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向著哪裏掙紮

四回 向著哪裏掙紮

白瀟坐在救護車上,緊張地盯著鋼鐵隔門。那裏麵有一個簡易手術台,沈錯正躺在上麵,他已經進入了暫時性的失血休克當中。

雖然同在一輛車上,可是內門隔著,白瀟看不到手術台上的場景,隻聽到一些模糊的對話聲從隔音效果並不好的門內傳來。

“心率已經低於40次每秒……”

“動脈血壓在……”

“將空調溫度再調高,增加動脈血含氧量……小王,你泛什麽糊塗,是調高不是調低,快點!”

“無法輸血,注入血漿增容劑,不行,不夠,加大劑量,到,不行……2.5……”

“快點!小吳,25%白蛋白!靜脈推注,我來……”

“糟糕……又滲血了,心率嚴重失常,回不上來!”

“不行了,血管擴張劑……”

白瀟雙腿緊緊並攏,大腿肌肉幾乎向內收縮到極限,雙拳握著,額頭上汗珠細細密密地直往外冒。小兔子白璃正蹲在她腳邊,它是在白瀟上車時忽然跳過來跟上的。可是此刻的白瀟已經沒有心情來欣喜這小家夥有多靈性聰明,她的注意力大半被醫生和護士們的對話吸引,小半又不得不用來回應警察張緯的盤問。

“你說他是你們學校的助教,那他應該是高級知識分子,怎麽會被人用狙擊槍暗殺?殺手非常專業……”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神!”白瀟很不耐煩地回他,心被醫護人員們的對話高高提起。她一邊又隨口加了幾句,“他是在讀研究生,兼任助教,本職是個商人,據說是遠通集團的董事長兼ceo,他關係複雜著,問我有什麽用,我怎麽知道?”

醫生忽然大叫一聲:“保護心髒!西地蘭!快!溶5%葡萄糖!”

“嗬嗬。”張緯幹笑了兩聲,視線落在白瀟身上,忽然又有些傻愣愣的了。

白瀟根本就沒注意到,原來她的衣服下擺在給沈錯包紮傷口時被撕了一大圈,現在短得露出了一整截纖細柔韌的腰肢,肌膚與曲線美得叫人目眩神迷。

小警察傻笑後不再出聲了,白瀟的注意力就完全被醫生和護士們的對話吸引住。

“小王,給他的四肢做按摩,小心一點。”

“周主任,血型測出來了,是a型rh陰性血,已經通知了醫院,市血站裏暫時沒有這種血,正在向附近城市緊急借取。院裏的意思是……看能不能拖過去。”

“不行!必須要有血!他失血過多,如果不能趕快輸血的話,這些搶救都沒用,失血休克是致命的!”

白瀟豁地站起身來,並不高的車頂差點就撞到她的腦袋。

“警察,聽到沒有,必須安排輸血!”她捏緊拳頭,低而重地向著張緯說。

小張警察呆呆地“啊”了一聲,然後慌張地按動對講機。

“鍾隊,受害者可能有生命危險——”

“全力搶救!無論如何都要救活!”那邊忽然大吼一聲,傳出的卻不是鍾紹亭的聲音。

張緯嚇一大跳,然後聽到鍾紹亭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說:“薛兄,已經知道是沈先生了,我們也通知了醫院,醫院一定會不惜代價搶救的。”

白瀟一把搶過張緯的對講機,急忙道:“鍾隊長,現在不是搶救不搶救的問題,是沈錯失血過多,而醫院庫存沒有符合他a型rh陰性的血!”

“張緯!”鍾紹亭低喝一聲,“你被記警告一次。白小姐,請毋妨礙警察工作。”

白瀟訕訕將對講機還給張緯,然後頭垂下。

腳下小兔子正用小嘴扯著她的褲腳,小腦袋拱啊拱的,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尋求她的安慰。

“呀,小璃!”白瀟蹲下身輕輕將小家夥抱起,心裏漲漲的,既放鬆又後怕,還帶著絲愧疚,“我居然把你給忘記了,真糟糕,對不起。”她撫了撫小兔子的腦袋。小兔子長耳朵抖動,小腦袋頂著白瀟的手搖晃著。

“吱”一聲尖銳的刹車聲響起,救護車兩側的門轟地滑開,急診室門口的幾個醫生和護士推著手術推車快步迎來。

“快點,傷者嚴重失血,陷入深度休克!”醫護人員小心抬著沈錯移上手術推車。

“rh陰性血太稀有了。”一個醫生低聲歎道:“一時半刻根本調不到適用血型,可能要做好……的準備了。”他將“死亡通知單”這幾個字含糊過去,畢竟不敢在沒定論之前亂說話。

白瀟緊緊跟著手術推車走動,到了手術室門口,一個護士伸手將她攔下。

“小姐,你不能進去,請到休息室等候。”

白瀟的手從懷中小兔子微拱起一個可愛弧形的背上滑過,心裏下了決定。

“我是a型rh陰性血,我來給他輸血!”她心揪得緊緊的,這個決定用了她太多的勇氣。

當然不是舍不得幾百毫升的血,就是抽取千毫升以上那也沒問題,她擔心的是,自己的血液……會不會與正常人不同?雖然不知道檢驗輸血血液的時候需要檢測哪些項目,雖然在和雅醫院的時候醫生就說過她已經是完全正常的女性了,但在這個問題上她還是控製不住的疑慮擔憂。平常雜事多,還不怎麽想這個問題,可一旦到了醫院,麵對血液檢測,她就忍不住開始擔心。

這純粹是潛意識裏的多疑,終歸,經曆太特殊,哪怕平常掩蓋得再好,心底還是缺乏著安全感。

可是不管怎樣,什麽也都及不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重要!

就是麵對一個陌生人,白瀟碰到這種情況,都會不忍心地要救,何況手術裏的那個人還是沈錯?

濟危難於俠義中,這也是白氏家訓。

“這個……”護士卻為難了,“親友互助輸血要先填寫登記表,還要到血站先進行初、複檢……”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白瀟大喝一聲,好不容易集起了勇氣,護士卻這麽說,她眼睛控製不住地猛然漲得通紅,“就是時間不等人我才來獻血的,哪來這麽多麻煩程序,快點,現在就對一下血型!”

護士的臉倏地就沉了下來。

“馬上給他們做溶血測驗!”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在急診室的走廊上遠遠響起,帶著強勢的命令,“先關門,進行手術,帶白小姐去做溶血測驗,隨時準備接受輸血!”

一行人走來,為首的是一個看不出具體年齡的男子,瘦長,滄桑,麵容雖然平凡,卻透著怎麽也掩不住的成熟男性魅力。

鍾紹亭和一個披著白大褂的中年女子走在他身後,更後麵是幾個警察和醫生。

為首的男子在打電話:“馬上封鎖,汪局,話不用我說第二遍吧?”

“哼,管不住?您會管不住?您要是管不住,那咱們c市的媒體就都不用運作了。”

“好了,莫忘香墅,您忘了嗎?”

“汪先生,雖然沈先生現在情況危急,但是我薛希藍還在呢!”

“沈先生很快就會蘇醒,他可沒有薛某這樣的好脾氣啊……”

“嗬嗬,好的,汪先生向來是個明白人,大家都知道。那麽,改天一起吃個飯吧……好的,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