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回籌碼說

二十一回 籌碼說

“你不是沈錯的女朋友麽?你居然會不知道他在哪裏?”劉翼洪這句話諷刺的,真叫白瀟一時啞了。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原來一直都背負著沈錯“女朋友”這個可笑身份。

真是……去他丫的女朋友!難道異性之間關係好點的,就隻能是情侶?不過這個關係,除了兩個當事人清楚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以外,在其他人麵前早就無可辯駁了,以至於白瀟很多時候對這個說法都麻木到無視。

不過這個時候,白瀟更多的,還是鬧明白了自己壓根就不了解沈錯。他的聯係方式、他的去向習慣、他的生活背景、他的親戚朋友,等等等等,白瀟根本就半點都不知道!說到底也不過是萍水相逢,雖然……似乎是同生共死過了,但仔細看明白,那次之所以會共同麵對槍襲,卻是沈錯連累的白瀟。隻不過白瀟受苦難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考慮是誰連累自己的習慣,不在意罷了。

罷了,找到又怎麽樣?說一句“我擔心你,你別崩潰”?這不也是很可笑麽?誰說沈錯一定受不得這樣的打擊了?這些安慰,在強者麵前,純粹就是侮辱!沈錯若是強者,自然不需要這些毫無實際意義的安慰,沈錯若沒有足夠的堅強來麵對大起大落的打擊,那白瀟還要看不起他了,又有什麽好安慰的?

白瀟想起那夜槍聲響起時,瞬間就將她緊緊壓在身下的沈錯,想起那個肩頭鮮血噴湧,卻依然固執地要以保護者姿態用身軀為她抵擋一切危險的沈錯。

沈錯,是個好漢子,當然沒有趟不過去的坎!

白瀟似乎又感覺到了滿嘴溫熱腥澀的鮮血味道……那晚她嚐到了,沈錯的血是溫熱的,男兒有這一腔熱血,何事不成?

白瀟胸中幾乎是豪氣頓生,然後忍不住就冷睨向劉翼洪。這男人,若是做成劉翼洪這鼠輩模樣,還真不如買快豆腐回家撞死算了。可這世上,怎麽偏偏就有那麽多腦子不會轉彎的人呢?

白瀟心中的這些變化,說起來雖然多,實際上也就在她一動念之間。在劉翼洪看來,也就是眼前的女孩先被他的話給氣愣了,然後,在他還沒來得及得意的時候,神色又忽然生動變化起來,竟忽然就有了些睥睨人間萬事的味道。

於是劉翼洪出離憤怒了。他能不怒麽?上次在酒店,白瀟給他的可是生平首次之奇恥大辱,自那以後,劉翼洪就無時無刻不想著報那一辱之仇。隻不過最近風雲際會,白瀟又是沈錯的女朋友,他不敢在關鍵時刻惹急了沈錯,這才一直忍著。

可這個時候,沈錯正好從神壇上落下來了,再見到白瀟,那還用得著客氣嗎?劉翼洪得承認,他剛才見到白瀟時,心裏就全部是歡喜得意與興奮,他興奮得心都抽搐了起來,因為他想到,自己可以報仇了……那麽,該他娘的怎麽蹂躪這個火爆的小妞比較好呢?先從精神上打擊她怎麽樣?

精神打擊的開端,就是先諷刺一句。劉翼洪這樣做了,可惜還沒到他欣賞到白瀟被打擊的模樣,他就又再一次被白瀟打擊了。

沒錯,就是那樣的眼神,高高在上的桀驁,仿佛就像在嘲諷和憐憫誰的懦弱無知!

劉翼洪又開始覺得自己的心開始顫抖加速——他現在已經不敢確定這是氣的還是興奮的,或者,根本就是……害怕的!劉翼洪幾乎要以為,某個瘋女人那淩厲嘲諷的眼神已經帶給自己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了。至少他就絕對忘不了,這個女人手舉著放滿滾燙食物的托盤作勢要傾到自己頭上的那一幕!

“你想怎麽樣?”完全是下意識的,劉翼洪上身微微後仰,急速吐出這句話,這樣子,仿佛白瀟是什麽凶猛異獸,而劉翼洪卻在一邊害怕地祈禱“不要過來”似的。

旁觀的幾個保安幾乎都要傻了。這劉公子怎麽忽然好像精神病一樣了?他在害怕這個一看就是學生模樣的女孩子?他向這個白瀟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不是很趾高氣揚的樣子嗎?怎麽白瀟還沒回話,他卻在一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簡直就差沒渾身發抖了。

不得不說,人類的心理變化實在是太微妙了,白瀟和劉翼洪這一進一退之間,便又是天淵的距離,劉翼洪再度被白瀟氣勢壓倒一次,隻怕以後要想翻身,可大大困難了。這其實便如博弈,白瀟的籌碼是一顆無所畏懼驕傲強橫的心,劉翼洪的籌碼則是富貴家勢。

隻可惜在這一場心靈博弈當中,不是同一水平線上的兩方大軍,卻因為劉翼洪這個指揮者缺乏平等對壘的心裏素質,和戰必勝的思想覺悟,完全忘了要怎麽利用自己的優勢,竟使得己方每每不戰而潰了!

白瀟瞬間就想到了這一點:劉翼洪為什麽怕她?就因為她曾經拿一托盤滾熱的東西恐嚇戲耍過他?雖然對劉翼洪心靈之脆弱感到不可思議,但想到這個家夥確實是個草包,那也可以理解。何況她跟劉翼洪的交集,除了現在,也隻有在楚天閣發生衝突的那次。那麽確實是這樣的話,她要不要讓這位劉大公子的心理陰影更重一些?

欺負人……暫且這麽說吧。不是白瀟的惡趣味,也不是她有多無聊,而是這刹那之間,她又聯想到自己的處境了。沈錯處境究竟如何暫且不說,就她自己的生活,本也是一團亂麻了。可是麵對種種可以預料的即將到來的困境,她偏偏也是沒有什麽籌碼的。

如果可以的話,來招空手套白狼怎麽樣?沒有什麽籌碼,不代表不可以主動尋找籌碼啊。

白瀟心念電轉,向著劉翼洪乍然流露出來的畏懼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用頗帶幾分譏諷笑意的語調說:“我想做什麽?倒要問劉先生你想做什麽才對吧?我可是一直都站在這裏沒動,劉翼洪……”

白瀟逼近一步,劉翼洪後退,白瀟再大步前進,這下劉翼洪沒退得過來,幾乎隻在眨眼間,就看到了白瀟放大的臉湊到了自己麵前。這其實是一張很美的臉,眉目如畫,肌膚如玉,可劉翼洪覺得自己心跳加速的成分裏更多的還是恐懼。無法控製地又想到了那天那個高舉的托盤,還有曾經一些破碎的記憶片斷。

腦海中仿佛翻滾著劃過扭曲的血色閃電,劉翼洪臉色白中帶青,大顆大顆的冷汗開始從額頭冒出。白瀟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捏緊了。她要弄清楚劉翼洪究竟隻是被她嚇怕了,還是對所有凶狠有力的女性都會害怕。也就是說,弄清楚他心理陰影的由來究竟是在什麽時候。

“我們握個手吧,劉先生,也有幾日未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