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君心堅定
第十七章 君心堅定
矇矓中，一男一女各自遠去，隻留下越走越遠的背影，她想看清，卻撥不掉眼前的迷霧，這迷霧向她逼近，俞來俞濃，逼得她快透不過氣來了……她又驚又慌，想要喊，卻無法出聲……
默默驀地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眼前依稀是熟悉的紫色帳頂，天色已經亮了。她長長舒了口氣，這樣的夢，她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每一次都在無法呼吸的痛苦中驚醒。她伸手拭了拭額上的冷汗，來這裏之後倒是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不知怎麽忽然又回到她腦子裏了。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溫暖的懷抱。是了，昨日在野外與簫無弦說過與此夢相關的事，竟然又牽起了她的夢魘，她按住還驚魂不定的胸口，掀被下床。房中桌子旁不知何時竟然坐了個人，頓時把她嚇了一跳，定眼看清對方麵目，她頓時雙目劇睜，麵現驚恐，失聲驚叫起來：
“啊……”
叫聲在清晨靜謐的山莊中回蕩。住在隔壁的侍女彩兒聽見，嚇得驚醒，來不及梳洗，穿上衣服便跑過來，一把推開她的房門闖了進來，問道：“小姐，怎麽了？”
在門口見默默身穿一身見所未見的絢麗衣裳坐在桌旁，她微微一怔。那默默輕輕向她轉頭，唇角含笑，額前竟然赫然有一顆紫色星子，就似原先未失憶的默兒小姐般，看起來如仙似畫，絕美無雙。彩兒吃了一驚，邊走進來邊問道：“小姐，你怎麽起這麽早？你坐在這兒做什麽？方才是你驚叫嗎？”
那默兒隻是輕笑，彩兒走近了，在簾子遮住視線的床前又看見一人，一驚，剛要開口時，那縮成一團的人抬頭看向她，她隻覺腦中一響，情不自禁地驚叫起來：
“啊……鬼啊……”轉身向外跑去。
原來，縮在床前的人，竟然也是默兒！她差點兒被嚇破膽，飛快跑走報信去了。默默嚇軟了雙腳，眼前那個與簫無弦畫卷中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一直麵帶微笑，美豔無方，可她卻看得心下巨寒。她掙紮著爬起來，向牆角退去。試想，有誰從噩夢中驚醒，卻在麵前看見了另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不被嚇傻的？此刻的她，全身被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腦中隻剩下了驚恐……
彩兒出門沒跑多久，就撞到聞聲飛身趕來的簫無弦，險些跌倒。見她驚慌失措，簫無弦心下大慌，急忙拉住她，問道：“默兒怎麽了？”
彩兒臉色發白，幾乎說不出話，隻指著默兒房間的方向，目光驚恐。他顧不得再理她，飛身向她的房間奔來。一進門，桌旁那個絕美的身影讓他一怔，她已經站起身來走向他，麵帶微笑，溫柔地開口道：“無弦，你來了。”
簫無弦心下掠過一絲不安。她額上的紫星，顧盼神飛的雙眸，白皙晶瑩仿佛吹彈可破的肌膚，優美輕盈的衣衫，跟他這幾個月所認識的默兒有著天壤之別。她甚至比起原先未失憶的默兒更美更溫順，隻是，他卻覺得哪裏十分不對勁，好像……好像她不是默兒，她更像是從他看了二十年的那張畫卷中走出來的。他遲疑地看著她，走近了幾步，忽然在牆角看到另一個人，他一驚，那是個隻穿內衫的女子，雙手抱在耳邊將頭埋在膝上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他驚問道：“你是何人？”
她聞聲如遇救星，抬起頭來。他隻覺腦中轟響，仿佛遭了晴天霹靂一般：“默兒？”
眼前的女子，披了一頭青絲，額前並無紫星，目光清淡中帶著驚恐，這分明就是昨日還與他訴說心事的默兒！那，另一個呢？他吃驚地看向那仙子一般的女子。她依然麵帶輕笑，並不說什麽。他一震，他肯定，她不是默兒，牆角那個才是。他急忙幾步上前將默默扶起，看著她如紙般蒼白的臉色，她一定嚇壞了。他心下一痛，將她緊緊擁住，道：
“默兒，不要怕，是我……”
默默如遇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抱住他，他竟然認出自己，還如此堅定地認定她才是默兒，她隻覺得鼻子酸澀，眼淚浮上眼眶。他從屏風上扯過她的外衣為她披上，依然擁住她護在胸前，又向那美貌女子厲聲道：“你是何人？一大早在此裝神弄鬼，想做什麽？”
那女子轉過身，看了看他們，仍然微笑，聲音輕柔：“無弦，你這麽大聲作什麽？”
她看向默默，把默默嚇得又是一震，急忙把臉埋進簫無弦胸口不敢再看。簫無弦有些怒了，正色道：“休要再唬人！你到底是何人？”
