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一眨眼的愛戀

三十九 一眨眼的愛戀

有這麽一個故事。

花是有精靈的,從前的曇花仙子正是花中最燦爛的精靈之一。她一年四季都開放,色如飛雪,瓣似清蓮,逍遙在這天地間,將美麗風景帶到所經的每一處。日複一日,曇花芳蹤遊遍了三界九州,看盡了世間勝境,滄海桑田,心卻漸漸寂寞枯萎起來。

縱然人人稱讚她美麗,可沒有一個人能為她掬一捧清水,灌溉入她的根係,透進她的心靈。

世間有千般好,可都不是我想要的。

直到有一天,一個初夏時節晨曦微露的時候,背著水罐提著花鋤的少年韋馱踏著天際第一縷陽光來到了她的身邊——韋馱總會細心為她除草,鬆地,灑入清水,然後對她露出清澈的微笑。

於是她想,我可以稍稍停留一段時間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每隔一段時間曇花總想,再停留一會吧,於是,這停留,就似乎真會無邊無際了。

喜歡在天地間遊走的曇花仙子從此停駐在這座無名小山,她漸漸將自己收集的芳華全匯聚到這一處。不是山有多好,隻是仙子心中的精靈已經落到了這山腳的一個平凡少年身上,那麽這天地之間,又還有哪裏的美好能及得上此處呢?

芳綜遍遊三界的曇花仙子忽然間似乎銷聲匿跡了!三界紛亂,玉帝疑惑,曇花去了哪裏?

仙神們的眼透穿大千世界,在層層浮華之後找到了曇花生根的一角。

三界震驚,玉帝震怒,曇花不是停留在哪一處福地,她是停留在了少年韋馱的心裏!

仙凡如何能夠相戀?凡人少年韋馱如何能夠獨擁三界最美麗的花精靈?

麵對三界責難,曇花癡戀不悔,韋馱慨然無懼。

可是對玉帝而言,還對付不了韋馱你一個小小凡人麽?一詔法旨之下,四季燦爛的曇花從此成為一生隻能開一瞬的花,而凡人少年則被送往靈柩山出家,剝除記憶,忘卻曇花仙子。

可是心裏駐滿了那個人,就是烙印在靈魂裏的,即便沒了記憶,就真的從此陌路了嗎?曇花既然從前不悔,那以後也不會悔。即便一生隻能綻放一次,在每一生的輪回中,她也總在韋馱路過的那一瞬開放——用盡一生精力,一生美麗的開放……

故事到這裏,也許人們可以等待一個淒美結局了,但隻要還有人,就永遠不會缺乏主角,故事也就永遠沒有盡頭。《白曇花》,到底要演繹一段什麽,至少在上映之前觀眾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

《白曇花》的劇組公告了故事淒美的前段,然後將神秘後段流傳成無盡遐想以供觀眾猜測,這宣傳手段,無疑是極出色的。當然,劇情本身也很唯美。於是,觀眾們更大的熱情被調動了起來,對於這一次預告所說會在陳諾演唱會中現身的神秘女主角也就格外期待。

安華生現在又有了新的苦惱。

臨時女主角是找到了,她的氣質從某方麵來說非常符合劇本要求,甚至,安華生覺得她比出狀況的原女主角吳琳還要適合這個故事。但是,劇組不是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的,他是總導演沒錯,可製片人的意見他不能忽視,投資商的決定他更不能輕易推翻。

現在是需要白瀟做臨時女主角,但問題也正出在這個臨時上。臨時不同於正式,投資數千萬的大片也不可能因為一個臨時從權就決定誰為正式女主角。可白瀟不做正式女主角,這次又要替代女主角出場和陳諾配合演唱,容貌就成了一大難題了。

吳琳雖然今天出事,放了演唱會的鴿子,但她正式女主角的地位還是很難動搖,投資商傾向於她,安華生也沒辦法。而白瀟的長相與吳琳並不相似,如果今天出場亮相的是白瀟,那日後女主角換回了吳琳,觀眾又怎麽接受?就算可以化妝掩蓋,但觀眾不是傻子,現代化妝術也沒有武俠小說裏傳說的易容術那麽神奇,白瀟根本就不可能化妝成跟吳琳一般模樣。

那要怎麽辦才好呢?安華生現在可是恨死吳琳了。她大明星據說是塞車塞在另一個城市過不來了,那這麽一個難題踢給他又是什麽意思?她該死的到底有沒有一點敬業精神!還有,她的行為屬於違約……

可現在不是計較吳琳怎麽樣的時候。緊急會議馬上召開了,後台核心工作人員集體開動腦筋,要怎麽安排,才能讓白瀟把這個女主角完美替身成功?

演唱會終於開始,辛嶼在人潮中一路擁擠,終於還是跟著湧進了體育館的演播大廳。大廳的外門緩緩關了,保安終於將秩序成功維持起來,辛嶼安靜坐在自己那不前也不後的坐位上,心裏卻焦躁不已。他的旁邊如今空著三個坐位,正是時家雙胞胎和白瀟的,此刻三人皆不見,留他一個坐在這裏算什麽事?

