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傷

第十五章 受傷

正著,她突地被人捂了嘴,拖拽到了宮牆的拐角處。她大驚,剛想喊叫出聲,卻見在她們五丈開外之地,一個人影匆匆閃過。

她看清了那人:竟是辰佑宮的掌事錢嬤嬤。

拖拽她的人此時才放開她,也放開了另一側的花影,對著江心月屈膝行禮。

江心月見了她,更是驚異了:“宜才人?你為何來此?”

宜才人笑道:“我與蓮主您,與寶妃娘娘,都是一路的人。”

江心月此時才真正地驚了起來,方才宜才人拖拽她的動作,一看就是武力不凡的女子。想不到,王府把這麽厲害的人都送了進來。

“我本是來見寶妃娘娘的,既然見了你,也順帶著告訴你。王爺的傷勢已經無礙,你莫要擔心。”

“什麽?你什麽?王爺他受傷了?”

“你不知麽?想是純主怕你擔心才沒有告訴你。不過已經無事了。”

江心月急道:“他真的無事了?”

宜才人雙手扶住她的肩,輕道:“無事。你別擔心了。”

江心月望著她,突地止不住地流下淚來,最終蹲身在地,雙手掩麵而泣。

他的大業,竟是這般的艱辛。

她哭得很厲害,她隻覺這樣瘋狂的險路上,她隨時都會失去他,失去一切。為何,為何要爭那個位子啊!他年少時性子從來都是淡然的,他為何這樣,連命都不要地去爭!

“蓮主,您別傷懷了。”冰瞳是習武之人,難得出安慰人的話。她看江心月仍止不住淚,不禁硬了口氣道:“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個好棋子。”

江心月抬眼,怔怔地望著她道:“我不願他這樣,皇位真的那麽重要麽?”

冰瞳突地哽住,訥訥不能言。片刻後才道:“那是王爺的心願。”

她看向江心月的眼神中,竟然是憐憫。然而,江心月朦朧的淚眼,卻無法看清她的神色了。她隻低著頭,兀自喃喃道:“心願麽。我會助他,永遠地助他……”

第二日,江心月起晚了。

當她匆忙地奔至鳳昭宮時,殿內殿外的嬪妃已經擠得滿滿當當。她惶恐而慚愧地進殿,漠視了淑妃一眾不善的神色,碎步疾行至主位前,“撲通”一聲跪下。

“嬪妾誤了時辰,請皇後娘娘責罰。”

“喲,蓮容華一向最守規矩,怎麽今日遲了這麽久啊?”話的是禧貴嬪,她是淑妃一手提拔上來的,自那日淑妃在縈碧軒暈倒,她就跟著把矛頭對向了江心月。

皇後和淑妃均沒有發話。這二人今日都有些憔悴。淑妃平日裏偏愛濃妝,每每露麵都是華貴大氣的。而今早,她的妝比以前還要濃,眼下卻依稀可見脂粉掩不住的青色。

江心月昨晚耽誤了睡眠,她們怕是整夜失眠了吧。後宮是一個大漩渦,沒有風的時候都會起三分浪,何況惠妃掀起了這麽一陣狂風。

皇後扶一扶麵額,蹙眉看著底下跪著的蓮容華。

江心月低著頭,卻一丁點都沒有漏掉皇後的表情。她看著那張微微扭曲的高貴的麵容,努力想從中看出作假的樣子。可是,一點也沒有。那川字的眉頭和臉色以及身體的反應都是一致的,是皇後的真情流露,而不是皇後做給眾妃的假象。

殿內很暖,地上也鋪了厚厚的毯子,可江心月仍感到有寒氣從膝下浮上來,心中被巨石墜著狠狠地往下沉。

她是皇後得力的助手,以前這種時候,皇後定會護著她的。可是如今,皇後很討厭她。

她輕輕地苦笑,人呐,一旦交出真心,就什麽都由不得自己了。她早聽到了那些傳言,自己的皇寵可以與寶妃平分秋色。這樣的自己,皇後哪裏受得了。

皇後這棵大樹,她已經靠不住了。

殿內無人再話。一向喜歡沉默的上官合子此時卻開口,輕言道:

“皇後姐姐,蓮容華昨晚一定沒睡好吧。和惠妃娘娘同處一宮,日子不太好過吧。”

皇後聽了,臉色稍霽。雖然蓮容華惹她討厭,但現下惠妃風頭正盛,蓮容華心裏不舒坦,和她是一樣的,此時她倒是多了幾分同病相憐。

“惠”妃?皇後在心底冷笑。這個字給了姚賤人,真是諷刺啊。她的跋扈性子可是宮內宮外都有名的。

皇後擺了擺手,溫和道:“蓮容華一向守禮,這一次偶爾起晚了,本宮也不計較了。”

複又轉向上官合子,頗嚴厲道:“婧容華,什麽話該,什麽話不該,你連這些都不明白了麽?竟什麽‘惠妃讓蓮容華不好過’,惠妃是皇家的大功臣,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豈是你可以隨便詆毀的?”

