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位紛爭(2)

第三十七章 後位紛爭 2

“處心積慮”,惠妃聽了這個詞麵上不由地一擰。蓮德妃這是在諷刺她三番五次地去求見皇上的事。

而,蓮德妃說什麽“北疆戰事”,這樣的事蒙騙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惠妃。如今她的父親已經往北域的都城圍攻過去,等不日破城,北域也就亡國了。在金鑾殿上欣喜等待北域這塊新領土的明德帝,此時可不應再從早忙到天黑。

然而……她卻真的不知皇帝到底為什麽不肯進後宮。

嬪妃之中真正知道原因的,也隻有江心月一人而已。她不可能如安貴人所說拿開枝散葉的道理去勸誡皇帝,遂隻能扯謊道皇帝確實很忙。

之後周選侍等人又賠著笑與她說話,她疲於應對,一會兒便道一聲“散了”。然此時良妃卻突地起身,對江心月道:

“娘娘,臣妾有一事相求。”

江心月一愣,繼而淡笑道:“良姐姐有何事說就是了,不必拘禮。”

此時此刻她仍是以“姐姐”來稱呼良妃等人。昔日上官合子為皇後時,她可不會對嬪妃們尊稱“姐姐”,即便是年長與她且位分又尊貴的賢妃與惠妃。上官合子是個太過野心勃勃,又太過喜歡至高無上的尊榮的人。

而如今江心月的態度令眾妃都感到平和。其實她本就是個平和的人,即使要立威也不會如上官合子一般嚴苛。

良妃道了謝,才麵色頗為難地開口道:“娘娘,臣妾不適宜撫育三皇子……”

江心月聞得此話更是驚愕。自上官合子被廢後,三皇子先是被交由賢妃撫養,然而隻過了幾日賢妃就去求了皇上,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掉了三皇子的撫養;皇帝無奈又交由良妃,可如今良妃又要推脫了。

這真真是大周百年以來的稀罕事——一個本該炙手可熱、人人爭奪的皇子,竟然被人人推脫。三皇子不是大皇子,他可是有著登帝位的前途的。

“姐姐,你膝下無子,性情又好,誰會比你更適宜養育皇子呢?”江心月朝良妃問道。

“娘娘,臣妾知道給娘娘和皇上添麻煩了,可……可臣妾的確是個不會養孩子的人,恐帶不好三皇子。臣妾以為,雲淑媛、王修儀等人也是可托付的。臣妾這些日子見不著皇上,隻好與娘娘說此事,等待娘娘與皇上商議。”良妃低著頭道。

江心月聽著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不會養孩子,這是什麽歪理……不過良妃的確一點也不想養三皇子了。

三皇子就這樣被當成蹴鞠球一般地踢來踢去麽?江心月抬眼環視座下的嬪妃,然並非所有人都和良妃、賢妃一般,想要爭奪三皇子的大有人在。嬪位以下者無資格,嬪位以上的那些人,景嬪,成嬪,王修儀,陸昭容一眾均用熱切的目光盯著江心月。江心月順著那道最為渴望的目光瞧過去,那赫然是滿麵期盼的惠妃。

惠妃……

是呢!惠妃正需要一個皇嗣,那不僅是將來的希望,也是奪鳳座的籌碼。

江心月此時也理解了賢妃、良妃的所為了。她們均是不想卷入後位的紛爭。即使良妃沒有奪位的資格,她也不想被惠妃給盯上。

良妃從北三所出來之後,性情多少變了一些。從前她性子就淡,現在簡直淡得要隱居於世了。她更是畏懼宮廷之內的紛爭,不論何事能避則避。

她當年掌宮權,雖然風光了一段時日,然最後的結局也不過如此。她後悔當年被鄭昀睿利用接了宮權,若不是她卷入紛爭,也不會被上官合子盯上,那麽江心月生產時那些毒粉也就不會放入她的香囊裏。

江心月是理解良妃的苦衷。然而,第一她沒有想好要將三皇子送給誰,若處理不當惠妃那兒便會是一場風雨;第二是此事她不能做主,要去求見皇上,可她如今根本無法去見皇帝。因此,她也麵露為難地看著良妃,道:

