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子

第十七章 失子

江心月突然跪了下來,惠妃又是一驚,接著不解地看著她。

“娘娘,您曾經問過嬪妾為什麽要救您。其實,嬪妾是有著私心的。”

她歎了一口氣,接著道:“嬪妾本來受皇後庇佑,但是,嬪妾運氣好,受到皇上越來越多的眷顧,皇後娘娘便對嬪妾改了態度了。皇上眷顧嬪妾,嬪妾處在風口浪尖上,卻沒有相應的勢力來自保。所以嬪妾不得不來倚仗娘娘您。”

這一席話的非常實在,真實的情況也是差不多的。江心月得到的寵愛太多了,超乎她想象地多,卻沒有較高的位分,若不巴結著惠妃和上官合子,後宮的女人們很容易就會吞了她。

這一點是早就考慮到的,江心月卻在心裏暗暗教訓了自己一番——當初是因為她認定了皇後為倚仗,便放心地去爭寵,在慎刑司受冤之後用那樣的手段成功地套住了皇上。可是那令人驚歎的寵愛得到了,皇後那邊卻生了變故。她是怎麽都沒有想到,皇後的“雜念”這樣重,以致蒙蔽了她的雙眼。

想到這兒,江心月微微後怕——還好自己及時巴結上了另外的兩棵大樹,否則,會出什麽意外她真是不敢想。

惠妃定定地看著她,終於認可了她的理由,柔柔道:“皇後是個很固執的人,吃了多少虧也悟不明白……你快起來吧。你放心,本宮雖及不上皇後位尊,但腦子可沒壞,你這樣好的臂膀怎麽會舍得扔呢?”

惠妃的也是實話,她對皇帝雖有真心,卻沒有及得上她對權勢的真心,對姚家的真心。

皇子的降生給了惠妃最大的動力,她的野心在瘋狂地膨脹——終於,可以有資本去搏那個位置了。

“娘娘不要什麽位尊的了,皇子得了天大的恩典,現在您才是這宮裏最尊貴的呢。”

江心月的話甚合惠妃心意,惠妃當即輕笑了起來,抬手握起了江心月的手。

最後,芷音又是趾高氣昂地把江心月送到門口,而江心月亦低頭斂眉,做出萬分委屈的樣子。

她快步地走向縈碧軒,在路過那一片花園之時,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歎息:二皇子那樣可憐,惠妃卻還在做著她的春秋白日夢,不知到了那個時候,她又該如何接受這一切?

回了縈碧軒,卻見王雲海等在殿外,見江心月回來,忙上前打著千兒道:“主您可回來了,皇上在裏頭等著呢。”

江心月一驚,皇帝來華陽宮,沒有鑽到惠妃那裏,來她這兒做什麽?這寵愛也太過頭了吧?

心裏想著,腳下卻不敢怠慢,疾走著進了殿內。

皇帝正閑閑地坐著,由菊香在一邊上茶。

江心月行了禮,柔柔道:“皇上,您真是勤快啊,嬪妾這兒都快甜死了。”她點著自己心房的位置道。

皇帝的心情很好,當下不顧身份地拿手去揪美人的臉頰,二人調笑成一團。

“明玉有了孩子,朕實在是高興。心月啊,你什麽時候給也給朕這樣的高興呢?”

皇上一問,江心月就止了笑,從額頂到耳根都是紅的,嬌喘道:“皇上,嬪妾……一定努力。。”

皇帝被她的“努力”逗笑了,曖昧道:“咱們現在就努力吧?”

江心月聽不下去了,又是大白天的,唉,這個好女色的皇帝。

“皇上去陪陪惠妃娘娘吧。”

“朕早上才從那兒出來呢,現在朕想的是你。”皇帝柔柔道。他也聽了惠妃和江心月鬧得不和,而且江心月還頗大膽地去頂撞。但後宮裏的女人,哪個不是互相鬧的?他作為男人不能明著去偏幫哪一方,不過念著江心月位分低,怕她被欺負了,才來這兒給她撐麵子。

江心月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心裏有著的感動,還有著的成就感——那一次皇帝也是想大白天地臨幸她,見毓妃在外頭便停手了。那次是皇帝心裏偏著毓妃。可現在,毓妃成了惠妃,成了皇帝的大功臣,皇帝竟然來偏著她。

自己走到這一步,得到這樣的寵愛,實在應該感謝上蒼啊。可是,她早已看清鄭昀睿的無情麵孔,他的寵在她看來根本就是對玩物的施舍。

唉,寵愛還是不要太過了。江心月現在滿心地想把自己的寵降下來,她可不想在沒有到嬪位之前,就真的和寶妃平分秋色了。

皇帝在她頸間留下一串的香吻,溫存過了後一抬頭,便看見了銅鏡台上一隻散了珠子的金鳳簪,皇帝拿起一看,奇道:“壞了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麽?”

