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表心跡
第十三章 初表心跡
簫無弦拖了默默離開，在長廊穿行，又進入園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許久，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氣鬱，才想起自己還拉著她，驚覺她一路都沒有掙紮，忙停下腳步看向她。默默麵色平靜，目光淡然。他遲疑了下，問道：“默兒，沒有嚇到你吧？”
默默輕輕掙了掙手，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她的手不放，忙鬆開。默默淡淡牽唇，道聲“謝謝”，便要轉身離去。簫無弦急忙叫住她：“默兒！”
她停住腳轉身看向他。他頓了頓，看著她道：“你今日……真的特別漂亮……”
她微怔。他說完話再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前廳去了。她站在原地看他走遠，唇角微揚。
宴席開始，因是老太君的壽宴，默默無法推辭不參加，隻得與無瑟陪在老太君下首坐了。席間少不了各人向老太君敬酒祝福，相互道賀，好不熱鬧。默默與無瑟湘飛三人也向老太君敬祝了一回，喝了一小杯。默默因為之前被陳年美酒放倒過，所以不敢多沾，隻是靜靜陪坐。倒是那吳霆飛席間頻頻滿飲，杯杯仰盡。吳母見狀忙怪責道：
“霆飛，這是外婆的壽宴，你不要喝多失禮……”
原來那吳霆飛開席前已經打聽到默默原來與簫無弦已經是談及婚嫁的關係，隻是後來默默失了記憶，才耽擱下來，因此失意不已，根本聽不進母親的勸誡，喝個不停，不多時便暈頭轉向，目不識人。但他滿腦子想的盡是默默，心中落寞難言，還是不停地痛飲。老太君見他已有醉意，忙吩咐人將他扶回房休息。他被人扶住經過默默附近，看了她一眼，忽然發起酒瘋來，甩開扶他的人，跌跌撞撞衝到默默身旁。默默嚇了一跳，他盯住默默含糊不清地說道：“默兒小姐，霆飛真的好喜歡你……”
聞言人人變色。老太君吃驚地看向他，簫夫人忙擋住霆飛道：“這孩子喝醉了……”
吳母氣得罵道：“霆飛，你太無禮了！”說著扯起他。霆飛卻不肯走，繼續道：
“我沒醉，默兒小姐，我不是有心對你無禮……隻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默默忙站起身離開座席，麵色依然平淡，隻是眼中帶了些許無措，站到老太君身側。那本來要扶吳霆飛回房的下人急忙過來再攙他，被他又一把推開，吳母氣得想罵他，又見人多失禮，忙壓低聲音喝道：“霆飛，你住口！休得無禮！你真的醉了，快回房去！”
霆飛搖著頭又撲向默默，被人拉住，他又說起來：“默兒小姐，我知道你曾與表哥有過婚約，可是你現在失憶了，你若已不喜歡表哥了，我願意娶你為妻……我真的喜歡你……”
他這一席話聽眾人臉色青白。簫無弦急忙上前扶住他，將他拖離席間。因無弦有功夫底子，已將他製住，他掙紮不得，被簫無弦一路拖到後堂去了。簫無弦把他交給下人攙扶回房，急忙回轉前廳。霆飛當此眾人對默兒如此無禮，不知她能否承受？他滿心擔憂。然而他低估了默默的定力。見吳霆飛被拉走了，默默向圍觀的眾人看了一眼，依舊在原座中坐下。老君急忙拉住她的手問道：“默兒，你沒事吧？”
默默輕輕一笑，搖頭，道：“沒事，老太君，今天是你的大壽，不要壞了興致。”她神色自若，目光平靜，就連原有些想看笑話的湘飛都微微驚訝。默默又向無瑟看了一眼，微微牽唇頷首。無瑟忙對老太君道：“奶奶，默兒姐姐說沒事就是沒事啦，您別多心了。”
老太君又看了看默默，才放下心來，忙對眾人道：“好了，沒事了，大家繼續……”
堂中總算又恢複了熱鬧，繼續弓箸交錯。
簫無弦怔怔地看著默默許久，為她的識大體感懷不已，心中愛憐更濃……
“無瑟表姐，表哥與那默兒姐姐真的有過婚約嗎？”
大壽過後，湘飛一家循例會在山莊小住些時日。因壽宴上哥哥的醉鬧，湘飛得知這個真相，心中實在是遭受重大打擊，因此宴後迫不及待地拉住無瑟詢問。無瑟說道：
“說是婚約，倒不如說是天定奇緣。默兒姐姐的畫像自哥哥出生之日便從天上飄到我們家，二十年後，姐姐竟真的出現了。原先他們確實是情投意合，恩愛無雙的。隻是後來默兒姐姐遭意外失去記憶，便忘卻了一切。哥哥一直努力，都沒能再獲取姐姐的芳心……”
