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內廷誘惑

第四十四章 內廷誘惑

兩個時辰過去,她一直彎腰蹲在地上,膝上的傷愈加痛得厲害,太陽升到頭上她的汗珠便落了下來,肚子裏也在咕咕叫了。外圍宮人的雜役真是累人的。

江心月無聊又苦累,當玉紅又了一句:“這個不能拔”之後便問道:“姐姐,這是什麽花?”

玉紅喉嚨一梗,皺著眉頭道:“不知道。”

江心月吐了吐舌頭,幹粗活的宮人隻要把活做好就行了,誰還會教她們認識手底下的花木都是什麽?

“我也不認識的,唐突姐姐了。”江心月追著補上了一句。她不想讓玉紅覺著她仗著自己曾經是主,嘲笑她出身平民不認識花木。

玉紅照樣不多話,接著蹲身向前走。

“奴婢給梅貴嬪請安,給蔣美人請安。”站在一邊叉腰監工的朵姑姑突然跪了下來,一眾宮女也惶急地跟著跪下。

江心月跪的時候,眼前不免有些眩暈——這麽快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也不嫌勞累巴巴地跑到這麽偏遠的地方。

她如今的跪姿何其卑賤,她這樣下等的宮人,連蹲身都是不可以的,必須跪地。可是蔣氏她們仍不肯放過她!

蔣希涵輕執團扇,對著一眾宮人掩嘴輕笑道:“都免禮吧,你們接著做活。”

江心月扶著膝踉蹌起身,剛把手伸到一株雜草上,就有一隻玉麵錦履踩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往下揉著。

她吃痛地咬著唇,抬頭直視蔣美人春分得意的麵孔:“主請不要走這裏,奴婢還要做活。”

蔣美人“吃吃”一笑,一抬腳竟踩了身邊的一株碧綠枝葉的草藥,聲色婉轉道:“那本主就換個方向走嘍?嗬嗬,你看好了,這一顆不是雜草,是種在這裏供太醫院取用的黃連呢!”

江心月攥了拳,梗著脖子道:“主您損壞了它。”

蔣美人仿佛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著道:“你做了下等宮人,就真不知曉宮裏的境況了麽?本主剛被晉位為美人,皇上何等愛重。這一株黃連,本主是誰踩的,就是誰踩的。本主還記得當年江氏為寶林時,拒絕本主的好意呢……江氏,你可明白?”

她把目光盯在江心月臉上,滿足而得意地細細欣賞。什麽傾城絕色,落到今日的地步,泥灰和著汗水黏在臉上,哪有半點美色?

江心月絲毫沒有移開目光,依舊直視著她,幽幽道:“宮裏的事,奴婢當然清楚。聽得蒙皇恩的柔選侍已經被禁足,連每日領的飯菜都是餿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奴婢不知主您晉位之後,皇後娘娘會如何對待您。”

蔣美人聽著,麵上已經現出驚懼,隻聽江心月繼續道:“柔選侍曾經是倚仗廢後上官氏的,據奴婢所知,您也是如此呢。就連奴婢我,也是被皇後娘娘一道上表處置到這裏來的。您看著奴婢如今的落魄,可要心存憂患呐。”

蔣美人手一抖,扇子就掉到了地上,她咬著牙道:“主子的事情何須奴才來管,本主處置你是綽綽有餘的。”

朵姑姑已經跪下,頭深深地叩在地上,驚惶道:“主,江氏不安分,合該處死,求主饒了奴婢等人。”

她怕得額頭滴著汗,早就知道江氏是個麻煩,就算她自己不折騰,也會有舊日的對頭找上門來。損壞了草藥,她也會被牽連;若蔣美人火氣再大一些,她沒準會賠上命。

“蔣美人,你性子太躁了。”一直未曾話的梅貴嬪終於開口,蔣美人對她低頭退至一邊,臉上訕訕地笑著道:“還請娘娘處置這個賤婢吧。”

江心月看著這二人,心裏不禁發笑:蔣美人找靠山的本事越發厲害了,上官皇後沒了,她就攀上另一位。

梅貴嬪曾在剛入宮時通過太後對江心月發難,除此以外二人再無過節。江心月不知她這次來,會怎樣處置她呢?

梅貴嬪淡笑著,對朵姑姑道:“你記好了,這株黃連是本宮不心踩了。”

她身邊有伶俐的宮女立即道:“黃連生的不是地方,汙了娘娘玉足了。你頭上的人要問起,你就這樣回話。”

朵姑姑連連欣喜地應承下來。這位梅主子真是位寬和的人,肯替她們做奴才的著想。

梅貴嬪略感悶熱,從宮女手裏接過扇子,隨意打了兩下,又道:“我宮裏缺個粗使的宮女,想把江氏要了去,不知你肯不肯呢?”

