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珠

第八章 綠珠

“花影啊,你看到了沒有,咱們那一支簪子,獲得了多大的受益啊。”江心月搭著花影的手,嫋娜而緩慢地移步,漫無目的地在宮花苑裏走走停停,似乎在欣賞初春的嬌美。

“是,奴婢明白,而且奴婢覺得和聰明人合作很舒服。”

“嗬,你的確實有道理。”江心月不以為然地歎一口氣,低低道:“合作的對方,可是虎狼之輩呢。”

江心月存著心事,腳步極為緩慢,等到了縈碧軒門口,不覺天色都黑了下來。

“奴婢恭迎主。”院內跪著一個丫鬟,她身後是一眾宮女太監,都跪得筆直。

“主,您這是去哪兒了,可讓奴婢們擔憂了好半天。”那丫鬟見江心月緩慢踱步進門,立即殷勤地上前扶著,關切之語不絕於耳。

江心月漠視了她的貼心侍奉,隻問道:“菊香呢?”

“回主,菊香姑姑去太醫院拿藥了,是齊禦醫給您開的補身子的方子呢。”

“拿藥這樣的粗活,為何要一軒掌事親自去做?是菊香自己要去的嗎?”江心月回頭,看著這丫頭,即使夜色漸濃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怒色。

“回主,雖然這看似是事,但關乎主您的貴體,特別是這樣入口的東西要格外心,被不良居心之人鑽了空子可怎麽好?故此奴婢建議了菊香姑姑,還是她親自去拿比較好。”丫鬟絲毫不畏懼江心月的威勢,抬頭直視她,聲色清晰地回稟道。

江心月看她這幅樣子,不禁笑了,輕輕道:“月影,你這名字,還是太後娘娘給起的吧?”

“正是,太後娘娘了,奴婢和花影姑娘同為大宮女,自然是名字相似得好,叫起來也順口。”月影身板頓時繃得筆直,她是太後剛剛賞賜給江心月的丫鬟,因著曾是太後的人,故此額外驕傲,這幾日連菊香這掌事姑姑都不放在眼中。太後給她起了這樣的名字,她心中其實是不喜歡的,花影不過是個剛入宮的丫頭,運氣好被主看上,哪裏及得上她。

“嗯。”江心月淡淡道,叫人分不清喜怒。她細細地看向月影,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她眼中的一絲嫌惡,頓時心中明了。

嗬,既是不喜歡這個名,那就不要叫了吧,你怎麽配與花影同階。我本還為此事憂愁,太後賜名若是改了,便是不敬。你倒好,給我解決了這樁心事了。

“月影啊,你本來的名是叫綠珠吧。”

“是,主,奴婢覺著這個名甚好。”月影實在不喜歡現在的名字,現下聽主這麽,也一心希望改回原來的名字。

“那好,你還是叫原來的名字吧,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月影一聽,便覺著甚合心意,連連高興地應下了,卻並沒有深思江心月的最後一句話。

江心月複又撇她一眼,繼而對眾人道:“我今日出去得久了些,害你們擔心了。”

底下跪著的奴才們聽得主話親切,都心下感懷,參差不齊地著不過是做奴才的本分之類的話。江心月淡笑著,令他們都起身。

忙碌了一天,江心月自是疲累,搭著花影的手往屋裏走去。卻在不經意間聽到有人聲色哽咽,不由地住了腳步,回頭看去,卻見德子正偷偷用袖子抹臉,還與身旁的福子著些什麽。

“德子,你怎麽了?”

德子本以為主子已經進了屋,不想被主子發現他的異樣,當下一驚,跪下道:“奴才……奴才沒什麽事,眼睛被風沙迷了,奴才驚擾主了,罪該萬死!”

江心月走上前去,溫聲道:“我怎會怪你,快起來,什麽罪該萬死的。”著還一手去拉德子的衣袖。德子何曾被主子這樣待過,心裏既感動又惶恐,竟不由自主地還想跪下,卻又見主正拉著自己呢,便清醒了腦子一咕嚕爬了起來。

江心月盯著德子細細地查看,外頭天黑,但江心月眼睛尖,細看之下便發現德子兩邊臉高高地腫著,上還有緋紅的巴掌印。花影見此,心裏也明白了幾分,立即對著那些即將散去的宮人道:“都別急著走!一個個全都到屋裏來,主有話要問!”

早有幾個二等丫鬟進屋把殿內的燭台都點亮,垂首侍立在一旁,恭候著主子。江心月坐到了主位上,花影在身側侍候,綠珠看花影伺候主,自己也搶著過去站到了江心月的另一旁,卻被江心月一個眼神逼退,乖乖退下去跟著眾人一同跪在了地上。

主問話,下人向來是跪著的。

江心月平日對一軒下人注重管教,雖隻是主,卻在縈碧軒積威甚重。下人們被她調教得規規矩矩,跪在她麵前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江心月命下人們抬頭,一看之下,連德子在內三個太監兩個宮女的臉都是腫著的,兩個女孩子細皮嫩肉,臉上都破了皮。她對著綠珠一挑眉:“綠珠啊,這些人可是你打得?是為了什麽打?”