“我？”她輕笑著，攤了攤手，向他展示她的全貌，說道，“我是你看了二十年的人啊。”
“什麽？”簫無弦又吃一驚。看了二十年的人，這是他曾經對默兒說過的話。他遲疑地看著她，懷中的默兒似乎感應到他心中的疑慮，抬起頭看向他。他低頭也看了看她，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手中下意識地將她擁得更緊，他堅信，他懷中的才是他熟悉的默兒。
三人僵持著時，老太君簫老爺夫婦已經聞訊趕來，進門看見兩個默默，也嚇得不輕，老太君險些被唬得跌倒，好在簫老爺夫婦扶住她。那女子看見三人，竟福了一福行禮道：
“奶奶，老爺，夫人，早安。”
三人吃驚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在簫無弦懷中麵色如紙的默默，驚異地問道：
“怎麽有兩個默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簫無弦麵色鐵青地道：“她不是默兒。”
三人聞言急忙打量著二人，確實，眼前這個女子過於美麗，過於溫柔，根本不像默兒。簫老爺不由地蹙額道：“這女子，你是何人？你如何進來的？”
那女子見眾人紛紛斷定出真正的默兒身份，頓時笑了，道：
“你們果真厲害。不錯，我不是默兒。”
“那你究竟是何人？怎麽與默兒這般相似？”老太君忍耐不住地問道。
女子巧然一笑，卻又向他們問道：“你們且先說，我與默兒，誰更貌美？”
她轉頭看向簫無弦，目光如水。簫無弦轉開頭不理會她，她又轉向老太君等三人，走近一步，輕輕轉個身，輕盈地笑著又逼問道：“說呀。”
“既然長得一樣，又有什麽誰更美之說。”老太君不由地也有些不悅。簫夫人蹙眉道：
“這位姑娘，恕我直言，姑娘舉止，不似凡人，倒與那狐仙蛇精有異曲同工之處。”
女子俏然一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說我是妖精？”
“什麽？什麽妖精？”門外傳來無瑟急匆匆的聲音。聲未落人已出，她跳進房中，一眼看見那女子，吃驚地叫起來：“天哪，默兒姐姐，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這紫星，畫的吧？還有這衣裳，哪裏來的，你從來不穿如此絢麗的衣裳，今日怎麽……”話未說完她又看見簫無弦懷中的人，嚇得大叫一聲，呆在原地，“兩個默兒姐姐？？”
簫夫人急忙將她拉到身旁，道：“無瑟，她不是默兒。”
“她她她……”無瑟被唬得口舌打結，指著那女子許久也說不出話，最後腦中一閃，吃驚地跳起來，“蛇精！她一定是蛇精！快拿雄黃酒來！”
簫夫人按住她不讓她胡鬧，那女子聞言又笑了，說：“你們怎麽就斷言我是妖？我不能是仙麽？”
“仙？”無瑟又跳了出來，“什麽仙？”
眾人都懷著與無瑟一樣的疑問，遲疑地看著她。她拿出一卷羊皮，簫無弦一看又是一驚：那不是他收了二十年的默兒的畫像？怎麽在她手中？
她展開羊皮，將那畫像與自己對比一處，讓眾人看了一遍，然後問道：
“怎樣？我與畫像中的女子，可相像？”
無瑟遲疑地點頭，道：“你幾乎就是畫中的女子……”她又想到什麽，“不對啊，畫中的女子明明是默兒姐姐……”
默默也疑惑起來。是啊，明明是她受罰要來此與簫無弦相伴，如今怎麽反倒多了一個與畫像一模一樣的女子了？若自己不是，那自己來此是做什麽的？她遲疑著抬起頭來，悄然離開簫無弦的懷抱。簫無弦察覺她的異樣，想要拉住她，她卻淡淡看他一眼，輕輕搖頭。
那女子又說道：“我才是，默兒她不是。”她轉過頭看向默默，向她走近，簫無弦挺身擋在默默麵前，嚴肅地道：“請你不要靠近她。”
女子目光一閃，轉向他，道：“無弦，你不是說你等了我二十年嗎？如今我來了，你怎麽反而向著她？她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
“你自己豈不更是來曆不明……”聽她這樣說，無瑟耐不住又嚷嚷起來，“你一大清早出現在別人房間裏，把人嚇得不輕，還好意思說別人……”
簫無弦聽她這麽說，倒是吃驚不小，怎麽當初跟默兒說過的話，她都知道？他驚疑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再向他走近了一步，說道：“無弦，我就是你未來的妻子，你等了二十年的人。”
簫無弦驚得雙目大睜，下意識地後退：“不，不是的……”在他心中，一直以來默兒才是他的妻子，除了默兒，他早已心無所屬，即使是眼前這個與畫像中一模一樣的人，他也無法接受……
