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回夜的終章與序曲

五十四回 夜的終章與序曲

這裏怎麽會有一隻小兔子?是誰遺失的?總不可能是野生的吧?

白瀟心中雖然疑惑,但在這樣的夜空下,這樣的花叢中,見到這麽一隻可愛的小家夥,手還是先於大腦一步移動到了小家夥的腦袋上輕輕撫摸起來。

小兔子長長的耳朵抖了抖,清透的琉璃紅眼珠子轉動,一雙前腿舒展,朝前趴了趴,真是靈動可愛之極。

白瀟本來不是會喜歡小動物的人,隻是此刻心緒沉靜下來,夜風輕柔,路燈明淨,心底柔軟的一處也就不自主地跟著萌動。她將另一隻手也伸過來,輕輕將小兔子捧起抱到懷裏。

這小家夥真的好小,白瀟一雙手掌合起來差不多就能將它完全覆住。這身子骨更是輕巧得不得了,白瀟將它放在曲起的臂彎上,幾乎就感覺不到它的重量。這還是一隻幼兔啊,不知道出生才幾天?

白瀟小心翼翼地,甚至擔心自己隻要稍稍用大點力,就可以把這小家夥給壓死了。

“小兔子,你怎麽會在這裏啊?”白瀟唇邊輕輕蕩起一個從所未有的柔和微笑,伸出指頭輕輕撓起小兔子的眉心。

小兔子長耳朵抖動,薄薄的耳廓被燈光映著,幾乎就像是透明的。這耳朵裏側絨毛細細短短,薄耳上泛著新生的粉嫩紅色,又脆弱,又鮮活。小家夥趴在白瀟臂彎上,一點也不怕生,反而小腦袋微側,琉璃紅的眼睛半眯一副愜意得很的模樣。仿佛在說:“我不在這裏在哪裏呀?”

不知道是女性的同情心理泛濫,還是男性意識裏的保護欲作祟,或者人天性裏就都有著憐惜弱小的因子,白瀟發現,自己竟生起一股把這小家夥抱回去好好養的衝動。養這麽一個看著就覺得脆弱得不得了的小東西,在白瀟從前的想法裏,那完全是不可思議的。

哪有那個閑情,萬一養死了怎麽辦?

“小兔子,你的主人呢?”白瀟心裏一股細細的暖意流動著,又問。

小家夥小小的三瓣嘴微微動了一下,一隻小爪子探出,搭在白瀟胸前的衣服上,長耳朵抖動,又仿佛在說:“你不就是我的主人嗎?”

白瀟不知道是自己想像力太豐富了,還是因為太喜歡這個小家夥了而心理作用過剩,總覺得小家夥能聽懂自己說話,還總覺得自己能從小家夥的肢體語言上看出小家夥的意思。

這裏沒有其他人吧,這小兔子就算原來有主人現在隻怕也走散了吧?

“如果我把它丟在這裏不帶走,隻怕它會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吧?”白瀟心裏想著,就更不舍得把這小家夥放下了。

“要不這樣,小兔子,你跟著我回去好不好?”白瀟低下頭望著懷中的小家夥,輕輕問,“如果你同意,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你不同意,就眨兩下眼睛。”

小家夥腦袋側過來微仰著,清透的紅眼珠子轉動,眼瞼垂下來,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

“你真的聽懂啦?”白瀟簡直要叫大叫一聲以示驚歎了,她懷疑著,這是巧合吧?

小兔子又眨了一下眼睛。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啊,恩,如雪白,琉璃紅,就叫白璃好不好?這次我們換一個規矩,同意就眨兩下眼睛,不同意就眨一下眼睛。”

白瀟小心地盯著小兔子的眼睛,滿是期待,似乎,很久以前,很小的時候才會有的幻想又止不住一個翻身,爬滿了她被各學科知識與現實塞得有些僵硬的腦袋。

她很想再次得到驚歎的機會,她想知道這個小家夥是不是真的通人性。

小兔子將眼一閉,再睜開,然後再一閉,再睜開。

琉璃紅的眼珠子與白瀟對視,路燈照下來,映得這眼珠兒好似泛著水光,靈動可憐又溫潤,似乎還透著笑意。

白瀟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

遇到這樣神奇的小兔子,她覺得自己的心幾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會相信童話,想要相信童話的年代。那個時候,小動物都是可以對話的。

怎麽會有這麽神奇的小東西啊。

少女安靜地坐在花壇邊沿上,頭微垂著,五官精致秀美,短發清爽利落。她雙腿並著,一條腿曲成90度,另一條腿斜伸出一點,腿上趴著一個雪白的小東西。夜幕很高,路燈從她身側斜照過來,映得她身上都微泛著一圈白芒。

夜色其實有些舊舊的,少女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長,有點寂寥的感覺,可是,少女神色很溫柔,姿態又很悠閑,就叫人覺得,她其實是在享受這寂寥。或者說,這不叫寂寥,而是清澈溫馨。

路人並不多,偶有幾個也行色匆匆,步伐之快一如這城市的節奏。可他們走過這裏,或長或短的,總會停下來望一望花壇上坐著的少女,然後再各懷著不同的心事,繼續向著原來的方向走遠去。

或許這人是趕著回家享用妻子早就做好放桌上等著歸人的晚餐,或許那人是趕著回家繼續做公司裏未完成的工作,或許這人是辛苦了一天隻想回去淋浴睡覺,或許那人是趕著再去做一個晚間的兼職……夜將深了,還走在昭湖公園背角的人行道上,沒有乘車,路又偏僻,那麽各人總有各人的理由——不管是什麽,或者下一個是無處可去的城市遊民,或者下一個是無聊走來散步的鄰居大伯,白瀟也都覺得氣氛很好,可以把他們當風景看。

這時候遠遠又走來了一個人。他身材極高大,影子拖得更長,白瀟剛一瞧見他,還沒到看清他的臉,就從那極為突出的身形和氣質上認出了這個人。

真是巧得很,這個人是沈錯。

沈錯的步伐很穩,慢慢走過來像在散步。他穿著的是正裝,隻是西服外套被脫了下來搭在臂彎上,襯衣領口扣子解著,領帶也歪歪扭扭地被扯散了,微露出了一片厚實堅硬的胸膛。他的頭發淩亂,眼睛被劉海的陰影遮住,很深。這個時候的沈錯,看起來竟有著與平常完全不同的野性頹廢。

他是滿心滿腹都裝著算計與決策的。當然,沈錯的腦袋任何時候都習慣了高速運轉,這不奇怪。不過與平常不同的是,沈錯這次的麻煩特別的大,大到他都覺得難以解決,幾乎要被陷入絕地。

商場之上戰局瞬息萬變,沈錯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藏在他背後一直虎視眈眈的那個人就終於不願再忍耐,將一直收在厚厚肉蹼裏鋒利爪子狠狠拍了出來。

沈錯知道這個人遲早會動手,隻是沒想到會這麽早。

不過他沈錯一向最大的本事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戰鬥麽,越是困境,衝突起來越是激烈,最後才越有成就感!

沈錯冷靜地想著,像黑暗中困守一隅,卻越發將所有凶戾收攏起來,隻等關鍵時刻再發出致命一擊的危險猛獸。

他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看見了白瀟,這個讓他甘願心念纏繞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