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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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川牽著小孩的手,走在下山的路上,彎彎曲曲的小徑蛇形狀的消失在林間,石小川一會兒讓小孩自己走一陣,一會兒把他抱起來走,這麽走走停停,用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終於走到了山下,他摸了摸口袋,手裏隻摸出一個一元的硬幣,歎了口氣,現在車費漲價了,一塊錢連公交車都坐不起,看來隻能慢慢走回鎮子上了?

幸好也不是太遠,他抓著小孩的手,悠悠然地走在路上,正是下午,陽光還好,周圍時不時也有個把人從路上匆匆而過,有去走親戚的人,也有忙著活計的人,石小川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他總是對人特別感興趣,雖然從來沒有在人群中得到什麽溫暖。?

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仔細看著、觀察著周圍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也更用心。?

好不容易回到了鎮子上,石小川也不急著回家,先就往鎮上的派出所走去,他領著小孩,和派出所的大叔大伯們說起在路上遇到這麽個迷路又不會說話的小男孩,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有事找警察,把他帶到這兒來了。?

那邊的警察們看到小孩雖然不聲不語,不笑不鬧,但是長得極其可愛,都議論紛紛,猜測著不知道到底是走失了,還是孩子的父母看這孩子殘疾把他遺棄了。?

其中一個警員指著小孩身上的那件石小川自製的衣服,“小娃娃怎麽穿成這樣啊?”?

中間有個母性很強的女警員心疼地拉過小家夥,“這真是造孽啊。”看來她已經把小家夥當成被遺棄的孩子了,也是,如果是走丟的,怎麽樣也不會穿成這樣,隻有被遺棄的孩子,才會出現這樣的穿著。?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叫了幾聲,“怎麽,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女警員問。?

石小川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點點頭。?

於是,警員們叫來了兩個盒飯,吃完了之後,他們就開始一左一右的問著情況,其實也沒什麽情況好問,小孩不開口,石小川也含糊其辭,隻說在路上遇到了就帶過來了,最後隻讓石小川留下了一個聯係方式,就先把小孩放在這了。?

石小川偷偷走到那個看起來很和藹的中年女警員身邊,拉了拉她的衣服,低聲問,“警察阿姨,要是這個小孩的爸媽找不到,那小孩該怎麽辦啊?”?

女警員歎了口氣,“現在先放在我們派出所帶幾天,要是找不到,那就隻能把小孩放到鎮上的福利院去了。”?

石小川一臉同情的點點頭,心裏卻鬆了口氣,看來情況還真是自己想的那樣,隻要小孩不離開靈山鎮就好。?

他走到小孩身邊,蹲下,看著他,湊到他麵前低聲說,“你要乖乖的,別惹事啊,我過兩天就來看你,你一定要聽話。”?

他捏住小孩小小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握了握,好像做了個約定一樣。?

小孩黑如點漆的眼睛看著他,他的身影就倒映在他眼睛裏,仿佛就刻印在心裏了似地。?

石小川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靈山鎮,在經過家門口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敲開那扇門,還是不要去打攪了,也沒什麽好說的,自己不出現對於爸媽,還有石小山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回到學校之後,自然又被張果盤問了一通,還要麵對石辰審視的目光,而舒有才老師就好像什麽都沒察覺到一樣,照常上課,隻是在課間偶爾的提到了一句,“有些同學不要老是請假,這樣影響不好。”也不知道是說誰。?

就這樣過了一天,這天終於到了星期五,下了第六節課,張果就跑到石小川桌子前,“走,走,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石小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張果故意臉一沉,“不要說你忘了啊。”?

“我沒忘。”石小川搖搖頭,“隻是我們不上第七節課了嗎?”?

“這個我和老師說好了的。”張果拉著石小川的手臂,把他從座位上扯出來,就打算往教室外走,路過石辰的時候,被他的長腿橫空攔住,“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麽去?”?

張果一臉賊笑著說,“還能幹什麽去,結婚去。”?

在石辰的愣神中,他已經拉著石小川揚長而去,石小川哭笑不得地跟著他,這個瘦猴精一樣的朋友老是這樣搞怪,難怪讓任課老師們又愛又恨。?

張果家在距離靈山鎮十幾裏的一個村子裏,路邊一棟獨門獨院的三層小樓,院子裏種了些果樹,還有一些隨便栽種的花草,當然,少不了的還有菜地,倒也有些意思。?

後天就要舉行婚禮,整家人都忙忙碌碌的,張媽媽看到兒子回來了,趕緊走了過來。?

雖然是在辦喜事,不知道為什麽,張媽媽卻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皺著眉頭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慶衣服,看著瘦猴精一樣蹦來跳去的張果,滿臉不快地用手指戳著他的頭,教訓著他。?

雖然張果嚷嚷著,和他媽媽強嘴,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石小川覺得這個畫麵有些讓他鼻酸,他有些羨慕,他和石媽媽從來不會這樣親密的打鬧。?

張媽媽笑著招呼石小川,讓他一切隨便點,就當自己家一樣,石小川也點點頭,張果不耐煩的聽著,打斷他媽媽的話,把石小川拉走了,留下後麵的張媽媽又罵了他幾句。?

