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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勁出事的第二天,顧安寧曾經約了陸小榛見麵。

陸小榛穿著一襲黑色長裙,坐在咖啡廳一角低頭看雜誌,看到顧安寧進來隻微微抬眸。

顧安寧也一眼便看到了對方,此刻的陸小榛讓她覺得陌生極了,愛到底有多少魔力?可是讓人變得瘋狂,也可以讓人變得如此城府。

陸小榛等她坐定,這才彎起唇角擠出一抹笑:“這麽急約我,什麽事?”

顧安寧看著她無懈可擊的笑意,輕輕吐了口氣:“為什麽有人寄照片給警方?小榛,你偷看我給你的東西了。”

陸小榛微微挑眉,似乎真的意外:“有人把那些照片寄給警方?我還真不知情。”

顧安寧抿緊唇,陸小榛被她嚴肅淩厲的表情逗笑:“你真愛上他了?安寧,現在是要為了他和我翻臉嗎?”

顧安寧靜默幾秒,終於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袒露出來:“小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莊然就是個例子,我不想也等失去以後才後悔。以前我不敢承認,可是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悄悄為我做了多少之後,我承認自己動容了。我不是銅牆鐵壁,看著一個人的真心擺在我麵前,做不到不屑一顧。”

因為這個男人錯誤的表達方式,她一直羞於承認這份感情。有時也會偷偷回想,或許在過去相處的幾年間,某個瞬間就對這個男人產生了特殊的情愫。否則為什麽會對他說的每句話都深信不疑?

可惜……這份還來不及破土而出的感情終究是被他攔腰斬斷了。

陸小榛麵無表情地聽她說完,隨即微笑著微微傾身靠近她:“是嗎?那你真應該告訴他,想必他會很高興,至少在牢裏也能過的很開心。”

陸小榛說這話時表情甜美,她的五官長得很秀氣,此刻看起來也是單純無害的模樣,可是話中的語氣著實讓人不舒服,透著一股諷刺嘲弄的氣息。

“那些照片沒用的。”顧安寧同樣平靜極了,絲毫沒有被她的語氣揶揄到,“你最清楚真相究竟是怎樣,我給你的照片根本不是那些,憑莊家的勢力,要想打壓邵庭在照片上動點手腳很簡單。”

陸小榛沒有回答,隻是眼神變得越加陰鷙駭人:“你怎麽確定照片就是假的?你很清楚邵庭到底是什麽人不是嗎?”

顧安寧的手指下意識收攏,卻沒有露出一絲慌張。

陸小榛微微笑道:“安寧,如果你是覺得他被捕和自己有關係,內疚的話,真的不需要。我並沒有用你給的照片,我隻是找到了拍照的人而已——”

“你不用我給的照片,是因為你知道告他強-暴沒有用。”

顧安寧一眼便看穿了她:“那些照片拍的不夠清楚,隻拍到他在包廂強迫我做那種事情,而且當時我的臉被他擋住了,你很清楚。你也怕我會為了維護他不承認是被迫,所以你才順藤摸瓜找到了拍照人,而那個人手裏正好有之前拍下的邵庭傷人的照片。”

陸小榛看了她一會,並沒有回答她的猜測,隻是眼裏染了幾分悲傷:“我們是好朋友,我在替自己的丈夫報仇,更何況那個男人罪有應得。你到底在糾結什麽,難道我做的都是錯的?”

顧安寧拿了東西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昔日的好友,想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你替莊然報仇我不怨你。但是如果邵庭出事,我大概也會選擇做相同的事情,到時候,你也一定不要原諒我。”

陸小榛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向來柔弱沒有主見的顧安寧會說出這番話。

顧安寧已經抬腳往外走,她忍不住出聲喊道:“那些照片都是真的!邵庭坐牢坐定了。顧安寧你的原則呢?他那樣的人,你明知道他的雙手沾滿血腥。為了他你連是非道德觀都沒有了嗎?”

顧安寧默了默,緩緩轉過身:“他坐牢我可以等,可是如果看著他去死,我沒辦法。莊家千方百計送他入獄,真的隻是想讓他坐牢嗎?”

陸小榛臉色微變,大概是沒想到顧安寧知道的會這麽多。

顧安寧淡淡扯起唇角,苦澀地看著陸小榛:“即使邵庭死了,莊然也活不過來的。”

陸小榛蒼白的小臉上總算有了裂縫,澄澈的雙眼漸漸溢出透明的水滴:“不這樣……我一輩子都會欠莊然。”

顧安寧無聲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合了合眼:“對啊,如果不這樣,我也一輩子欠邵庭。”

顧安寧往外走的時候腳沉得提不起來,陸小榛是她唯一的朋友,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對方決裂。

並且,是為了那個男人。

顧安寧不知道和邵勁之間到底該不該用欠或補償來形容,至少她此刻做不到完全不管邵勁。既然事情和陸小榛有關,那麽從她下手追查肯定不會錯。

找到拍照的人到底對事情有沒有幫助?顧安寧思忖了很久,還是決定先找到對方再說。或許事情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也說不定。

