放在心上,人應當往前看才是,就不提這些事了。”

朱炎略感頭疼,總時不時把當初給晾出來的人是她,收回去的人還是她,這紅臉白臉都讓她給唱了,他還能說什麽?想到這,朱炎突然記起他確實有一件事要和她說。

“對了,方才沈將軍同朕求了一個長假,說要到處走走散心,朕著實詫異。不過而今邊境的流寇被暫時肅清,這天下太平,也用不著打仗,你說朕要不要允了沈將軍?”

“皇上怎麽還問夙媛呢,您直接做主便是了。”

“怎麽說,沈廉是你的嫡親大哥,朕自然是要詢問一下你的建議。”

沈夙媛微微沉吟,看來,她大哥之前是聽進去她的意見了,不再繼續逃避,真正開始考慮起來自己的婚姻大事。隻不過他要向一隻無頭蒼蠅這般的尋覓,恐怕就算是尋來,這身份地位差的太多,屆時生出來的事她光用腦子想一想,就覺得頭疼。

隻不過,她這位執拗固執的大哥,能自己主動做到這一步,也的確是不容易了。

她倒是想過,想要將玉瑩配給沈廉,但目前看來,玉瑩對沈廉的印象著實不大好,就是沈廉對娶老婆的要求基本上玉瑩都非常符合,偏生兩人不對頭,這就讓沈夙媛覺得有那麽點可惜了。

可惜歸可惜,硬是拉郎配,這事她也幹不出,既然她大哥想要自己去尋尋覓覓,罷了。

“那便讓大哥去罷。”

朱炎看她凝思的表情,便隱約猜到沈廉這一回突然提出要長假散心恐怕和她之間密不可分,他不由地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道:“你這小東西,怎麽什麽事都和你離不開關係?你是同你大哥說了些什麽,你大哥忽然就開了竅?不再整日裏上朕這請纓。”

沈夙媛摸摸鼻頭,說道:“也沒說什麽,還不是說大哥都這個年紀了,連個侍寢的通房丫頭都沒有,這身為親妹妹,怎麽能不著急呢?其實夙媛都不止和大哥說過一次了,也不知怎麽的,這次大哥就開竅了。”

“或許……”朱炎的眸光落在她肚子上,唇角噙笑,“是沈將軍瞧著朕同你之間成雙成對,如今連孩子都有了,身為男人,沒有哪個人不想成家立業。俗話說,先成家才能立業。如今你大哥早已立業多年,卻連個暖被窩的家都還沒有,這不心裏自己就覺著孤單了,想找個人在身邊實屬正常。”

“那也是,瞧著大哥哥孤零零一人,天天同流寇盜賊拚殺,回到營帳裏也不似別個軍官,許還會找幾個軍妓。誠然,夙媛是不願看到大哥淪落到尋軍妓,這好好有個家是最好,偏生大哥那脾氣……怎麽都不肯委屈自己。沈家裏幾位族老逼得緊,故而大哥才會生了逆反之心……倒是最近些時日,夙媛覺著大哥應當是逐漸地想開了……”沈夙媛緩緩地說道。

她心中感歎,她這個小妹都要生孩子了,他這做大哥的連個牽手的對象都沒有,這兩下對比之下,便是一意孤行,不願委屈自己娶貴族小姐的大哥怕心底裏也會生出一絲對家的向往。她是打心眼裏希望大哥能夠尋個待他好的,而非奔著他的家世,虛情假意的那些。

“想開了便好,最後是趕緊找到一個,然後待你生下孩子,正好讓你大哥的媳婦懷上一個……屆時就是雙喜臨門,朕就給你大哥好好辦一場流水席,慶賀慶賀一番。”

沈夙媛笑著打趣他:“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皇上居然都想到這一塊來了。”

“你還不準朕想一想了?”

“準——皇上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還能限製了皇上?”