綠珠見主子言語不善,心裏打起鼓來,但事實擺在那裏她不得不承認道:“是,是奴婢訓誡了他們。”

“把話回全了!是為了什麽打?”

“是因為……主您很久不回來,奴婢命他們出去找,都沒有找著,奴婢擔心主,怪他們辦事無能,便打了。”綠珠是咬著牙的,蓮容華的嚴厲她早就聽,卻仗著曾侍奉太後,眼睛長在了頭頂上,又是大宮女有管教低等奴才的權利,對下人們動輒打罵。不想這回主真的衝著自己來了。

“哦?就為了這個?本主出去的時間長了些,他們就要受這樣的罰?他們的臉腫成那樣,是挨了十幾二十幾下的巴掌吧?真是罪過,本主的錯誤讓他們受苦了。”

江心月的雲淡風輕,綠珠卻被嚇得連連磕頭,道:“奴婢錯了,奴婢再不敢了……”天底下哪有主子給奴才認錯的道理,江心月這麽是要重重地罰她了。

“你錯什麽了?”

“奴婢……管教不當……”

“嗬嗬,你管教的很好啊,本主不在的時候,你是比主子還厲害啊!不知道的都以為你才是咱縈碧軒的主子呢!”

綠珠一聽,當即軟了下去,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蓮主的嚴厲真是名不虛傳,僭越主子的罪名可是死罪啊。

江心月瞧著她,真想趁此機會除了這個禍患,雖她不想殺伐,但也會把綠珠趕到下等雜役房裏,讓她再無翻身可能。可現下皇上向太後低頭,前朝因為剛除掉了鄭逸,正在清掃他的餘黨,陳家正給皇帝出著大力,皇帝目前可是十分倚仗的。江心月想著這些,不由地惱怒地閉了眼,一個丫鬟,自己卻奈何不了她。罷了,待日後再有機會,再去收拾她吧。

“綠珠,你下去領二十戒尺吧。”

綠珠如蒙大赦,一個勁地磕頭謝恩,她本以為自己要領的至少是二十大板。

江心月賞了藥膏給被打的下人,一揮手令他們散去。一會子菊香回來,聽了江心月描述今日的情景,羞愧地跪下請罪:“奴婢這個掌事做得不好,淨讓綠珠欺負,惹得其餘人也人心不定。”

“你不必自責,她是太後那兒送來的,連我這個主子都奈何不得,何況是你們做下人的。今日她不知我的去處,就這樣惶急地打人,她必是得了太後的令,要時刻監視我的。可恨我卻不能要她的命。”

“主暫且忍一忍吧。”

“我哪裏是不能忍的人,不過她在縈碧軒興風作浪,這一軒的下人還當我軟弱,這麽久的威望這樣就消耗光了。她雖然沒什麽腦子,但誰會喜歡別人的眼睛整日在自己跟前晃!”

江心月疲累地閉了眼。廚房中的丫鬟端來了晚膳,她沒什麽胃口,便叫菊香花影二人坐下與她同桌。菊香連連地推脫,這太不合宮規了,卻拗不過江心月,便心地坐在凳子的邊沿,以示自己身份。花影在菊香不在的時候,和江心月根本沒有主仆之分的,此時見菊香這樣,不得不裝出惶恐的樣子,也隻坐了凳子的邊沿。

廚房是江心月臥病期間皇上特賞的,她傷好之後,皇上卻沒有收回去,她便賺了一筆,以容華之位享用著嬪位以上的待遇。

“主,您現在得皇上眷顧,純主也有孕,是老天爺開眼了。”花影看江心月不開心,就想著法的哄她。

江心月敷衍地笑笑,又道:

“唉,算了。菊香你既是掌事,就不必在麵上怕她,萬不可讓人覺著咱們連一個丫頭都彈壓不住。再瞅著機會把她往外院趕,盡量別讓她在我跟前晃。要是她鬧起來,你就隨宮規處置,隻要不打死就行。”

菊香雖明白綠珠是個刺頭,卻想著主平日裏對自己的好,身為掌事她不管誰來管?便不猶豫地接下了這苦差事。

縈碧軒裏寂寞了好幾日,因著皇上整日宿在淑妃處,不僅是江心月,後宮所有的嬪妃都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有一個爭氣的娘家呢?

而那日在宮花苑中,柔更衣本是牢牢地把皇帝套了回去,哪知皇帝隻和她共進了晚膳,就再次去了淑妃宮裏,諸妃對柔更衣的憤恨瞬間轉變為同情,隻在自己宮裏聲地咒罵淑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