那女子見他後退，緊跟上前，經過默默麵前時，她唇角含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默默一眼。默默心下一動，這眼神，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隻是，她怎麽在腦中搜索也想不起曾見過這個人。她看了默默一眼，又向簫無弦步步緊逼：
“無弦，你說過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對著我的畫像這麽多年，對我的情意，都是假的嗎？你難道並不喜歡我？還是你已經喜歡上她，那個假冒我的女子了？難道我不比她溫柔美麗千倍？你說，你說啊……”
簫無弦腦中一片混亂，除了後退，他已經不知可以做什麽了。三位長輩更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無瑟看不過去，衝上前想要擋在哥哥麵前，罵道：
“你這女子，好不知羞。哥哥就是喜歡默兒姐姐，不會喜歡你的，我們全家都隻喜歡默兒姐姐不喜歡你！你快死了心離開這裏罷！”
那女子轉頭看向無瑟，目光溫和卻帶著令人心悸的精光：“妹妹，這是我與你哥哥的事，你不要管，到涼快的地方呆著去。”
無瑟心下一驚：“你……我……”竟也說不出話來，呆呆站在一旁。女子又轉向簫無弦，道：“無弦，你說話呀，你到底還承不承認我這個妻子？”
“你……”簫無弦已經被嚇到傻了，無法反應過來。默默在旁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閃身擋在了簫無弦麵前，冷冷道：“不要逼他。”
默默的挺身而出讓眾人都驚異不已。那女子似乎也有些驚訝，看著她，問道：
“你插進來何幹？難不成你也喜歡他？”而後又恍然道，“我知道了，你之前假冒我這麽久，就是因為你喜歡他，想做他的妻子吧？”
默默冷冷地看著她，許久，才詰道：“既然你是畫像中人，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女子與她對視著，聞言，輕笑：“時機未到，我自然不出現。我現在出現，是要看看他到底對我有幾分真心。”她說著看向簫無弦，唇角輕揚，“如今看來，他對我，根本沒有真心。”
她又對默默說道：“又或許，隻是因為你先出現，他把你先放在心裏，一時容不下我了……”
默默一時也亂了，沒有了主意。她不由地看向簫無弦，他慢慢回了神智，聞言，看了看女子，又看向默默，心中忽而一片開朗。他將默默拉至身邊，道：
“我是把她放在心裏了，而且將永遠放在心裏。”他看向女子，“我心裏並不是一時容不下你，而是將一直容不下你。當初，默兒初次出現，與你現在也是一模一樣。但自從她額前紫星消失，將我忘卻，我看到是另一個默兒，淡然，堅毅，有才情，識大體。我愛默兒，她身上的一切我都愛，不管她是溫順的還是冷漠的，我今生都隻愛她一個，你就是從畫像裏麵走出來，我也不可能再喜歡你……”
女子驚訝地看著他，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默默的手被他握在掌中，聽完他的一席話，心下悸動不已，感覺從他掌中傳來的溫暖已經幾乎要將她心的寒冰融解怠盡了。一旁的老太君等人聽完他的話，也是訝然不已。原來他的內心已經堅定到他們都想像不到的地步了。無瑟更是聽得感動不已，眼睛濕濕地朝那女子說道：“聽到了嗎？哥哥的真心在默兒姐姐那裏呢。”
那女子開口道：“無弦，你這樣說，就不怕傷我的心嗎？”
“一時傷心，總好過一輩子傷心。如果我真的娶你為妻，那將不隻是你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我心裏會遺憾一輩子。你如此貌美無雙，而且你對我也並沒有真正的感情，你從我這裏解脫，也許會得到更好的幸福。”簫無弦更加堅定。那女子又一陣驚訝：
“你怎麽知道我對你並沒有真正的感情？”
簫無弦微微一笑，握住默默的手緊了緊，道：“感情是能用心感受的。”
她訝然指著默默道：“你是說，你的心能從她那裏感受到感情嗎？”
簫無弦看向默默，她不由地也看了看他，輕咬住下唇。他微微一笑，道：
“這是我們的事。”
那女子看了看二人，輕輕歎了口氣，仿佛竟然帶某種鬆了口氣的意味。她俏然一笑，道：
“好吧，你說服我了。我也可以告訴你真相了。其實她一直都是畫像裏的人。”
她再看了默默一眼，向門外走去。她在門口輕輕轉身，化作一隻青鳥盤旋而去。所有都驚呆了，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無法置信。
默默卻被她最後那一眼震住了。那是果果的眼神啊！她吃驚地追出門口，看青鳥消失在天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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