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禁足

第二十五章 禁足

沒有等江心月反應過來,她手上迅速用力,掰著江心月的酒杯,同時身子稍稍挪動了下,擋住眾人射過來的目光。

江心月大驚,她知道這杯酒摔下去會有什麽後果,她也手上用力,想掙開秋雨。但是秋雨明顯是幹過粗活的人,手上的勁道極大,江心月掙地手指都發痛了,卻終是抵不過秋雨的力氣。

她眼中出現了灰色的死寂,手指在秋雨的勁道下無奈地鬆開了,酒杯從掌心滑出,“砰”地一聲碎裂在地……

接著,江心月跪下的動作和秋雨氣極呼喊的聲音同時發出,筵席之上的人們都停了箸,隻聽秋雨嚴詞道:

“蓮主即使對皇後娘娘有憤懣,也不可這樣冒犯啊!皇後娘娘賢德寬恕您,您竟然……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砸娘娘賞賜的貢酒!”

江心月苦苦地吸了一口氣,道:“嬪妾無冒犯之意,隻是……隻是今日不知怎地,身子不舒服,東西也拿不穩,不心就摔了下去。”

唉,又是身體不適,這個爛到不能再爛的狡辯理由,隻會加重皇帝的怒意。但她還是不得不。

總不能是故意砸下去的吧?

“不心?剛才奴婢明明看到您是故意的!”

皇後站了起來,指著江心月道:“蓮容華,本宮一再忍讓你,誰知你竟這樣甩臉子給本宮!你讓本宮如何寬恕你!”

皇後完,裝著委屈的樣子看向皇帝,嚶嚶道:“臣妾知道自己性格儒弱,被一個容華這樣欺負,臣妾或許不適合做皇後……”

皇帝聽了動容,正想話,便有一個無寵的嬪妃為皇後抱不平道:

“皇後娘娘怎會是儒弱呢?娘娘賢德,待人寬容,後宮嬪妃都感念娘娘的恩德。若娘娘作為皇後還不稱職,那老天都不會認同的。隻是不知怎會有蓮容華這樣的刁蠻之人,辜負娘娘的賢德。”

話音剛落,立刻有幾個同樣無寵的嬪妃隨聲附和。她們的全是真心話,不是皇後事先串通的,因為皇後對她們有恩,在她們眼裏皇後就是這樣一個千古賢後。

皇帝縱然平日裏寵愛江心月,此時也被氣得麵色發青。

淑妃沒有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她趁亂道:“蓮容華本是個守規矩的,想是隆寵之後,恃寵而驕了,而且還驕得不像樣子。臣妾記得惠妃和蓮容華一直不和,還聽蓮容華經常頂撞惠妃呢。現在蓮容華越發厲害了,連皇後都敢公然冒犯了!”

“不必再了!江氏,你恃寵而驕,太讓朕失望了!”皇帝厲聲喝道。

江心月猛地抬頭,看著皇帝。不過一日之隔,他嘴裏的自己又變成了“江氏”。

惠妃在一旁沉言不語,她的腦子也在轉,轉來轉去還是覺得皇後已經知道了罌粟的事情。既然知道了,那就徹底挑開吧,況且江氏雖然今日落敗,但她曾是寵妃,以後也會有些用處。想到這兒,惠妃開口道:

“皇上息怒,蓮容華之前雖然和臣妾有過矛盾,但她已經向臣妾認過錯了。臣妾想今日之事也隻是她年紀,心氣浮躁所致。您看蓮容華一直在跪地請罪,想必是知道了自己的過錯。臣妾認為蓮容華今後必會改過,請皇上不要太過苛責她了。”

惠妃的一番話令皇帝止了心神,一是因為為他寵愛惠妃,當然會聽進去她的話;二是惠妃平日驕橫跋扈,她能替江氏話,那就是江氏確實向她認了錯。

皇帝再看看江心月,心裏終究有些心軟。他龍袖一揮,道:“江氏冒犯皇後,罰禁足半年。”

禁足半年,還好,沒有褫奪封號,沒有降位,也沒有令她遷到偏僻的宮院去。可是,她怎麽保證半年之後皇帝能記得她?

她失寵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應該慶幸的。按照皇帝的絕情性子,一旦不喜歡哪個嬪妃,無限期禁足或打入冷宮都很正常。

皇後朝她揚了揚下巴,沉聲道:“你現在也不配再留在這裏了,還不退下,回去閉門思過!”

江心月得了處置,目光卻還留戀在筵席上,她在找人。

當終於看到上官合子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因為上官合子正在用嘴型對她一個詞:

忍耐。

沒事的,她有惠妃,有上官合子相助,半年而已,熬過去了便又是春天了。

皇後瞟了一眼江心月身後不起眼的丫鬟,臉上浮現出淩厲,道:

“主子有錯,下人也不是個安分的。蓮容華的這個丫鬟花影每每跟隨主子出門,不但不勸誡主子,還經常和主子一道以下犯上,在惠妃那兒還多次鬧起來。這樣的丫鬟留之何用?”

