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選擇

15、選擇

離開邵雲飛獨自歸穀的淺斟,回到房中,在睡床上輾轉反側,又是一夜未眠。隻是腦海中都是和邵雲飛的一幕一幕。邵雲飛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是要自己和他一起離開藥王穀嗎?而自己真的是可以和他一起離開的嗎?如果離開,那麽和瑞之間又應該怎麽辦呢?

對於瑞,對於雲飛,自己隻能是無從選擇了。

淺斟不由地去想,如果瑞真的在六年前負了自己,那麽現在就會簡單的多,一是還是重複六年穀中的生活;二是自己已經和雲飛簡單而快樂的在一起。可惜這些都隻是如果,因為事實是瑞他沒有負自己,也從沒有背叛自己,所以自己不能這樣簡單的和雲飛在一起。再如果,雲飛隻是瑞的棋子,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棋子,那麽自己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和瑞重修舊好。但是雲飛他付出了感情,自己也是,在那日自己與唐索的大戰中,他沒有走而是選擇回來救自己,就因為這些,讓自己不能安心地和瑞在一起。

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那麽就要選擇,瑞?或雲飛?阿媽說的沒錯,有的時候,真的是有的選擇比沒得選擇來的更加痛苦。

其實自己麵對邵雲飛的不確定,是應該感到高興。如此這樣自己就不用選擇了,可以直接安心的和瑞在一起了。可是為什麽看到他的猶豫,心卻會這樣難受呢?

清晨,起床,照例處理了穀中的瑣事,淺斟就回到房間休息。卻發現有一個拉長的影子正在自己的門口,一動不動。

淺斟走近一看,是邵雲飛,他一人在門口抱劍而立。是他,淺斟一驚,可轉念一想,是他有如何呢?自己又能如何呢?

淺斟隻有就像什麽也沒有看到似的,越過他,推開房門,進內。邵雲飛亦想尾隨其也想進入室內。

“誰讓你進來了。”淺斟說著就要關上房門,想要將邵雲飛關在門外。

邵雲飛一把將門沿抓住,探進半個身子道:“淺淺,我有話要說。”

淺斟鬆開了把住門沿的手,道:“公子不是說過‘知道了,不說了’嗎?怎麽還有些話要說嗎?”

邵雲飛摸摸腦袋,傻笑道:“原來你還記在心上了。”

“怎麽,是這句話啊?那麽既然說完了,公子請回吧。”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了。”邵雲飛急忙辯解道,然後咬了咬下唇,終於下定決心道,“淺淺,和我一起離開這兒吧!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你的,會給你帶來幸福和快樂的。”

淺斟不禁又想到了瑞,想到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輕率而認真的和自己說了這樣的話,但也隻有那一次而已。現在的瑞,大概就不會這樣說,沒有十足的把握,瑞是不會這樣隨意許諾的,因為他看到的是將來。雲飛就似當年的瑞,看到和感到的隻有現在,沒有將來。

聽著邵雲飛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而是難得的認真而執著。看到這樣的邵雲飛,淺斟的心亦隨之怦然一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對於今日這樣的情景,淺斟也曾假想過許多次了,也想過許多的話來回答這樣的邵雲飛。可是此時此刻的自己,卻又是這樣的無言以對,也許事事都是如此,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設想這些好那些,因為真正發生時,又是另一回事了。此時的淺斟能夠的,也隻是淡淡地道:“你想清楚了?”

邵雲飛聞言微微一愣,想必並未想過淺斟會這樣回答自己,連嘴角上那往日頑皮的弧度也變的平緩起來了,僵硬而仔細地道:“我,邵雲飛想清楚了。”

看到邵雲飛這般小心和認真,淺斟心突然的鬆了口氣,淺淺一笑,抬起手,輕輕地放在邵雲飛的手心中。

邵雲飛開心地對之一笑,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一雙大大的手裏緊緊地握著一雙小小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白雲青草間,邵雲飛和淺斟兩人在其中盡情縱馬奔馳。高高地揚起馬鞭,馬兒隨之飛奔而馳,耳邊也伴隨著風兒的輕聲細語,一切的一起都是何等的逍遙和自在。白雲青草間,都洋溢著兩人的歡聲笑語。邵雲飛時不時地講些自己少時與老頭在西域的日子,和這些年闖蕩江湖聽說的奇聞軼事,逗的淺斟笑的合不籠嘴;淺斟亦是向邵雲飛描述著自己兒時在穀中的無憂生活,還會和邵雲飛講述一些隻有神醫門才真的的珍奇異獸,讓邵雲飛拍手稱奇。

那些遙遠而快樂的日子,兩人都許久沒有回憶過了,可是當真正打開記憶的封印時卻毅然發現,原來它們還像從前般鮮活生動。原來這些年,自己仍然沒有忘記它們的一分一毫,而它們帶給自己的同樣還是幸福和快樂。

藥王穀裏則是寧靜、寧靜、再寧靜,繼而是死寂。

得知淺斟的傷勢已經痊愈的瑞,在京城處理好公務,就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藥王穀,可是得到的卻是斟兒和邵雲飛一起消失的消息。其實自那日第一次在藥王穀看到斟兒和邵雲飛時,瑞其實就發覺他們之間好像已經發生過些什麽,而那些是自己不知道的。但是自己認為那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堅信自己和斟兒之間的感情,所以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

斟兒,你知道嗎?現在你這樣做是在背叛你和我之間的愛情!