朱炎無奈地籲氣:“你又來了……”

沈夙媛撲哧一笑。

兩人濃情蜜意地呆了一上午,到中午用午膳的時候,朱炎便不能再逗留下去,畢竟朝政國務這些都是耽擱不得。

他隻留在敬央宮用過午膳,便帶著人回了乾龍殿。

用過午膳,沈夙媛準備把袁美人特意送過來的繡圖樣本給多看上一看,這些都是袁美人特特地畫的,方便她學習女紅。那些太繁密的書本子她理解起來實在太難,女紅到底是她的弱項,反倒是袁美人這樣,通俗易懂的教學方式,沈夙媛學起來還快一些。

她學女紅不是一天兩天,但每每時間隔得遠些,她這本來就沒法入眼的繡工就更加不能看了。

她想著懷孕期間好好練一練,等孩子生下來,她作為母親,怎麽說也得繡兩件物什給她家的娃兒戴上一個,拿出去給人看還不能丟臉。

這對於沈夙媛來說,還真是一件有難度,值得挑戰的事情。

她一般都是用下午的時間來繡製,而玉瑩則會陪在她身邊指點她,雖說玉瑩的繡工比不得袁美人,但玉瑩心細,越是心細的人越能發現疏漏,讓玉瑩來監督自己,最好不過。

沈夙媛這正專心致誌地繡著荷包,外麵林嬤嬤忽然臉色不太好地走了進來。

沈夙媛抬起頭來,看到林嬤嬤的模樣,心道這林皇後的事情剛處理完,難道這就立馬又有新事件發生了?

林嬤嬤走到沈夙媛跟前,平息急喘的呼吸,待沉靜下來後道:“娘娘,外麵來了一人,說是您的堂妹,是特意入宮來看望您的。”

沈夙媛先是怔了一下,轉而臉上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沒想到這人居然如此快就送入宮裏來了。

顯然,是時刻準備的嘛。

雖說都是姓沈,但林嬤嬤卻對這位沈姓的沒甚好看,瞧那模樣,生得確實是不錯,就是字裏行間透出的一股高人一等的氣焰,簡直就是仗著自己是沈家人,又是娘娘的堂妹,連她全然不放在眼裏,一副使喚低賤奴婢的架勢使喚自己。若非看在她是姓沈的麵子上,林嬤嬤早就當場發怒。

林嬤嬤忍著這一口氣一直到現在,終於是不吐不快。

“娘娘您是還未見這位,這派頭好生大,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氣煞老奴!真是想不明白,沈家怎麽選了這麽驕橫跋扈的進來?”

驕橫跋扈?沈夙媛琢磨著,隱約有幾分自己初入宮時的架勢呢。

難道沈家當著以為,朱炎是受虐狂,就偏好這一口?

沈夙媛嘴角帶笑,好聲安慰林嬤嬤道:“嬤嬤別氣,讓人先進來吧。”

林嬤嬤扁著嘴道:“您應當讓這位在偏殿裏等上幾個時辰,先把她這氣焰給耗一耗,別待會兒惹得您心裏不暢快。皇後的事情才剛剛沒發生多久,丞相也真是消息靈通,這人立馬就緊跟著送入宮裏來了。這是知道娘娘懷著身子,又要掌管後宮,說好聽點是來探望分憂,那不知曉的,還當是後宮裏又要來新人呢!”

林嬤嬤是看不慣沈家人這副做派的,這當初,娘娘還是明珠郡主的時候,硬是要把人送入宮,還逼著皇上要立郡主為後就沒想過那會兒娘娘會不會難做。這倒好,而今娘娘在宮裏的地位穩固如山,這就又送進來一個,想要娘娘幫襯,簡直就沒臉皮,占便宜的貪心小人!

沈夙媛看林嬤嬤氣得不輕,心想這位不知名的堂妹還真是來進宮當她姐妹來的,心中已有打算,便繼續安撫林嬤嬤道:“嬤嬤所言本宮其實心中早有數,不管這來人品行脾氣如何,怎麽也都是沈家選出來的人,便讓她先進來。別的不管,讓本宮先驗一驗,看她是否真的符合這個資格。”

“娘娘還真考慮讓這位入宮不成?”

“即便是本宮不提,父親也會提,是不是真的要入宮,說到底,本宮也不能強按著人不讓入吧?再者,這後宮裏的人還少嗎?”

沈夙媛的這一句瞬間提醒了林嬤嬤,林嬤嬤頓悟,她真是被這囂張的小丫頭給氣糊塗了,都差點忘了。就算這人巴巴地入了宮,皇上會不會看她一眼還是問題呢。

有娘娘在一日,這後宮裏的小妖精們,哪個都別想上位!