燈火明亮的演播大廳裏忽然一片昏暗,隻留舞台左側角蒙蒙圈出一點光暈,中間如芒,漸次幽藍。紛鬧的觀眾們忽然一齊止住聲音,仿佛集體屏息,等待那一點光暈裏主角的出現。

光暈裏卻並沒有現出陳諾的身影,而是從蒙朧到清晰,漸漸長出一個巨大的絳紫色花骨朵,綠葉紅萼,花枝輕顫著,抖動萼上凝露,仿佛裏麵正孕育著一個精靈般的生命。

整個舞台都是由大塊電子顯示屏為幕,微機後台控製。這時穹頂上漸漸閃起幾點星光,星光一點點燃起,仿佛舞蹈般跳躍在整個墨藍天幕上。天空之上忽然有一星子光芒大盛,投射到舞台的另一側,折著光現出一個挺拔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色勁裝,漆黑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肩上,麵目卻在光亮下映得有些模糊。原來他是早便站在了那裏的,隻等著這星光流瀉下來,才將身姿展現。

少年緩緩邁出一步,低低的清唱自他喉間流水一般擴散開來,仿佛紅塵之外而來的一縷天音,降落在凡間,不需要伴奏,不需要歡呼,自顧纏繞。歌聲悠悠回蕩在整個演播廳裏,清冷纏綿,然後一點一點滲透進觀眾心裏。

這首歌的名字叫《晨光》。

“哪怕這人世間一片黑暗,也讓我來點亮你心靈一角……”

辛嶼承認,這歌很好聽,就連許多陳諾FANS火熱瘋狂的情緒也似乎隨這一曲滌蕩了不少。但他還是焦躁,白瀟姐姐去哪裏了?

一個人輕輕拍起了他的肩膀,辛嶼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保安服裝的男子。

“265號,請問你是辛嶼嗎?時小姐在前麵等你,請跟我來。”

“時……淺淺?”辛嶼一陣愕然,隨即欣喜,淺淺會不會跟白瀟姐姐在一起呢?時家的家世他是知道一些的,隻是今天因為白瀟而心神大亂,竟連一些最簡單之處都想不到了。比如時淺淺和時宇,在這裏有沒有特殊關係呢?她能不能找到白瀟呢?

時淺淺和時宇果然坐在第二排貴賓席,旁邊還特意留著一個給辛嶼的坐位。

“淺淺,時宇哥,白瀟姐姐呢?”辛嶼並不坐下,反而當先開問。

“快坐下啦,好多人都看著呢,站著多不好。”時淺淺露出一個神神秘秘的笑容,“白瀟沒事呢,專心看演唱會哦,你等下就可以看到她啦,別急,坐著等啦。”

辛嶼相信時淺淺,依言坐下,心思卻全然不在演唱會上。白瀟姐姐她討厭我嗎?可是又不像。

清唱完成,陳諾向觀眾打招呼,伴奏也響動起來,演唱會的氣氛漸漸HIGH了。辛嶼不知道台上在演些什麽,也不知道觀眾們在瘋狂些什麽,他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思考著要怎麽獲得白瀟的感情。隻是要親近白瀟姐姐嗎?不,從他第一眼見到白瀟起,他就沒想過要她當姐姐。他的感情悍然直觀,他想要這個女子做妻子,**人,這就是他的目標!

說起來很震撼,可事實容不得他不信,他辛嶼,就是對白瀟一見鍾情了!

喧鬧尖叫聲越來越重的演播廳忽然又安靜了下來,辛嶼恍惚從夢魘中驚醒。抬起頭,近前那一朵巨大的絳紫色花骨朵兒乍然怒放——這花兒原來是白色的,絳紫花萼舒卷退開,裏麵大片的白色花瓣飛雪一般紛落在花托之上,淡淡的煙霧在花瓣之間繚繞,仿佛仙氣蒸騰。

花中有一人,背向觀眾,緩緩立起。烏黑的長發瀑布一般絲絲流瀉在雪白花瓣上,一襲繁複的白紗羅衣,飛天款式,細腰緊收,曲線若歌。她手纏紅綾,絳紅飄帶與長長裙擺落在雪白花瓣上,美而孤寂,卻真似謫仙般。

燈光緩緩在她身上收縮,花中仙子微側半身,長發垂下,隱約露出半邊蒙朧的柔美臉頰。這整個人,收了一身光彩,卻愈顯清淡了。

辛嶼目光怪異,總覺得花中之人,很是熟悉。

陳諾依舊黑衣,圍繞著花中之人踏起了陣舞一般有節奏的步子,他的腳步很輕柔,好似當真帶著晨光,像害怕驚醒晨曦中酣睡未醒的美麗精靈。

歌聲流淌,他再次清唱起來。

這是《白曇花》的片尾曲,《一眨眼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