“那默兒姐姐是哪裏來的，也不知道嗎？”湘飛聽得驚異，追問道。無瑟搖頭：
“或許，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她說著笑了。湘飛卻認真地思索著，說道：
“要說她的樣貌，說是天上仙子下凡，可能也有人信。隻是……”她拉住無瑟急切地問道，“你說她失去了記憶，不記得了表哥，那她當真不喜歡表哥了嗎？”
“這……”無瑟沉吟起來，“默兒姐姐失去記憶之後，一直十分冰冷，對所有人都拒之千裏，經過這幾個月相處也才慢慢與我們熟絡，她對哥哥到底還有無感情，我真的看不出來……”
湘飛也遲疑起來。她思慮了許久，又問道：“表哥對她呢？是什麽態度？”
“哥哥對默兒姐姐的情意從未變過，所以我那日對你說哥哥是不是會娶其他人的。我想哥哥一定會守候著姐姐，直到她恢複記憶重新記起他們之間的事……”無瑟答道。湘飛聞言追問：“那她若永遠不能恢複記憶呢？”
“這……”無瑟又遲疑了。是啊，她從未想過若默兒姐姐再也記不起來會怎樣。如此說來的話，那哥哥豈不是空等一輩子？
湘飛眼珠機靈地轉動了幾下，靈機一動，說道：“不如咱們幫他們一把吧。”
無瑟驚訝地看向她：“怎麽幫？”
湘飛俯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陣。無瑟聽得神色驚疑不已，湘飛說完開心地拍手直跳腳：
“怎樣？”
無瑟驚疑地問道：“萬一他們有情呢？你對哥哥又是真是假？”
“如果他們真的有情，那便成全一段佳話。若是無情，我一直喜歡表哥，就真的嫁他又何妨？”湘飛挑眉俏笑，精靈古怪至極。無瑟沉吟了一下，點下頭。
次日，默默在房中晨讀，無瑟忽然跑來，將她拉到前廳吃早飯。默默向來不與眾人一起吃早飯，所以想推辭，無瑟卻說道：“默兒姐姐，奶奶壽辰剛過，總不能讓山莊那麽快沒有了熱鬧景象吧。”
默默對老太君向來有著難言的感情，見她這樣說，沒奈何，隻好隨她去了。一家人與吳府母子三人俱在席間。那吳霆飛因昨日作了失禮之事，見到默默有些歉疚，湘飛與無瑟懷有心事，其他眾人則怕引起不快話題，因此都不太言語，席間一片靜謐。飯畢，簫老爺因店鋪中事忙，告了母親便進城去了。大家坐著歇息閑談，無瑟挽著默默坐在一處不讓她借機離開，湘飛看看眾人，與無瑟遞個眼色，站起來走到老太君身旁，撒嬌道：“外婆，趁您現在高興，湘飛想跟您說個事。”
老太君嗬嗬笑道：“什麽事啊，要外婆高興才能說？”
湘飛撒著嬌，說道：“外婆高興了，我一說您才會答應啊。”
老太君與兒媳女兒互看了一眼，大家都不知道這異常精怪的小丫頭要說些什麽，都麵帶微笑地候著。老太君笑道：“那你快說說，是什麽事？”
湘飛扭捏了一下，指向簫無弦道：“外婆，以前我年年提起要嫁給表哥，你們都說我年紀尚小，如今我也十六歲了，你們也該答應了吧？”
一眾人聞言愕然，麵麵相覷。簫無弦更是急得麵色漲紅，又不敢直言怕傷害湘飛。他急忙看了看默默，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麵色平靜，又似乎微微有些發白。那吳霆飛錯愕了一下，目光一亮。老太君與簫夫人吳母相視一眼，轉向湘飛問道：“湘兒啊，你竟是當真的麽？我們一直以為你隻是年幼喜歡玩笑罷了。”
湘飛急忙道：“湘兒從未玩笑過。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湘兒自幼喜歡表哥，從未斷過要做表哥新娘的念頭……”
老太君等人還未表態，簫無弦已經急得再也忍耐不住了，脫口道：
“不可，這萬萬使不得……”
湘飛轉向簫無弦，見他急得坐立不安，心下竊笑，跳過來走到他麵前，說道：
“有何不可？表哥，我知道你先前與那位默兒姐姐有過婚約，你也愛她愛得入骨，但是她現在都不記得了，而且也不喜歡你，你何苦還要苦苦等待？我對你一片真心，難道抵不過她冰冷的鐵石心腸嗎？”
湘飛邊說邊直逼近他，迫得他連連後退，卻無言以對。默默早已頭腦一片混亂，木然坐在椅中呆呆發怔。然而在別人眼中看來她卻是極度平靜的，簫無弦看著她，心中不由得一片隱痛。
