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宸妃(3)

第四十一章 宸妃(3)

步攆行得快,她片刻間便到了關雎宮。關雎宮不愧是奢華的所在,遠遠看過去飛簷卷翹,金黃水綠兩色的琉璃華瓦在陽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一派富貴祥和的盛世華麗之氣。

還未進宮門,便從裏頭出來三個麵有怒色的宮妃,為首的那位漲紅了臉,手裏用力掐著一方娟帕憤憤地道:

“本想依附於她,她不僅不領情,還將我們趕出來……”

江心月在宮門前下攆,見這三位氣鼓鼓的樣兒不禁有些好笑。看來,宸妃是頗厭惡趨炎附勢之人。

緩慢地踱步而入,已有內監進去殿內通傳,片刻後,有宮女出來請了江心月進去。

宮門外所見盡是金玉的貴氣,然其內卻別有洞天。外院植大叢的湘妃紫竹,碩大的拱門上下遍生碧綠藤蔓,這個時節看上去是水天一碧的清爽顏色,再過些日子那些藤蔓上便會生出無數的薔薇,夕顏等花兒,定是美不勝收。

由外而入,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屏上雕梁畫棟,各色彩染壁畫,所繪鳥獸皆傳神;轉過插屏,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九曲回廊處有**頂巨缸,新植的海棠、桂樹、鳳凰花皆放置在內,那海棠開得極其茂盛,簇簇桃粉豔紅綴於葉間,馥鬱芬芳。遠遠聞見便如癡如醉,心曠神怡。

“宸妃娘娘也是清雅之人,關雎宮一貫金玉堆砌,俗不可耐,皇上卻特為了宸妃布置了這般景致。”菊香似在歎息地道。

江心月也是悶悶地,接話道:“皇上怕早就就想著將這宮殿贈與宸妃,才命按著她的喜好早早布置。”

進了正殿,裏頭皇帝已經離開,而安貴人則在內與宸妃爭吵:“嬪妾隻是在行宮中與娘娘爭辯了幾句,娘娘如今是妃位,想整治嬪妾當然是易如反掌!”她一張利嘴一張一合地不停歇,眼淚也隨之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江心月見勢頭不對,而安貴人言辭過激,便不得不出言道:“安貴人,你有何委屈也要守規矩,你怎能這樣對宸妃話!”

安貴人見是蓮妃來此,哭得更是厲害,側頭看向她道:“蓮妃娘娘您難道不懷恨麽?若不是宸妃娘娘在行宮中因一座飛虹落霞居與您生了嫌隙,您也不會被皇上冷落……”

“夠了!”宸妃瞋目向她一瞪,一手重重地拍在花幾上道:“本宮何時整治你了!你自個兒受皇上冷落,與本宮有何幹係!在白鹿圍場時你我不過穿了撞色的衣衫爭執幾句,我拓跋淩心還會因這點子事偏要整治你麽!你以為本宮和你們這群人一樣肚雞腸麽!”

宸妃烏黑的發上簪了一隻攢金絲海獸葡萄紋扁方,垂下的墨玉流珠隨著她的動怒而晃動起來,點點碰著她生得很高的發際。

“若不是娘娘在皇上麵前吹了耳邊風,嬪妾怎會被皇上斥責!娘娘位尊,嬪妾怕是沒幾日活頭了!”安貴人性子也是倔強,不依不饒地頂撞過去。她還想再幾句,見宸妃臉色極難看,那一雙星目淩厲畢現地盯著她,她終是不敢再,冷哼一聲急匆匆地離去了。

宸妃見她走了,煩悶地歎了一聲,對旁側的江心月沒好氣地道:“蓮妃該不會也把受冷的帳算在本宮頭上吧。”

江心月一愣,在來的路上她的確是這樣想的。此時她略尷尬地幹笑兩聲,道:“怎會。皇上性情多變,如今的狀況也是正常。”

“本宮真想不到,這大周的後宮裏人心叵測,誰都有那些齷齪的彎彎繞兒!”宸妃一貫習武,自是崇尚光明磊落的君子,這深宮中的黑暗令她極不適應。一天下來,她雖隆寵榮極,卻也疲累抑鬱。

“且如安貴人一般對我積怨的人也著實不少,我就奇怪,為何我都不計較那些所謂的過節,皇上卻要斥責或冷落她們!我無心與她們紛爭,卻不知不覺積怨甚多,樹敵甚多!”