上官合子惶恐地離了坐,跪在地上請罪:“嬪妾失言,求皇後娘娘寬恕。”

“記住,以後不準再如此評惠妃。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下吧。”

皇後和上官合子一唱一和,滿殿的嬪妃神情各異,或憤懣,或畏懼,或傷感。她們心中都在翻江倒海:惠妃現下可是宮裏最得勢的了,連皇後娘娘都不敢得罪於她,皇後的親堂妹婧容華口出嫉妒之言,便立刻被斥責,她還大著肚子,就那麽跪在地上,唉……我們這些人以後還敢一句麽?惠妃啊,誰讓人家一舉得男,還在萬壽當日生產……

皇後看到諸妃臉上的不滿,心下舒服多了。惠妃,你且得意幾天吧,看看,滿宮的人哪個不想吃了你?

江心月附和著眾妃,也做出極憤恨的表情,踱步至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她一側頭,看到正對麵的婧容華扶著肚子心地坐下,臉上不禁現出愧疚,複而對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上官合子淡淡一笑,柔和地衝著她點頭。

江心月垂首,眼觀鼻,鼻觀心,保持著沉靜的樣子。她從慎刑司出來後,得了恩典在宮裏靜養,兩月不曾晨省。皇上南巡回宮後,她才稟告上去,道自己終於病愈了,可以來給皇後請安了。此時她坐在這兒,一手輕撫上自己椅子的扶手這個位置距離皇後的主位仍然很遠,但是,她用短短數月的時間,從站在殿外,變成了坐在殿內,而曾經因為此事嘲諷過她的謹貴人,早已灰飛煙滅。

她想起那鍋要命的“凶夭”湯罐,卻不由地心生感激。老天是厚待她的,百般的風浪過去,竟是無形之中給了她這麽大的助力,讓她輕易地走到這一步。

“本宮今日得知,馮貴人的身子好了許多,聽太醫,再有三個月就可痊愈,本宮心裏甚是安慰。”皇後閑閑地品著茗,熱氣氤氳中她的臉色十分柔和,滿是關切之色。

眾妃習慣性地道一句“願馮妹妹早日安好”之類的的話,便都撇過頭去不再多言。馮貴人曾經也是受寵的,在她們心裏,馮貴人死了才是最好的呢。

禧貴嬪沒什麽心機,更不善於收斂,想到什麽便了出來:

“皇後姐姐,臣妾聽聞馮貴人傷得不輕,甚至……無法再有孕了。”

她的話一出,宮嬪們臉上都有了喜色,卻都在一瞬間快速地掩下去,換上一副憐憫的麵孔。

“唉,馮妹妹也怪可憐的。”皇後麵上波瀾不驚,隻是平淡地同情著,而她話中的意思雖然是同情,語氣卻帶著些婉轉,聽著倒像在品評“今天的茶很不錯”之類。

馮才人不但受過寵,且還是淑妃的臂膀,皇後豈能對她印象好。

江心月瞥一眼禧貴嬪,她真是運氣好,這話的雖不經過大腦,但合了皇後和眾妃的心思,才沒有惹來禍患。

馮貴人遭難之後,皇帝曾去看過幾次。然而馮貴人實在傷得不輕,日日纏綿病榻,皇帝不願整日去見一個病秧子,也不喜歡麵對因自己才造成的傷害,就漸漸地不再去了。

馮貴人是淑妃宮裏的,聽聞剛進宮時,淑妃並未把她一個庶女放在眼裏,卻不成想她得了寵。淑妃見她有些本事,便收攏為己用。然而這段日子裏,淑妃對她的態度卻如皇帝一樣,冷得不能再冷,儼然已拋棄了這枚棋子。

如今晨省的氣氛是好不到哪裏去的,惠妃是大家心**同的疙瘩。皇後很快就了聲“散了”,眾人紛紛告退,各自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