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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青 38、淤青 四庫書
38、淤青
顧安寧輾轉幾次才找到李嫂口中的東子,這是幫忙介紹邵庭去顧家的男人,真相的突破口大概就在他身上。對方看起來很普通,穿著洗的發舊的白T和牛仔褲,坐在矮凳上抽煙,細長的眼角微微吊起,透過發白的煙霧眯眼打量她。
“你和邵庭是什麽關係?”
顧安寧不擅長說謊,仔細思忖了一番:“算是男女朋友。”
東子一臉錯愕,隨即皺著眉頭道:“邵庭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隻是幫他介紹工作而已,你既然是他女朋友,知道的該比我多才是,現在跑來問我還真是有意思。”
顧安寧看著東子微垂的眼眸,這男人風評不好,看他眉眼間的閃躲神色就知道他在撒謊。
“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些他的過去。”她想了想,打開錢夾拿出一遝紙幣放在身旁的木桌上,“邵庭不知道我來這,並且我保證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東子眯眼看著那遝誘人的粉紅鈔票,挾著煙蒂的手指撚了撚眉頭:“那個……我知道的真不多,他確實不是我們村的,就是給了一些錢讓我那麽說而已。我也不知道他是打哪來的,你想啊,他本來就是想隱瞞自己的身份,這麽重要的事兒哪能隨意泄露給外人呢。”
顧安寧蹙眉聽著,東子很警覺,說的這些和她猜測的差不多,可她總覺得東子是知道些什麽的。
可東子說到這便停住了,沒有再繼續的打算,手倒是迅速地將那些錢撈進了懷裏:“我知道的就這麽多。”
顧安寧沒想到東子這麽無賴,這不是將她原本就知道的事兒換了個說法而已嗎?她還想再問別的,東子已經起身朝外走了:“女兒該放學了,我得去接她。”
這明顯是在下逐客令的意思,她沒想到邁出第一步就這麽難,隻好暫時住在李梅的老宅子裏,繼續想辦法再套出點別的。
如果線索在東子這斷了,那麽接下來依舊無法查到和“邵庭”有關的任何東西。
顧安寧鐵了心不能空手回去,就安心地在這個小村莊裏住了兩天,倒是和東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每次遇上了就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東子開始時還客套的回以微笑,後來被她的笑瘮得有些發慌,幹脆直接躲起她來,幾次遠遠看到她都繞路走。
顧安寧也不心急,反而換了方式從東子的女兒下手,這男人雖然是個無賴潑皮,可是對孩子卻是疼在骨子裏的。
東子的女兒七八歲,叫做圓圓,長得也非常漂亮可愛。小家夥很愛跳舞,可惜環境使然一直沒什麽機會接受正規的訓練,顧安寧便教她一些簡單的舞蹈知識,還會親自指導她。
圓圓很快就喜歡上了顧安寧,每天放學都會跑到李家老宅纏著她學跳舞,孩子很單純,根本不知道大人間那些彎彎繞繞。
東子硬著頭皮來接孩子,看到顧安寧笑臉相迎時主動出聲打斷她:“別的我可真不知情了!你打親情牌也沒用。”
顧安寧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沒關係,我喜歡圓圓,她跳舞很有天分。”
東子懷疑地打量她,可是又從她燦爛的笑容下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且顧安寧對圓圓是真的好,不像是假裝的。
顧安寧離開的前一天,圓圓一直哭鬧不停,東子吵得沒辦法,隻好來找顧安寧求救:“圓圓好像挺舍不得你的。”
顧安寧把收拾好的行李包放在一旁,從床上拿起一個盒子遞到他手中:“這個是我托朋友從榕城寄來的,還好趕上了。你帶去給圓圓,她肯定很開心。”
東子打開那個漂亮的紙盒,居然是一雙非常秀氣的舞蹈鞋,這鞋子他隻在電視上見過,女兒一直鬧著想要……
顧安寧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圓圓對舞蹈真的很有天分,如果你信得過我,等她再大一些上學可以交給我。我會資助她上最好的舞蹈學校,孩子的興趣和天分千萬不要浪費了。”
父母都是最疼孩子的,顧安寧不是單純討好東子,她的確是喜歡圓圓才說這番話的。
東子沉默良久,心底無法不動容,他在村裏名聲不好,種地大半輩子也沒法實現女兒的一個小小心願。現在顧安寧不隻將女兒的心願完成,還給了她一條通往美好前景的道路,東子就是再渾,也不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
他緊緊攥著鞋盒,思忖良久終於長長籲了口氣:“你讓圓圓實現了夢想,我……再不說就太不仗義了。”
回去的路不好走,顧安寧倒了好幾次車,坐上回榕城的火車已經時近黃昏。馬上就要春節了,火車上人非常多,到處都是熱鬧嘈雜的人聲。
顧安寧對麵坐了一對小夫妻,似乎是外出打工回來,兩人帶著一個半歲大的嬰兒,和樂融融的樣子。夫妻二人看起來很淳樸,尤其是那位父親,人很黑很瘦,可是一直微笑著逗-弄懷裏的孩子。
看到孩子睡著了,他起身將位置留給妻子,讓她安安穩穩地抱著孩子半倚在座位上休息,自己則鋪了張報紙直接坐在涼冰冰的地板了。
世界上最深沉的便是父愛,然而邵庭的父親——
顧安寧再次想起東子的那番話,依邵庭的個性的確不像是會把自己的訊息泄露出來的,所幸東子偷聽到了他打電話的內容,這才不虛此行。
她隻想過邵庭隱藏自己身份或許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卻沒想到他背後隱藏著這麽深沉的仇恨。
仔細回憶起邵庭每次麵對邵臨風的樣子,的確像是在隱忍壓抑什麽,現在想來他當時該有多痛苦?