林嬤嬤想罷,臉色好轉許多,便轉身走出外頭將這位堂妹給迎入內。

來人身著粉色拽地長裙,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梳成高高的雲鬢,臉上薄施粉黛,雙眸宛若兩顆閃著光的寶石,舉手頭足間散發著一股盛氣淩人的張揚氣質。

她跟隨者林嬤嬤的腳步,腳下輕快,目光肆無忌憚地於寢殿內隨意打量巡視,這幾乎把敬央宮都當做自家看待的架勢,就連玉瑩都忍不住蹙起眉頭來。

林嬤嬤將人領到沈夙媛跟前,少女一見到榻上躺著人,眼睛驀然一亮,竟就著她的臉打量起來。

林嬤嬤忍不住了,她口中略帶薄鄙:“沈小姐先入座吧,娘娘今日剛受了驚嚇,太醫說過,得讓娘娘多休息休息,沈小姐來的真不是時候,若有什麽想說的話,您快些說,說完了娘娘還得午睡。”

這沈家小姐恐怕是還沒聽到過人敢這樣直接對她下臉子,臉色當即變了,一轉臉張嘴就想嗬斥這老東西幾句,就聽到一聲淡淡的,如煙般飄來的聲音。

“本宮確實是有些乏累,聽皇上與本宮說,你是本宮的堂妹,不知哪一位叔父的子女?”

“父親是大伯的二弟弟,是玉川省的巡撫。”少女的語調微微揚起,大抵是覺得她父親這個官職已是十分了不起。

“你名什麽。”沈夙媛淡薄如水的聲音繼續發問。

少女見她臉色不變,心中便已生了一絲的不快,但一想到父親曾與她說起過當年明珠郡主的傳聞,說她是沈家孫子輩當中最厲害的,亦是如今最受皇上寵愛,連太後都被她鬥敗,而今皇後被廢,她便是明麵上擺著的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這樣一想,她心裏對沈夙媛的不快就消散許多。

畢竟她入宮來,是要來和這位沈家姐姐做姐妹,應謹遵父親的話,多和這位沈家姐姐套關係才是。

少女如實回答:“單名一個玉字。”

“沈玉。”沈夙媛輕含嘴邊,坐姿稍稍調整一下,眸光從沈玉臉上挪開,直接開門見山地敞開話題:“堂妹今日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姐姐這邊也沒甚麽禮物準備。倒是不知,堂妹此番是專門前來看望本宮的,還是有些什麽話托了過來要與本宮說的?”

沈玉一聽,心中暗喜,心道這位沈姐姐真是上道,不用她直言便已猜到她今日的來意。

沈玉笑道:“玉兒確實有一些話,想和堂姐說的。”

“那便說罷。”

“這……”沈玉畢竟是姑娘家,這些話不好當著別人的麵說,她使了使眼色給隨同來的媽媽,這位沈玉的乳娘便替沈玉站出來說,她是受了老爺夫人的吩咐,要讓小姐和皇貴妃連上關係,小姐臉皮子薄,她這做媽媽的,就得出場了。

“皇貴妃娘娘,姑娘有些話,隻能同您一人說。”

林嬤嬤一旁喲了一聲,調子立馬升高,這兒伺候的人誰不是護主的?她林嬤嬤在宮裏替皇貴妃娘娘做事的時候,這沈玉和她的這位不知名的媽媽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林嬤嬤是真被來人的態度給氣笑了,她們是以為皇貴妃娘娘是隨隨便便就能接見,想私下說上話就能說上話的人物嗎?!

她拔高調子,滿含譏諷:“方才老奴也說過了,娘娘才受過驚嚇,身子還未徹底好轉,不便說太多話,耗了氣力。若沈玉小姐,和這位媽媽真想要同娘娘說什麽,不妨直接說與老奴聽。老奴好歹在娘娘身邊伺候了十幾年,不是什麽閑雜人等,尋常裏連皇上都不必特特地讓老奴避諱,倒是不知道這位沈玉小姐要說些什麽。非得同娘娘一個人說,還要讓伺候的人都出去?”

林嬤嬤這夾槍帶棍的一頓話劈裏啪啦地砸下來,頓時把沈玉帶來的這位媽媽給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一張唇都氣得打著顫。而沈玉之前就不忍林嬤嬤這副狗仗人勢的模樣,笑了一聲,道:“我是沈姐姐的堂妹,我父親還是玉川省巡撫,是丞相的親二弟,便是要求同沈姐姐單獨說兩句話……難道還礙著你這低微下賤的奴婢什麽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替換好了,以後開始就不防了……現碼現發,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