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敏辣子(一)
第四章 敏辣子（一）
過了臘月二十三，陸天放已經能吃固體食物了，也能做非劇烈運動了，汪思甜集合了他跟歐雲開，開著車到了公司，公司這邊因為是商住公寓，住家占了一半，年味兒已經很濃了，走在樓道裏時常能聞到各種鹵醬的味兒。
陸天放手插在兜裏抱怨，“找鍾點工來打掃就可以了嘛，非要自己來……”
“你家裏可以外包跟家政公司，由你媽統一結算，你既然說要出來自己開公司，還要讓你媽替你花保潔的錢，丟人不丟人？”按照汪思甜的想法，陸天放家裏都不應該請家政公司，家政公司每周來兩次，四個人清理半天就要拿走一大票的錢，可想想他們家的麵積……還是算了吧。
“我媽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在陸天放眼裏，他媽的錢是他的錢，他爸的錢還是他的錢，早花晚花都是花，家政開銷毛毛雨中的毛毛雨。
汪思甜白了他一眼，“你說要做正規公司，正規核算的，你養傷，我一個人隻辦了兩樁小案子，要不是不需要付房租，咱們現在已經破產了。”
“哦。”說到公司經營他也不是完全不懂，隻不過……忘了……
歐雲開總聽他們說開公司，沒想到竟然真有一個像模像樣的辦公室在一間很豪華高檔的公寓樓，跟在他們身後默默的走著，忽然他一隻手拽住陸天放一隻手拽住汪思甜往旁邊一閃，他們這才看見從拐角處走過來一個情緒激動的女孩。
這女孩手裏握著手機跟握著手榴彈一樣，悶著頭就往裏麵走，完全不顧差點被她撞到的三個人，陸天放和汪思甜麵麵相覷，他們倆個都不是八卦的人，耐何做了個八卦的生意，在來這兒的第二天就把樓裏的幾家公司幾家住戶摸了個大概，這樓裏住戶人口都挺簡單的，還有一些根本就沒在這兒住，公司不是化妝品公司就是外貿公司，除了自家和隔壁的婚介，真沒有能把一個人氣成這樣的買賣。
他們慢悠悠地走在這姑娘後麵，果然看見這姑娘開了婚介所的門。
“氣成這樣八成是婚介所沒幫她找著婆家。”陸天放八卦地說道，他在家養病太久，出來了跟放風一樣，覺得什麽事都新鮮。
“有可能。”汪思甜對隔壁婚介印象不好，那個姓榮的太愛探頭探腦了，自家雖然也打聽鄰居，但目的隻是為了了解個大概，不要惹麻煩，知道沒有太麻煩的鄰居就撩開手了，這個姓榮的卻是個八婆，因為陸天放受傷，她一個月就回了公司三次，回回那個姓榮的都能跟自己巧遇，旁敲側擊的問到底怎麽回事啊，公司是不是開不下去了啊，年輕人創業怎麽能三分鍾熱血呢，他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啊，公司到底有什麽業務啊。
汪思甜第一次還敷衍兩句，後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這種人實在是煩人得很，最討厭的是她誤會了汪思甜和陸天放的關係，整天在她麵前灌戀愛雞湯，什麽女人最終的歸宿是婚姻，結婚是第二次投胎，對男人要溫柔體貼，要做男人事業上的推手，要貧賤不移之類的……
她還拐著彎的要汪思甜的微信號，說要給她看一些很有道理很感人的故事。汪思甜恨不得拿掃把把她打出去，卻也知道鄰居幫你成事不容易要壞你的事太容易了，隻能躲。
這在她的仇家上門了，汪思甜連陸天放都有點顧不得了，把鑰匙扔給歐雲開，加快了腳步走到隔壁那裏看熱鬧。
闖進來的姑娘沒想給榮阿姨留臉，反而帶點故意的把門敞開了。
“你要當聖母你自己當，我說不管就不管，我是她姐，你還是她姑呢！她媽死是她媽自己作孽做的，她親爸還有親姥姥親舅舅呢，一家子吸血鬼圍著他們母女啃我爸，怎麽這個時候都當縮頭烏龜了？”
“佳佳，你爸他也生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他們離婚你爸可是對得起你們的，家裏的一切都給你們了……自己帶著她們母女出去租房住，要不然現在他也不會急著給你妹妹找個容身的地方。”