顧安寧沒見過拍照的人,當時在暮色她被陌生又猙獰的“邵庭”給嚇壞了,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門口的裝飾物,就這麽被葉強發現給帶了進去。

或許是她眼裏的震驚和厭惡太明顯,又在極度恐懼之下說了傷他的話,“邵庭”忽然毫無預兆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

男人結實的身軀隆在她上方,滾燙又火熱的男性象征狠狠撻伐著她最私密的部位,顧安寧從沒想過自己最信賴的男人會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絕望和恐懼襲遍全身,她死死抓著身下的沙發墊,頭微微一瞥卻看到了包廂門口一閃而過的白光。

看不清站在那裏的人是誰,隻知道這最恥辱的一幕被人拍了照,身後的男人力氣太大,她隨著他進攻的頻率顛簸搖曳著,隻在恍惚間看清了那人指間有很特殊的紋身,像是一種很奇異的圖騰。

再後來被“邵庭”關在家裏好幾天,大概是還沒想好要將她怎麽辦,又或者是怕她衝動之下去報警將事情搞砸了。

她最後還是成功逃了,之後直接回了顧宅收拾東西,卻在家裏的郵箱發現了那遝照片……或許那個人是想要威脅她?亦或者是想要和她一起對付邵庭?

總之顧安寧還沒來得及想到對策的時候,邵庭的人又找上了門,她隻好隨意將那些東西都收盡包裏帶走。

再後來為了不被邵庭發現將它們全都交給陸小榛,彼時她的確存了些私心,或許真的可以用來威脅邵庭也說不定。

那時候當真是被“邵庭”給逼迫怕了,他越是強勢她就越想逃,可是那些照片卻一直留在陸小榛那裏,再厭惡那男人時也沒真的下定決心將它們拿出來。

陸小榛肯定是偷偷看了那些照片,顧安寧從邵勁被捕時就確定了心中猜想。可是她記得很清楚,自己給陸小榛的照片並沒有“邵庭”惡意傷人的畫麵……

陸小榛肯定是找到了拍照的人!憑她一己之力要找到拍照的人實在太難了,茫茫人海隻憑一枚不甚清晰的刺青連著手處都很難,但是從陸小榛這裏下手就不同了。

顧安寧跟了陸小榛許多天,可是陸小榛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家裏就是莊然的墓地,有時候在墓地一坐就是一整天。

顧安寧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裏除了同情唏噓之外還有幾分感傷,可是看著時間一天天流逝,心裏又充滿焦慮和燥悶。

不知道那個拍照的人是不是被莊家給處理掉了,或者早就拿了錢遠走高飛。

事情還是有了轉機,貪婪是無止境的,那個拍照的人果然又聯係了陸小榛。可是顧安寧怎麽都沒料到,找到那個男人之後反而將自己最後一絲希望也掐滅了。

“陸小姐給的錢很多,我反正也是求財,就把照片全給她了。照片是真的,沒動過手腳……”

一個月後,遲飛來接邵勁。

邵勁走出看守所大門,依舊是西裝筆挺的樣子,隻是臉上的神情較之以前似乎更冷淡了。遲飛從後視鏡裏無聲打量他幾秒:“先回家嗎?”

邵勁沒有說話,遲飛適時地說了一句:“她搬走了,出庭後第二天就離開了。”

邵勁隻微微側過臉看向窗外,依舊沒什麽反應,過了半晌才低聲說:“回公司,那棟別墅替我處理掉。”

遲飛張了張嘴,終究是沒再說什麽,隻是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沒想到那照片居然是假的——”

與此同時,顧安寧將最後一箱行李辦了托運,顧伯平站在遠處看著她單薄的身影站在人群間,忍不住歎息一聲:“不知道這丫頭怎麽想的……”

穆震也看向顧安寧的方向,沒有發表意見。

顧伯平伸手拍了拍穆震的肩膀:“這次真是謝謝你幫忙。”

穆震微微笑了笑:“誰讓你是我的恩人呢,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如果真的被發現,大不了重頭來過。”

“可是換掉證據這麽大的事,而且莊家那裏——”

顧伯平還是擔心,穆震嘴角微微牽起,瀟灑地衝他揚了揚手:“我會解決,別擔心。你和安寧好好照顧自己。”

顧伯平欲言又止,最後無奈搖頭:“算了,不走這一遭,大概誰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安寧願意為邵勁那孩子做這麽多,想必也是明白自己的感情了。隻是掉包證據又做假證,手段太極端。”

“大概是在邵勁身邊待久了,耳濡目染。”穆震還有心思開玩笑,顧伯平也忍不住笑出聲,“那還得多謝你配合,不然這丫頭也得把自己搭進去。”

穆震笑了笑:“其實還有陸小榛,我猜她後來應該也在暗中幫忙,不然莊家不會這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