朵姑姑一聽頓時狂喜,忙道:“娘娘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奴婢這裏人手夠,今日就叫她收拾了跟娘娘走罷!”她一心想甩脫江氏這個燙手洋芋,不想老天開眼了。

江心月心裏無比地驚惶起來——她討厭看不透的東西!她不明白,梅貴嬪為何點名要她?

梅貴嬪親手拉起了江心月,溫和道:“本宮知道你的日子不好過。今日來這裏的是本宮,若明日來的是皇後娘娘,你會怎樣呢?”

她看著江心月沉思的模樣,輕柔一笑,又道:“去本宮那裏伺候吧。你就呆在瑜景宮裏不用出門,有本宮在一天,就有你一天。”

江心月從心底掙紮起來,梅貴嬪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能活下去,要活下去啊!

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止不住地猶豫——看如今皇後的勢力,梅貴嬪真能保她麽?她剛被晉封為貴嬪,此時正是自身難保。

現在皇後沒有急著碾死她江心月,是因為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每日忙著黨同伐異,整治後宮,她一個賤婢已經落到如此下場,皇後也暫時忽略了她。可是,如果她跟去伺候梅貴嬪,就是由外圍宮女變成內廷服侍的宮女,這樣的舉動在皇後眼裏,會是什麽意思呢?

那便是她江心月,是要趁機複位!在內廷伺候與在外圍做活最大的不同,除了身份更高外,就是有機會見到皇帝。

皇後的注意,才是最厲害的索命無常。

想到這兒,她手心已經涔出了冷汗。

“娘娘……”她囁嚅著,不知該如何。

“梅主子,您不必與江賤婢廢話了,她怎有資格去服侍主子您?”蔣美人急切地道,她可不想讓江氏交好運。

“蔣美人,你的話太多了。”梅貴嬪嗬斥了蔣美人,又回頭對著江心月,道:“你不必懷疑。天生當然不會掉餡餅,本宮要你,也是有本宮的用處。”

江心月輕蹙了眉頭,再次跪了下來。

“你是要拒絕麽?”梅貴嬪悠然一笑,又對著蔣美人點了點下巴,輕笑道:“你違背本宮的心意,蔣主可不會饒過你。”

“奴婢不敢。”江心月沉沉道:“不想奴婢卑賤之軀,也可以為娘娘所用。隻是,奴婢已然看開後宮之爭,再不想踏足內廷。”

梅貴嬪眯起了鳳目,盯著她不肯移開眼。有宮女從側遞上一捧楹芷百合,一旁打扇的宮人將清香隨風送過來,梅貴嬪聞著,麵色舒緩了許多。

“算了。”她終是鬆了口,道:“本宮也不勉強你了。你身處險境,可要多多保重。”

蔣美人不甘地瞪了江心月一眼,回頭見梅貴嬪的步攆已經起駕,她急忙步追上去,覷著梅貴嬪的神色,諂媚道:“如今,盛寵的江氏成了這幅模樣,以前處處與您為敵的上官罪婦也有了報應……。”

肅麵端坐著的梅貴嬪瞥向她,眉頭微蹙,冷冷打斷她道:

“上官皇後再如何有罪,也曾是皇後,你一個低階妃妾有何資格辱沒她?”

蔣美人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身子一愣,呆在了原地。

梅貴嬪收回目光,徐徐道:“做牆頭草可以,但歪的太過頭就惹人惡心了。你記住,日後再不得對上官皇後不敬。”

“是,謹遵娘娘訓誡。”蔣美人低頭諾諾。

井亭這邊,朵姑姑繃了麵孔,對眾人厲聲道:“都看著做什麽?還不快點做工!江氏,你今日沒有午飯。”

江心月向她告了罪,才起身做活。因為她帶來的麻煩,朵姑姑險些獲罪,日後這樣的麻煩還會無窮無盡……

朵姑姑也會愈加嚴厲地苛待她。

她身邊的桐邊做著自己的活,邊拿眼睛瞟她,那目光裏閃爍著不甘。身為外圍的丫頭,她多麽想被主子看上,調到內廷去。內廷和外圍尊卑分明,那樣不亞於一步登天。可氣的是,梅主子沒看上她,看上的卻是一個有罪的廢妃。

這廢妃竟然還不領情!

待正午的日頭升起老高,一眾宮女方才完工,都擦著汗往回走。

晗竹院裏已經在領飯了,諸人顧不得洗手,紛紛回去拿碗搶飯。江心月一人呆在屋裏,白米和饃饃的香氣從她鼻孔裏鑽進去,她隻能用手按住了肚子。

桐一手一個饃饃啃著,進了屋,瞥了江心月一眼,用拿饃饃的手去蹭她的鼻尖,笑道:“你以前當主子的時候,從未看得上這樣的粗食吧。”

江心月把頭扭到一側,不予理會。

肚子裏又不爭氣地叫開了。她微微蹙了眉,這樣子下午怎麽上工?做不好活是要受罰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