自己的親生父親,即使偽裝出來的好,那也不是給他的。
顧安寧用手捂了捂額頭,心情沉重極了,這與來時的心境截然相反,越是了解這個男人的世界,她心裏越是難受的厲害。
她極少為一個不相幹的人產生莫名的情緒,邵庭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轉頭看向窗外的夕陽,紅燦燦的一大片在天邊的地平線漸漸消失,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次開始想念邵庭,想聽聽他的聲音,想和他說點什麽,不管說什麽都好。
此刻想到那個男人的背影,以前覺得是冷漠,現在忽然多了一些落寞蕭條的氣息,其實這是個孤單的男人吧?
她拿著手機走到火車中段的抽煙區,機身已經被她攥的滾熱發燙,調出通訊錄又將屏幕按滅,折騰幾次之後,手指已經不小心碰到了撥出鍵。
心跳的頻率快的不正常,顧安寧聽著彼端傳來的嘟嘟聲,意外地很緊張。
奇怪的是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通,直到通話自動終止,顧安寧看著黑了的手機屏幕,心裏升起一股陌生的失落感。
好像有種……被拋棄的錯覺。
直到回到榕城邵庭都沒將電話回過來,顧安寧一路上偷偷看了手機好幾次,最後折騰的手機都沒電了。
回家就馬上將手機充電,可是開機後依舊沒有收到任何來電提醒,邵庭是太忙了嗎?
顧安寧是算著邵庭出差的日子趕回來的,可是沒想到如期歸來的隻有她一個人,邵庭不僅沒有回來,連手機都徹底打不通了。
從第一天的黯然到第二天的失望,再接著變成焦慮,顧安寧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麽期望邵庭的歸來。
管家也急的跳腳,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先生從沒這樣過,連遲先生的電話也打不通了。不行,我得趕緊查查從臨市飛回的航班有沒有出事的!”
顧安寧看著他折騰,表麵上鎮定,心裏卻也開始打鼓:難道真的出事了?
管家打電話的時候顧安寧就一直在邊上狀似無意地聽著,最後確定沒有空難沒有車禍才微微鬆了口氣——
邵庭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輕易死掉,電視和小說裏的壞人不都是最強的那一個嗎?
顧安寧沒意識到自己在自我安慰,晚上躺在床上又開始慣例地撥邵庭的電話,可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她記得邵庭最近好像和莊然走的挺近,靈機一動打給了陸小榛。
沒想到離奇的是連陸小榛的電話也打不通了!一夜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重大事情,顧安寧心底終於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邵庭忽然消失,隻能將這一切歸結於父親還在他手中,好像需要什麽慰藉一樣,這麽想著才有足夠的勇氣去關心邵庭。
第二天親自去莊然家找人,開門的下人認識她,對她十分禮貌:“太太去接先生了,已經去了三天,大概很快就會回來。”
莊然談生意,陸小榛突然跑去找他?還用了“接”這個字眼兒……這怎麽聽都有些奇怪,可是下人似乎知道的也不多,顧安寧再想問別的就什麽都問不到了。
顧安寧站在莊然別墅前,仰頭看了眼晦澀的天空,這幾天天氣都是陰沉沉地好像要下暴雨一般,她茫然四顧,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和邵庭有關的消息。
這時候她才驚覺,對於邵庭這個人,她過去一無所知,現在依舊是一無所知。或者說從沒用心了解過,其實仔細想來,邵庭是給過她機會的。
顧安寧心裏莫名地一陣恐慌: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他就此消失,她其實大概一輩子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是虐的高-潮了,容我好好醞釀下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