瑞臉色蒼白的坐在淺斟空空的閨房中,一動也不動已經三個時辰了。沒有人敢靠近,因為誰也不敢也不想靠近這樣的王。而此時的王身邊隻有一個在遠遠地站著,並沒有走開的意思,他就是王的貼身護衛——鬼影。

鬼影,沒有人知道他姓誰名誰,隻知道他是這世上和王在一起最久的活人。作為王的貼身護衛的他,和王日夜相伴、朝夕相處,他自認為是這世間最了解王的人。

鬼影說自己此刻是最了解王的人,不僅是因為他是這世界上和王待在一起時間最多的人,和王一起經曆了他的成長,而是因為他和王有過同樣的經曆。自十四歲學藝歸來就成了王的影子,從此開始了日夜相伴的日子。隻是像王今日如此無助的樣子,卻是鬼影從未見過的。

所謂帝王之術,首先就是喜怒不形於色。

在王還是瑞王的時候,那是六年前。先帝的身體突然不適,胡王後突然發生政變,垂簾聽政,朝野震動,人人自危。另一方麵,福王作為胡王後的親生子,更是作威作福,排除異己,甚至一度將瑞王關入地牢。就是那個時候,王也從未有一絲的懼怕和退讓,更談不上什麽無助了。那段日子真的很長很長,直到一個月後,得到胡丞相的多番周旋和鼎立支持,才得以脫身。

讓鬼影同樣清楚的記得,還有淺斟小姐在瑞王府和王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隻是女人啊女人,這是女人心海底針,變得比什麽都快!從前她和王是那樣的相愛,而今卻和那個什麽所謂的蠻族男子私奔了,這是何等的荒唐啊!放著高高在上的王,而選擇這低等的賤民。

呆呆坐在那兒的瑞,蒼白的臉頰亦漸漸有了血色,鬼影知道王已有了決定,而這個決定會是個痛苦而英明的決定。因為今日的一切與六年前的那日有著驚人的相似。那日王就是好似今日般,終於做出了迎娶胡皇後的侄女,也就是胡丞相的女兒為妻,那是個痛苦而英明的決定。

對於任何人來說,讓自己最深愛的女人從這個世界消失的確是件艱難的事,但是卻是明智的。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是因為自己有過同樣的經曆。

時光如梭,媚兒是自己這一生最愛的,也是唯一愛的女人。自己是師傅養大的,而她是師傅唯一的女兒,可謂是青梅竹馬。當自己十四歲奉師傅之命下山,成為瑞王的侍衛,以為那就是幸福生活的開端,卻不知其實那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入宮,追隨瑞王,這是何等的榮耀。隻是有得必有失,男人入宮也是要失去一些東西的,從此自己也就失去了作為男人應有的快樂。好在最後媚兒還是決定和自己還是成親了。當時的自己真的很開心很開心,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也很感激她,發誓一定要給她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一個人既然選擇了,就應該知道選擇之後的生活是什麽,意味著什麽,如若不然那就不是幸福而是傷害。在自己和媚兒成親還沒有三年的時候,就讓自己發現了她的背叛。自己給她穿最好的,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可是她卻選擇背叛自己,真的是太可惡了!作為一個人,一個男人,最大的恥辱和傷害就是被心愛的人背叛。

當日,自己將那奸夫一劍穿喉,用劍指著她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什麽都給你最好的,難道你還不知足嗎?”

她卻用憂怨的眼神望著自己,那種眼神直至今日自己都不能忘卻。她用哀怨語氣對自己道:“其實你不愛我。”,語畢,縱身撲向劍尖。其實當時自己是可以讓媚兒避開那劍的,可是卻沒有,因為自己知道自己是想她死的。

就在鬼影沉醉在往日的記憶中時,王卻站了起來,打斷了鬼影的思緒,道:“來人啊!傳令下去,朕要修書西域王。”聞言,鬼影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莫明的激動。要決定了,要決定了,英明的王終於要決定了。

瑞王頓了頓,繼續道:“書函的內容就寫:‘我中原神醫即日由西域國師護送前往西域,以求采取我國所需藥本,望西域王全力助之得以早日歸國。’就這些了,具體的你們在潤色潤色就可以了。”這樣的修書內容是鬼影萬萬沒有想到的。待侍衛們退下,瑞的眸子微微發亮,自言自語般繼續道:“斟兒,朕會等你回家的。”

鬼影的眼前似乎出現了當日媚兒那雙哀怨的眼神,也似乎又回到了兒時與她快樂的時光。

鬼影忽然明白了些什麽,或者說是王讓鬼影明白了些什麽。原來自己就如媚兒說的那樣,自己根本就不愛她,一直以來愛的隻有自己。當初因為一己私欲而執意要和媚兒成親,卻不知其實是害了她。

愛一個人就要包容她所做的一切,愛她就要讓她去選擇她的幸福。當日倒在劍下的她好象還想說些什麽,當時的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也不去理會。現在鬼影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媚兒當日想說的一定是,“謝謝你殺了我。”

是啊,媚兒她得到了解脫,她自由了。可是自己呢?要將永遠禁錮在地獄裏,永世不得超生!原本所堅信的在頃刻間轟然倒下,鬼影的口中也有了淡淡的鹹味,一股血水從鬼影的嘴角流下。

鬼影知道自己這些年苦練的鐵布衫崩潰了,可是鬼影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是那久違的開心,因為他知道其實媚兒她是愛自己的,因為隻有還愛著自己才會想要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