“皇上忙碌,即便是本宮也是暫時見不到的。姐姐暫且撫育著三皇子,等皇上不忙了,再做定奪吧。”

良妃無奈,也隻好應下了。

之後的日子,皇帝依舊不進後宮。後宮的嬪妃們有幾位便是戍邊大將家裏的女子,她們知曉北疆戰場的實情,當然不肯相信江心月的話。而她們在閑暇無事時三五成群地嘴碎,這樣消息就漸漸傳遍了滿宮。

於是宮內的躁動愈加激烈,人心難安。

江心月的日子忙碌而紛亂。她每日壓抑著那些嬪妃的憂愁與相思,自然辛苦。

不僅僅是辛苦,她也驟然之間有了一種內心紛雜的感覺,那是麵對鄭昀睿之後所充斥在她內心的掙紮。她再怎樣冷漠也都是有著七情六欲的,她無法在帝王的瘋狂攻勢下保持著心如止水。

其實,女人的確是為愛而生的,何況她曾經也是個執著於愛的女子。

她時常感到內心煩躁不安。

期間惠妃又去了乾清宮求見皇帝。這一次她如願見到皇帝的麵,但她陳明來意之後,皇帝並不肯答允她的任何請求,無論是“為蓮德妃分憂”還是“撫養三皇子”。

無奈,三皇子隻能繼續養在良妃膝下。惠妃整日虎視眈眈,良妃十分愁苦,然而也是無法隻能這樣拖下去。江心月已經撫養了三個孩子,兩個小娃是吃奶的時候,媛媛又是淘氣的時候,她不可能分心去接受三皇子;她也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帝選擇良妃、賢妃正是看中了她們的不爭,若是給惠妃或是那幾位修儀、昭容、貴嬪,那惹起的後位紛爭就更加激烈。

這一日天朗氣清,日頭很暖,玉紅與幾個小宮女們將一冬的棉被捧到外頭來曬。宮女們用手拍打著被麵,院子裏充滿了棉絮曬著陽光的味道。

江心月今日難得有閑暇,她與菊香一起抱了一卷卷的書墨,展開攤在石桌子上,也隨著玉紅她們一起晾曬。鄭昀睿知道她擅書擅畫,曾賞賜與她大量的古籍名家大作,她也喜歡,一想起來就拿出來或臨摹或觀賞。

一麵曬東西,江心月一麵漫不經心地問菊香道:“宮裏頭上官合子的勢力,清理得怎麽樣了?”

菊香淡笑著回話道:“她人都進了重華宮,內廷裏自然是我們的掌控。那些相幹的宮女、內監,都該貶得貶,該放出宮的放出宮。至於曾經是心腹的人,他們都……”

江心月點頭。她知道這一次,她的手上又沾了很多的血腥了。

這一雙手自進宮以來就從未幹淨過。

然即便如此,江心月仍然認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伸手拂開一卷以赭色裝裱的有些古舊的畫卷,那是一副早春圖,冬雪消融春日回暖的樣子,與當下的時光十分相宜。江心月小心地吹一吹上頭因潮濕而有些滲的墨汁,攤開了放在日光底下。

菊香在側,聲色不大不小:“娘娘,重華宮那邊也是一切都好。聽聞那一位潛心禮佛,並沒有鬧出事端。”

“是啊,她獲的是死罪,能留下一條命已經是皇上隆恩。她應當日日念佛感恩才是。”江心月淡淡地道。

“宮裏終於無人能夠壓製娘娘了。”菊香輕鬆地笑著,道:“她在位時,我們每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卻仍是每每被她鑽到空子往死裏迫害。如今她終於被娘娘扳倒,娘娘也再不必懼怕什麽了。”

“懼怕?”江心月突地嗤笑一聲,道:“我何曾懼怕過她。再怎樣艱難,我不都贏過她了麽?”她頓了頓,突地湊近了菊香的耳側,低低道:

“菊香,我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