江心月聞言低了頭:“是瑩貴嬪娘娘的賞賜,怎可扔掉。”

皇帝微蹙了眉,一點頭不再多言。他又看向懷裏的美人,還是心癢難耐,便再次霸道地將她壓倒在榻上。

江心月連連推諉,二人嬌笑之時,門外忽有內監尖細的嗓音喚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見。”

皇帝麵色不悅道:“何事?若無要緊事,就明日再稟報。”

內監遲疑了片刻,還是答道:“回皇上,是緊要的事。”

江心月聽到是淑妃,心裏也是不順,還是挽上皇帝的臂膀,柔柔勸道:“皇上還是聽聽吧。”

皇帝點頭,親手拉了床帳,掩上她的衣衫不整,才對著門外道:“叫她進來吧。”

“皇上,”淑妃今日的衣飾稍顯素雅,她麵色焦灼道:“純美人產了。”

江心月如聞驚雷,猛地拉開帷帳失色道:“產?!”

“皇上不必去看了,徒增傷感。臣妾已經查明,是純美人身側的宮女阿珍為害,她已經被杖斃。”

“淑妃娘娘,皇上還未去,您怎會如此肯定地‘查明’?”江心月又急又恨,不顧皇帝在側,張口便和淑妃頂了起來。

皇帝也是不信,披衣起身道:“謀害皇嗣是大事,怎能這樣就了結。皇後呢?她怎麽?”

淑妃的麵色波瀾不驚,望向江心月的目光裏隱隱是幾分得意。她正色道:“皇上,查明此事並非臣妾的功勞,而是純美人親口所言,道是那宮女一人為害。皇後娘娘已經趕去了瓊茗閣,娘娘對臣妾的處置無半分異議。”

江心月頹然癱坐與榻上。真是阿珍一人所為麽?她可是瑤儀的家生丫鬟,從服侍的人。怎會如此啊!

皇帝皺緊了眉頭,終是歎氣道:“既是她自己這樣,皇後也無異議,那就這麽處置吧。純美人失子,晉位貴人以示安撫。”

“皇上——”江心月欲言又止,她想勸皇帝徹查,可如何查呢?連瑤儀自己都一口咬定是阿珍。

淑妃應了皇帝的旨意,又道:“臣妾來還有一事。今日太後娘娘的哮喘又厲害了,臥床止不住咳,她老人家一直念叨皇上您呢。”

皇帝聽著又蹙了眉,回過頭勸慰江心月道:“朕知你和純美人交好。你莫要傷懷,現在就去她的宮裏替朕看顧她吧。”

江心月聽著這話,心裏卻絲毫欣慰也無,皇帝不去親自看顧瑤儀麽?

她麵色苦苦,卻終是一句話也不出。瑤儀區區一個失子的低階嬪妃,怎能抵得過太後的病情?且這也無法怪皇帝,他並不是願意去長樂宮的。

她送了皇帝和淑妃出去,就趕忙喚來花影,草草拾掇了出門。一路上所遇的宮人嬪妃們,均是鮮亮的打扮,絲毫沒有因宮中剛失了一位皇嗣而依規矩裝束素淡。畢竟,宮裏剛剛有了天佑福澤的二皇子,還有一位有孕的婧容華。

疾步前行著到了地方,瓊茗閣的宮女見她,忙上前請安,稟道:“蓮主,皇後娘娘剛走。娘娘吩咐留下品秀嬤嬤伺候純貴人的身子。”

江心月微微一點頭,感激道:“娘娘有心了。”皇帝賞賜下來看顧胎兒的嬤嬤和醫女,本是負責看顧孕中的嬪妃,等皇嗣誕下,就跟著去伺候皇子公主的。但若嬪妃產,嬤嬤們要依著規矩回原來的地方做事。且品秀曾經是皇帝的教引嬤嬤之一,皇後留下她是真心想把瑤儀照顧周全了。

以往瑤儀得寵時,皇後並不十分待見她。可她如今遭了難,反倒得了皇後的憐憫了。

內室瑤儀悄無聲息地躺著,整個麵上蒼白如紙,襯著淡紫的米珠帳簾和床帳,更顯得丁點血色也無。她的手撫在床沿,江心月地細細看去,那之上盡是深深的痕,而瑤儀此時五指仍扣在其上,仿佛不肯拿開一般。

有些許仍未散盡的血氣,絲絲鑽入江心月的口鼻。她苦苦歎一口氣,鼻尖一酸,眼眶已然盡濕了。

“瑤姐姐,我……未能護好你。”她低垂了眼瞼,朝著那床上人低低呢喃。一滴淚珠順勢滑落下去,落在了瑤儀頸邊的妝玉錦麵方枕之上,瞬時泅出了淡淡的水漬。

一絲征兆也無地,瑤儀就沒了孩子。她那樣看重孩子啊。

“阿奴——”幾不可聞的極細的聲色突地喚起,江心月猛然一驚,俯身以手覆上瑤儀的額,歉疚道:“我吵著姐姐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