嗬嗬嗬嗬……“我爸生病那是他的報應，關我屁事？誰說她是我妹妹？養漢老婆不知道偷了幾個漢子，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那個野種是誰的，我爸冤大頭認了那個小野種，是他上輩子缺女人，見著女人就挪不動步，賤的！”
“你怎麽能那麽說你爸爸呢？不管怎麽樣那是你爸爸！早知道你會變成這樣當初你爸媽離婚的時候，我就應該主張讓你跟你爸。”
“呸！你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我愛跟誰跟誰，關你屁事！好像當時你說我跟我爸，我就能跟那個老不死的走似的，臭不要臉的，那麽愛管我們家的事，你怎麽不把那個小野種撿回家養啊？”
“我家地方窄，總不能讓她睡陽台……”榮阿姨的聲音裏有幾分的心虛，但很快聲音又提高了，“你爸說了，他可以把所有的遺產都給你……”
“我呸！他不就有一套爛尾樓裏的破房子嗎？我告訴你，別說是一間破房子，就是一百間我也不養那個小野種！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別在背後瞎出主意，今個兒我給你留麵子，你要是再敢在那個老色鬼和小野種背後瞎出主意，我拿大喇叭噘你八輩祖宗！”
姑娘撂完狠話轉身就出來了，汪思甜一閃身把她閃了過去，忽然那姑娘停下了，瞧著汪思甜，“你是汪思甜？”
“你是？”汪思甜這下子瞧她也眼熟了。
“我是榮敏佳，我比你大一屆。”但是汪思甜這個名字她卻早就知道了，他爸媽之所以那麽快離婚，也是因為汪思甜他們家的事太慘烈了，慘到讓很多人家警醒，有的破鏡重圓，有的幹脆離婚各自追求幸福。
“哦。”汪思甜見過榮敏佳一次，她剛上學的時候榮敏佳很不“經意”的來過他們寢室看她，說了幾句閑話就走了。
“這是你公司？”
“嗯。”
榮敏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們公司招不招人？”
“呃？啊？”剛明火執仗地大吵一架，轉身就找學妹認親順便找工作，就充這心理素質加上之前吵架的口材，這人材……汪思甜心裏已經一萬個肯了，轉身去看陸天放……陸天放點了點頭，“你先進來，我們細談。”
榮敏佳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跟著汪思甜進辦公室。
她其實是個長得不錯的姑娘，臉小下巴尖，眼睛不大但是頗有些媚氣，嘴巴小小的嘴唇有些薄，正是時下流行的小臉美人，不同於那些削臉的明星，她這個臉型一看就是天生的。
許是之前吵架太渴了，她進屋第一件事就是要了杯水，水杯到了手裏，她也不作偽，一仰頭兩口就把水給喝幹了，拿手背一抹嘴邊的水，脫了身上的白色繭形棉服，“熱死我了。”
她長得挺柔媚的，行為舉止卻是個十足的漢子，衣著也帶著漢子氣，她身上穿著綠底格子和棕色pu拚接成的襯衫，略有些大襠的背帶褲，腳上穿了一雙棕色邊黑色皮麵的馬丁靴。
“那個……你跟隔壁的榮阿姨是什麽關係啊？”
“她是我姑姑。”
“哦。”汪思甜點了點頭，“天放，雲開，你們倆個先去收拾辦公室，我跟榮學姐聊聊天。”
“我幫你們收拾吧。”榮敏佳上來就要挽袖子幹活。
“不用，咱們聊天，髒活累活男人幹。”汪思甜笑道，“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麽跟你姑姑吵架啊？”
榮敏佳臉上略有些微紅，“這事兒呢說起來要從我爸媽離婚開始。”
榮敏佳的爸爸和媽媽從做雜貨鋪起家，做到了兩家大型的超市，雖然後來全國連鎖的大超市把本地的超市擠得生意難做，但他們家生意還過得去，誰知道就在榮敏佳十五歲那一年，他爸爸回家忽然說要離婚，要把兩家超市分了，夫妻兩個一人一間。