“迎親的人什麽時候來啊?”石小川好奇的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客人很多,看得出來都是女方的三姑六嬸。?

張果抓了抓頭發,“我媽到現在還不太同意,哎哎,這些大人的事真是太麻煩了,迎親要到明天。”?

石小川想起來,上次張果提到他姐姐要嫁的是石家祠堂長老會的大長老的孫子,還說到這附近適婚女孩的父母都不太願意把女兒嫁給石家的男人,他皺著眉,這事真奇怪,按理說,這石家的男人有出息的很多,在這十裏八鄉,也少有能比得上的,沒道理這些父母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他和張果玩了一晚上的電玩,張果對於他居然一點也沒接觸過電玩感到很震驚,但是對於石小川來說,電玩這種東西隻有石小山才能摸到,而自己,也隻能遠遠地看上那麽一眼吧。?

第二天一大早,張果就被他媽拎著耳朵從床上叫了起來,送親的隊伍已經快要準備好了。?

張果的姐姐是個漂亮的女孩,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緊張的坐在迎親的車子裏,正對著張媽媽哭得稀裏嘩啦,隻是眼神裏還是透著新嫁娘特有的期待、喜悅和羞澀。?

他們舉行婚禮的地方是石家的祠堂,按照古禮,要在這裏祭拜祖宗和拜天地,絕大部分石家人結婚都會有這個步驟,也算靈山鎮的特色了。?

石家祠堂這地方,石小川從沒進來過,每年的家族祭祀沒有他的份,平時這地方又門戶緊閉,生人勿近,也沒機會進來看看,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石家祠堂。?

這地方和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家族祠堂也差不多,整個建築坐北朝南,氣象端方威嚴,古老的磚木結構,青磚青瓦,山牆為封火五花牆,分為三進,門廳是牌樓式,兩排漆著紅漆的圓木柱子分列兩旁,整個建築雕梁畫棟,隨處可見獅子、饕餮之類的石雕。?

石小川躲在人群裏,看著這一切,大廳正中央坐著的那個白發蒼蒼,但是臉色紅潤,神采奕奕,穿著唐裝的老人,大概就是大長老吧,他正笑容可掬的看著那一隊新人。?

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祠堂裏人來人往,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張果這時候要陪在新娘旁邊,留下他一個人,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是石爸爸??

他正探頭探腦的往大廳裏瞧,卻又不進來,隻是看了看,轉身就往後廳走去,石小川覺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就跟在了他後麵。?

後麵倒是很清靜,前廳的喧鬧好像完全與這裏隔絕了一樣,這裏依然安謐而祥和,石爸爸踩著青石板路走到了後廳的偏房,那個房間的窗戶開著,裏麵坐著兩個人,一叢疏竹掩映,裏麵卻是完全古香古色的家具布置,倒頗有些意趣。?

隻是裏麵人說話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幽遠,這裏很安靜,所以雖然他們說話聲音不大,倒也聽得到一二。?

“這次的祭祀要提前?”一個聲音有些著急地說,“這是怎麽回事?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不行,不能提前,還沒準備好。”?

“不能也要能。”一個老人的聲音氣衝衝地說,“這關係到我石家的根基,石大全,你有今天靠的是什麽,你自己清楚,你以為我願意提前嗎?這不都是沒辦法。”老人談了口氣,聲音低了下來,說了一句話,石小川尖著耳朵聽都沒聽清楚。?

那個叫石大全的男人原本洪亮的聲音也低了下來,好像有些無奈似地說,“哎,這要是一個不小心!”?

“不會出意外!”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隻要我們小心些,以前那麽多年都這麽過了,今年也是一樣。”?

石小川突然想起來,這石大全就是石家祠堂大長老的兒子,那個在外麵搞了個連鎖超市,家產上億,石家富豪之一的人,他大概是因為兒子結婚而回來的,但是看他話裏的意思,兒子結婚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石家的每年三月三的祭祀。?

他們開始用極低的音量商議起有關於祭祀的事情來,石小川為了聽清楚,不知不覺的就往那兒靠過去,突然,他感到脖子上一涼,摸了一下,順手一扯,就把掉在他脖子上,神出鬼沒的小白拎在了手上,小白晃晃腦袋,卷在了石小川的手腕上,蛇信一吞一吐,不停地遊來遊去。?

被它一打攪,原本就斷斷續續的話,更是不解其意了,石小川伸出手指,彈了彈小白小小的白玉似的頭。?

既然已經聽不到了,而且石爸爸也不知道在哪,石小川決定離開這地方,剛站起來,拍掉身上的草屑,走了幾步,就看到石爸爸迎麵走了過來。?

他看到石小川,眉頭一皺,悶聲問,“你怎麽在這?”?

石小川低著頭,“爸。”?

石爸爸也沒應他,隻是不耐煩的重複了一句,“我問你呢,你怎麽在這,這地方是你來的嗎?還不快出去!”?

這些嚴厲而又冷漠的話,石小川以前聽多了,這陣子在學校,又有些遺忘了那種心冷的感覺,乍一聽,就好像回到了在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