“是皇上看重宸妃你,才會冷落我們。”江心月不鹹不淡地些場麵話勸慰她。

“哪裏會看重到這樣的地步!”宸妃煩躁道:“我雖愛慕皇上,然而我也隻帝王後宮三千,怎可能鍾情與我!不過皇上待我較旁人好,我便知足罷了。”

“那些宮妃們見皇上在我這裏,便都一窩蜂地鑽過來,還對我卑躬屈膝。皇上一走,她們就又一窩蜂地散去。留下的那幾個人竟什麽提攜,扶持之類的話,她們以為本宮不知她們以前均是依附皇後,如今見本宮得勢便拋棄了舊主……”宸妃絮絮地了半晌,方才發泄完火氣。她側頭一看,見江心月一言不發地聽她泄憤,不禁又有些慚愧,歉意道:“我性子直,讓你見笑了。”

“哪裏。”江心月道:“那些跳梁醜一般的人,我也厭煩她們。”

宸妃淡淡朝她一笑,似乎是為自己找到知音而高興。然她的目色瞥見江心月已然稍稍顯懷的腹,臉上“刷”地一下又冷了下來,喉中梗塞著道:“蓮妃真是好福氣。”

江心月見她盯著自己的腹,滿臉不悅的樣子,忙道:“宸妃身體強健,若想懷皇嗣也定會很容易。”

宸妃低垂了眼簾,目色黯然。旁人哪裏知道,她年少跟著兄長上沙場時受過刀傷,想有孕是天方夜譚了。

“蓮妃若無事就請回吧。”宸妃此時看著江心月,越看心裏就越不快。若她厭惡麗妃是因她厭惡北域人,那麽她厭惡蓮妃就是不忿,為何她能夠為他生兒育女,可自己一輩子都做不到!

江心月見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什麽。她令身後的菊香將手中的賀禮放置於殿內那張金玉錦盒堆得滿滿當當的方幾上,方才告辭離去。

她走後,宸妃方才喚過貼身的宮女將那些嬪妃的賀禮一一登記在冊,收入庫房。那宮女是宸妃的家生丫頭,她翻揀著堆積如山的賀禮,一邊興奮地道:“宮中果然奢侈,她們所贈之物都是金貴的,娘娘您看,這整塊白玉所雕的觀音,這鑲了墨玉,簪首以南珠攢梅花的金簪,還有這一大匹蘇繡……”

她絮絮地著,宸妃不悅道:“這麽點金玉你就迷了眼了?你可知她們贈與我均是想要依附我!金玉越貴重,惹下的禍事也就越多!”她著,煩悶地道:“不必細看,統統丟進庫房,隻將皇上親賜的物件拿出來給我看就好。”

宮女訥訥地閉了口,方才認真挑選起來。她剛拿起了一方品貌怪異的朱紅色錦盒,便雙手捧給宸妃,稟道:“娘娘,這個物件有些奇特,應該不是大周的產物。”

宸妃執起,見那木盒之上是雕工精細的虎豹猛獸,不禁笑道:“這盒子的做工很好,其上的紋飾我也喜歡。”再打開了看,便見是一瑪瑙紅玉指環。

“這是方才蓮妃娘娘送來的。”宮女回稟道。

“嗯。指環雖不是上品的好玉,顏色卻似火焰一般,是個頂好的東西。”宸妃著,道:“這個不必入庫房,就放入妝匣裏吧。”

因著宸妃入宮,宮內那些不安的躁動均浮於水麵。宸妃是匆忙進宮的,並未習得宮內禮法,皇帝遂免了她半月的晨省,分派了兩個嬤嬤用心地教習。然而隨即便有風言風語道宸妃驕縱,不喜與皇後見麵遂借禮法不周的緣由推脫。好在宸妃性子極爽朗,在宮內居住了幾日下來便能放寬心不理會這種風言風語。

春狩之前,北域在大周的邊城有些異動,然壽安候一眾武將均請命戍守邊疆,大周邊防的駐軍大增,北域也不敢妄動;春狩之後,北域王敗興而歸,更是找不出理由脫離大周的藩屬。一時之間,北疆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