當時榮敏佳正在上初三的上半年屆，具體怎麽吵的她不太清楚，等她知道情況的時候她媽已經把小三找出來了，原來是自家的一個理貨員，三十多了，也不年輕了長得普普通通，穿得也挺樸實的，真不像傳統的小三，她結過婚，離婚的時候孩子歸了前夫，一個人討生活，她跟榮媽媽哭訴過自己的遭遇，榮媽媽對她還挺同情，每個月多給她加了二百塊錢工資。
誰知道就養出這麽一隻白眼狼來，冷不丁的鬧出來，她已經跟榮爸爸好了一年多了，肚子都大得遮不住了。
據說是覺得丟人，想跳海自殺，被榮爸爸給拉回來了，他可憐她，這才回家鬧離婚。
榮敏佳哭著跑到一向疼她的爺爺奶奶家，誰知道爺爺奶奶早就因為榮敏佳的媽媽太強悍，攔著兒子“孝敬”他們，對她有成見，看見兒子找了個小三，正打算看兒媳婦的笑話，等著兒媳婦求上門呢，沒想到兒媳婦沒來孫女來了，三句好話把榮敏佳哄了回去，對兒子卻依舊不管。
最可氣的是被汪思甜稱為榮阿姨的姑姑，姑姑叫榮玲，在一家已經半破產的廠子做婦聯主席，說話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比誰都多，榮敏佳以為她會站在自己母女一邊勸著爸爸，誰知道她倒是來了，卻是站在小三一邊的，說什麽愛情偉大啊，女人不能因為自己不溫柔留不住男人就怪罪小三啊，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這類的酸話，氣得榮媽媽白小紅差點拿大耳刮子抽她。
榮媽媽氣得狠了，幹脆用拖字訣就是不離婚，要把那個小三的孩子拖成私生子，小三生產當天怎麽去鬧她都想好了。
後來汪思甜家的事上了社會新聞，榮敏佳一邊看電視一邊讚揚汪思甜幹得好，大有想要效仿之意，白小紅怕女兒做出些什麽過激的事，這才決定離婚一了百了。
“她說我爸把財產都留給我們母女了，他敢不留！離婚談判那天，我媽當眾把菜刀砍在茶幾上，明告訴我爸了，要麽簽字淨身出戶，要麽現在她就砍死他和那個小三，她賠了命，所有遺產還都是我的，我爸知道我媽的脾氣，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兩間超市和我們住的房子都給我們了，可我媽接手了超市才知道，他偷偷挪走了一百多萬，我家的超市差點因為流動資金不足破產，白小紅又去一通好鬧，誰知道那小三的娘家人聽說女兒傍了個大款都圍過來了，幾個農村老娘們圍在一起，白小紅再強悍也沒占著什麽便宜，最後隻能回家，把房子給抵押了出去，這才緩解了燃眉之急。
“那個榮家超市是你們家的？”汪思甜說道，榮家超市現在做得挺好的，他們看見本地市場競爭不過全國連鎖甚至是全球連鎖的大超市，索性把目光放到了二三線市場，把超市開到了附近的縣級市、縣城，現在生意做得相當紅火。
“是，我想改名字，我媽不改，就用這個名字。”
“那你又為什麽跟你姑姑吵架？”
“我爸帶著錢和那個女人一開始過得挺好的，那女人生了個女兒叫榮薇，後來他又投資了幾個項目賺了點錢，開了公司……可架不住那女人家親戚多，這個做個經理，那個就要做總經理，光攬權不做事，拿我爸的公司當自己家銀行，賺得錢全敗光了，我爸又查出得了胃癌把生意收了拿錢治病，帶著那女人和孩子租房子住，她娘家人一看他們沒錢了，又都走了，那女人又接送孩子又伺候我爸，前一陣子忽然找到我家，說她可以跟我爸離婚，讓我們接我爸回家給我爸治病，被我媽一耳光給扇回去了，回家她就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喝藥死了。”榮敏佳不停地冷笑。
後麵的事情汪思甜都能理出頭緒來了，那女人死了以後留下了一個得了絕症的榮爸爸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榮玲這個姑姑又蹦出來了，讓榮敏佳接納那個小姑娘，沒準兒連得了絕症的榮爸爸也接回來，成全一段破鏡重圓的“佳話”。
怪不得榮敏佳堵著她家門罵呢，該！這種慷他人之慨，要求別人寬容大度不計前嫌的聖母癌就欠罵！下次應該潑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