皇後的再次開口,令江心月幾乎心神俱焚。怎麽辦,怎麽辦!她不可以失去花影!

情急之下,她也終於急中生智。她倏地轉向了皇後身邊的惠妃,眼神中已是哀哀的懇求。

惠妃顯然是願意賣這個人情的——她現在的一句話,對蓮容華都是天大的恩德。這麽物超所值的人情,她如何不賣呢?

她輕笑著,對皇帝開口道:“皇後娘娘想必誤會了。花影這丫頭是極為忠心的,主子什麽態度她就做出什麽態度。後來還不是一並跟著蓮容華向我認錯了麽。而且今日是皇後的千秋,皇後娘娘又身懷龍嗣,若是仁慈處置定會給孩子積福的。”

皇後十分惱怒地瞥她一眼,這個惠妃,實在是太礙事了。可是皇帝卻依舊聽進去了,隻淡淡地道:

“今日是大喜日子,還是不要打打殺殺地好。宮女花影就貶去辛者庫吧。”

江心月如釋重負地送了一口氣,能活著就好……

惠妃的目光朝她射過來,她滿麵感激地回敬過去。她知道,罌粟一事中她對惠妃的大恩已經被抵消掉了。

人情這個東西,真是寶貴。

她俯身,叩首,對帝後二人恭謹道:“嬪妾定當恪己思過,今後永不再犯。嬪妾告退。”

就如一個真正的罪婦那樣,她滿臉慚愧地碎步退出宮門,低著頭轉身離去。

她的身後,琵琶再次婉轉出聲,皇帝的心思也回到了蔣寶林身上。皇上從來都不會缺寵妃,你走了,馬上有人頂上。

她曾經隆寵,可失寵不也是一瞬間的事?她是怪皇上絕情,還是怪皇後的手段?都沒有的,她隻能怪自己,怪自己大意,著了別人的道。

她一直扯著花影,當幾個粗使太監奉命來拖走花影時,她一人塞了一錠銀子,花影還要回去收拾東西,要他們通融。

幾人受了銀子,都住了手。

江心月的步子極沉重地印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往縈碧軒走去。

一路上,花影不曾話,她也不曾話。一些行走的太監宮女見了她,有的人倨傲地無視著走過去,有的還沒得到消息,照例向她這個“寵妃”行禮,卻立即被同伴拉住,一番耳語後也都麵帶鄙夷地匆匆而去。

縈碧軒的大門早就敞開了,處罰江心月的旨意剛剛被傳話的太監宣到,菊香領著一眾宮人,一直跪地等候。

進了門,她朝菊香露出一抹苦笑。

花影不等主子吩咐,就往自己的屋裏走去。江心月一把拉住她,眼淚止不住地就下來了,嗚咽道:

“對不起,你若不是為了我……”

花影一抬手堵了她的嘴,輕輕道:“不要了。為了……您,我死上一百次都是應該的。”

她很想“阿奴姐”這個詞,但是她克製住了。

她轉身,很快從屋裏拿了一個包,對江心月道:“奴婢沒什麽好收拾的,那些好東西拿了去也會被搶走。主不要擔心奴婢,隻有主您好了,奴婢才能回來。”江心月張了張嘴不出話,她的花影,竟然要第二次踏足那個辛苦的地方。

花影也沒有給她話的機會,她跟著引路的太監,一轉頭就出了門。

十幾個神龍衛奉旨守住了宮門,個個持刀肅立,滿臉凶相,似乎裏麵關押的是階下囚。

然後,朱紅色的宮門被從外麵關上了,一聲沉重的木門吱呀的聲響,把江心月的心震到穀底。

縈碧軒,從此由一個風光而奢華的寵妃居所,變得和冷宮無二。

再看底下的人,隻見菊香的雙眼腫的像桃子,望向主子的神色裏全是愧疚。菊香身後是貴喜和福子二人。後麵有幾個三等宮人,跪也跪不端正,麵目上都是不屑。

綠珠正在諸人之中,她麵上是滿滿的傲然。

江心月放下傷感,對著菊香道:“別哭了,我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禁足半年又何懼。今日若不是花影,我早就……”

她在那杯貢酒麵前死裏逃生,可是,花影卻進了辛者庫。

想到這裏,江心月心裏猛地湧上一口氣,怒火堵在心裏不得不發:她疾步走到綠珠跟前,提了腳踹到她身上,喝道:

“你主子我還是蓮容華,你擺著個臭臉是看不起主子我了麽?”

綠珠疼得滾到地上,卻更被激起了反抗之心,隻昂首盯著江心月道:“主,奴婢何曾看不起主子?請主不要冤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