老太君與簫夫人本想說些什麽，聽見湘飛一番言語，微微有些訝然，一時也無話。吳母急忙勸喝女兒道：“湘兒，女孩家家，怎麽說出這樣的話來……”
湘飛頭也不轉地道：“娘，你別管。”又逼向簫無弦再說道，“表哥，你看看別人，像你這樣年紀的，多少人都已經當爹了，難道你不為外婆舅母她們想想的嗎？你還要讓她們等到何時才能共享天倫之樂？”
“表妹，你別再胡說了……”簫無弦憋了半天，才說出半句話，湘飛馬上打斷道：
“怎麽胡說了？我說的句句在理，你問問外婆和舅母是不是這樣想的？”
矛頭指向老太君與簫夫人，她們相視一眼，卻無話可對。是啊，她們心中確實也有些想法，隻是默兒與無弦是天定的姻緣，多年來她們願意讓無弦堅持不懈等待，也自然願意等待他們二人日久生情。再者說她們也確實十分屬意默兒，如今任誰說要取代默兒做她們家的少奶奶，隻怕她們心中也是有千百個不願的。因此更加無言，隻看簫無弦如何處理。
簫無弦見奶奶與娘親並不出聲，又看看默默。她輕垂著眼瞼，神色平淡。無瑟注意到默默兩手緊握，表麵雖然平靜，暗地裏似乎有些緊張，便向哥哥鼓勵地看了一眼。簫無弦並沒有理解，見大家都不說話，把心一橫，對湘飛道：“不管你說破了天，我也不會娶你的，我……我今生非默兒不娶！”他把話說完，直直看向默默等她表態。默默微微一震，轉頭怔怔看向他。無瑟見狀心下一喜，幾乎要跳起來。簫無弦心中狂跳，期待地看著默默。她抓緊衣袖卻又轉開了視線，依然一言不發。湘飛本以為能夠得到自己與無瑟預期的效果了，誰知默默卻是一臉淡然，仿佛根本與她不相幹似的，不禁急了，略一思索，又衝簫無弦嚷道：
“好個非卿不娶！隻是你的默兒姑娘並不屬意於你吧。表哥，你醒醒吧，我吳湘飛小姐雖然比不上她貌若天仙，卻也不會失禮於你，表哥，你……”
她說著伸手去挽他。簫無弦急得不行，連忙避開她道：“表妹，我是不會答應的。”
湘飛聞言生氣起來，跺腳道：“表哥，我不管你答不答應，我一定會說服外婆和舅母的！父母之命我看你從不從！”
簫無弦又急又無奈，哀聲道：“表妹，我真的不能娶你，你放過我吧……”
湘飛嘿嘿一笑，道：“表哥，看你說的。”又逼近他，“隻是要你娶我，又不是拿你性命……”
“表妹！”簫無弦怎麽也避不開她，急得一頭汗，“你要怎樣才肯打消此念？”
湘飛暗中看了看無瑟，後者悄悄地向她豎起拇指，強忍笑意。湘飛假意思索了一番，道：
“若你的默兒姑娘答應嫁給你，我自然無話可說。”
簫無弦急切地望向默默。她輕輕咬起了下唇，神色已然不再平靜，卻依然強令自己淡漠下來，不表一言。靜觀許久的幾位長輩見此情景，剛想開口說話，那在一旁忍了許久的吳霆飛忽然撲通一下跪在老太君等人麵前，道：“外婆，妹妹說得有理。霆飛也有一事相求。”
眾人又吃一驚。霆飛不等她們說話，看向默默道：“表哥與默兒姑娘有緣無份，霆飛想請求外婆將默兒姑娘許配給霆飛，霆飛敢發誓，定會好好待她……”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湘飛又驚又惱，萬萬沒想到哥哥此時插此一腳，恨恨地掐住哥哥，咬牙切齒道：“哥，你來搗什麽亂啊……”
老太君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這……”這半晌也沒說出話來。那吳母早已氣得身子發抖，罵也罵不出來。無瑟卻暗暗發喜，霆飛這樣一逼，默兒勢必需要做個選擇。她自然不會傾向霆飛，所以，哥哥此番大有希望了……正竊喜間，忍耐已久的默默再也控製不住，騰地站起身來，冷冷道：“我不會嫁給你的。”
說完轉身，麵向簫無弦。簫家人幾乎全都暗喜起來。簫無弦更是激動地脫口喚道：
“默兒……”
那吳霆飛跳起來，箭步擋在她麵前傷心欲絕地問道：
“為什麽？你是選擇表哥嗎？我自問家世樣貌，哪一點比不過他？你為什麽拒絕我？”
默默看了看眼神期許的簫無弦，冷冷說道：“我誰也不嫁。”越過二人快步而去。簫無弦如遭晴天霹靂，呆若木雞。那吳霆飛也呆住了，怔怔然看著她走遠不能回神。
廳中一幹人等也全都傻了。無瑟與湘飛驚異而失望地對視一眼：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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