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雙喜一怔,又急又氣,全身都顫抖起來。

“誰,誰說要搬走了?!”

他不能激動,一激動頭也昏了,口齒也不清了。他憤怒地想蔣聞濤這是把他當成什麽人了?難道他葉雙喜是那種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小人嗎?!什麽叫‘在這邊已經站穩了腳跟’,他是想說他翅膀硬了是吧?!

雙喜委屈極了,被蔣聞濤誤解的感覺很不好受。

“我震驚一下不行嗎?……說錯話了不行嗎?你,你突然說你喜歡男人,那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結結巴巴地分辯。

他一說不搬,蔣聞濤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起來,亮得象隻功率強大的燈泡。可是這燈泡沒亮多久,很快就象電壓不夠似的又慢慢暗淡了下去。

蔣聞濤輕輕地笑,笑得有一點點的苦澀,微微搖了搖頭,說:“你又何必……這麽勉強自己呢……你這樣的,我看得太多了……”打著理解的旗號,其實內心的偏見一點沒少,有意無意與他們拉開距離,言談舉止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優越感。

雙喜象受了侮辱,粗聲道:“誰勉強了!”盯了蔣聞濤一眼,豁出去一般的大聲道:“靠!不就是喜歡男人嗎?又沒妨礙到誰,有什麽大不了的!”這麽一說,忽然也覺得真的好象沒什麽大不了的了。除了喜歡男人,不也還是普通人嗎?總不見得會比大規模殺傷xing武器更危險。

“雙喜……”蔣聞濤看他,眼睛裏帶出一點感動。看得雙喜全身上下說不出的別扭和難受。

蔣聞濤這個人,不管是在他記憶中,還是重逢後,始終都給他一種精英的感覺,強大、自信、能幹,說一不二。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強者。但這個強者,就因為自己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說了一句話就流露出感動的神色,可見他有多麽害怕因為自己的xing向受到岐視和冷遇。

想到這裏雙喜就覺得有些酸楚。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蔣聞濤喜歡男人,那不用說,他肯定會敬而遠之和他保持一定距離。可現在大家都混了這麽久了,交情也深了,這時候拍拍屁股就跑,不是太不仗義了嗎。

蔣聞濤仿佛有點難以啟齒似的,停了停,又輕聲說:“雙喜,你要考慮清楚……”

“有什麽好考慮的。”雙喜不假思索就打斷了他。平時看慣了蔣聞濤強硬的表現,此刻他這種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態度讓他有點煩燥。抓了抓頭發,說:“行了行了,我看你壓力夠大的——”

蔣聞濤沒動,很安靜地接著剛才的話說下去:

“那,我喜歡你也不要緊嗎?”

雙喜看起來有點傻了,微張著嘴,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今晚他受到的衝擊一次比一次強,他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力都有點不夠用了。

他對同xing戀的接受程度畢竟也有個限度,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同誌就已經算是重擊,現在蔣聞濤還告訴他自己就是他喜歡的對象?

其實蔣聞濤又何嚐不感慨呢?他平生最大的秘密,一向隱藏在內心最深處,卻在一晚之內,先後告訴了他們兄妹兩個……

他注視著雙喜——眼裏並沒有什麽複雜的情緒,什麽溫柔傷感緊張之類的情緒都沒有,就是純粹地注視著他。

看雙喜一直傻傻的沒有反應,蔣聞濤仿佛也明白了什麽,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怕了吧……”

雙喜咕咚一聲,咽好大一口口水。

這次他牢牢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並沒有再脫口而出一些傷人的話。隻是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劇烈,象要跳出腔子。

他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了,但是想了半天,憋出來的卻還是很老套的一句:“我,我不是——”

“我知道。”蔣聞濤理解地點頭,嘴角忽然流露出一絲輕微的苦笑。“所以我才一直沒說啊。”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說了呢,蔣同學?

雙喜明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滿麵通紅地傻站著。

被自己重視的朋友突然告白說對他有別樣的感情,難免讓他有點手足無措。他長這麽大,別說同xing,連異xing的告白也不曾聽到過,他沒有處理這種場麵的經驗,傻不愣噔地站著,都不敢去看蔣聞濤的眼睛。

蔣聞濤輕輕歎息。

先前他設想了很多追求葉雙喜的招數,花樣百出。但真正事到臨頭,卻又覺得還是最簡單最直接的一招最好用。他其實很想逼雙喜快點表態,但心裏也知道,此時此刻,絕對不能著急。

於是他歎了口氣,擺出一副寬容的姿態。“你別多想……雖然你是我喜歡的那類型,但我也知道你喜歡女人……我沒指望你做出什麽回應的……”

一向能言善辯的男人似乎一下子嘴拙起來了,象是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說似的,頓了很久,終於以一種總結xing的語氣說:“反正,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你真的膩歪我要搬走,我也……絕對不怪你……”貌似很大方的台詞裏,帶出一點點絕望和心灰意冷的味道,象是已經篤定他會離開似的,聽得雙喜蔫蔫地,沉默不語。

當天晚上雙喜就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感慨地想,真他媽的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自己怎麽就成了一出灑狗血的愛情劇裏的主角?隻不過人家是兩姐妹和一個男人糾纏的故事,到了他這裏怎麽就變味變得這麽厲害了呢。

雖然蔣聞濤的告白的確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一定的滿足,可是再仔細想想,除了先天的xing別占了優勢,他還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哪一點勝過雙慶,那蔣聞濤喜歡他什麽啊?

雙手枕在腦後,雙喜好好地回憶了一遍過往,從高中時第一次看到蔣聞濤開始,到現在來到上海,能想起來的細節都好好琢磨了一遍。這家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自己存著那種心思的?如果高中時就有了那種苗頭,那——

“我靠!”雙喜突然想起來了,那兩年自己沒少和他一起去澡堂洗過澡,難不成從那時起蔣聞濤就在打他屁股的主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