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者
第十二章 老者
這個時間，天空依舊潔淨如洗，隻是相較清晨的澄澈，仿若是蒙了一層灰塵的平鏡，雲也將要和天空融為一體。
還不到晚膳的時間，唐家的高牆大院內與以往不同的少了一份此刻應有的熱鬧，平添了一份寂靜的冷清。
在唐莫敵入殮安葬後，唐夫人將原有的傭人和侍衛卸掉了大半，外人看來，唐家本就人丁單薄，這樣做也是為了節省花費。
唐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規模全要歸功於唐莫敵，就在前些年將唐家一手發展起來的唐莫敵，可以說得上是譽滿全國，大家對他在武學方麵的造詣有著相當肯定的評價。
唐莫敵二十一歲時便成為了武師，一舉擠進武林高手的行列，同齡者無人敢與其並駕，故其當屬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美名遠播自不用提，上門挑戰之人更是不計其數。
但也就是在他二十一歲那年，他突然對外宣布退出江湖，從此不再習武修煉，進而轉入官場，步入仕途，開始傾注所有精力打造自己的家族，為唐家在眾多聲望已經很高的名門旺族中爭得了一席之地。
十五年後的今天，唐家能有今日的地位，不得不佩服唐莫敵的才智與謀略。
唐莫敵共有兩位夫人，第一位夫人名叫白玉清，也就是現今的唐夫人，他們二人是指腹為婚，盡管唐莫敵的二老早早離世，但唐莫敵卻仍堅持了父母的遺願。
二十二歲那年唐莫敵便迎娶了白玉清過門，並於第二年得一男嬰，名曰唐穹，也在同年，唐莫敵娶了第二位夫人雲夢嫻。
不過雲夢嫻的來曆鮮有人知，唐莫敵對此更是隻字不提，傳言她身體羸弱，病疾纏身，產下唐陵後更是日益憔悴，不久便即仙逝。
而今唐家遭如此變故，這無疑是對唐家的又一次重創，承載家族使命的擔子也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唐陵與唐穹的肩上。
唐夫人的住所水雲齋位於正廳之南，別於偏房，粉牆環護兩室，其間通連。
水雲齋雖是唐府的一部分，但唐陵對這條路並不熟悉。
到得水雲齋，兩個下人走過來對唐陵道：“老夫人正在後院等候少爺。”唐陵點頭，繞過高牆朝後院走去。
後院較為寬敞，東西兩側梧桐帶柳，石子漫成一路，通向院中石亭，石亭下一服著華貴的婦人正仰頭望天，她聽得來人腳步，緩緩轉身道：“唐陵，你過來。”
唐陵不知唐夫人所為何事，徑直走到亭下與她對立，問道：“找我何事？”
對於唐陵的無禮，唐夫人見得習慣，也不再追究，隻平淡道：“你父親的事對唐家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衝擊，不論你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沒有出席你父親的葬禮，這都已經成為過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勵精圖治，一改過去的生活狀態……”
唐陵就猜到肯定免不了一番說教，又是左耳聽右耳冒，不是因為他不理解唐夫人的勸導，隻是受不了這樣的嘮叨。
“我明白，我絕不會辱沒爹的名聲。”唐陵斬釘截鐵道。
唐夫人麵色微變，不過馬立刻又恢複常態道：“你有如此決心自然很好，那麽明日便啟程去西方吧，你已經很久沒到魔法學院學習了。”
想到魔法學院，唐陵猶豫起來，在他心底已暗暗想要和唐穹一樣成為一名東方武者，也算是繼承了父親的遺誌，這同樣是他過去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年齡卻是個避無可避的殘酷現實，十幾年荒廢的光陰任誰都無法挽回，一陣黯然再次籠罩在了掙紮中的唐陵身上。
“現在習武恐怕晚了些。”唐夫人觀察到唐陵糾結的神色，說道：“不過，希望還是有的。”
唐陵仿佛抓住了一絲曙光，他抬起頭，聽唐夫人續道：“你可以前去拜訪玄龍閣，若是你天資絕佳，閣主或會收你為其門下弟子。”
玄龍閣是靈渠大陸東部四大聖地之一，其內高手無數，豪門貴族都會為其後代極力爭取進入玄龍閣的機會，也正因如此，玄龍閣收徒相當嚴格，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就連此刻滿懷鬥誌的唐陵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命運。
幾個念頭在腦中翻來覆去，最終他下了決心，心道：“要做便做最好，寧缺毋濫，拜師不成學魔法又有何妨！他日我成了神魔導照樣和武神平起平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隨即說道：“多謝二娘提醒，不過玄龍閣收徒有嚴格規定，每年隻有一段時間大開門戶，今年收徒時間剛剛過去，難道我還要等上一年嗎？”
“不必擔心，玄龍閣閣主前幾日剛剛突破武魂級別，成為靈渠大陸第一武神，慶祝之餘，他也破例招收新弟子，欲廣納天下青年才俊，明日戌時便即截至。”唐夫人如此說也是對玄龍閣閣主的尊重。
唐陵沒想到自己還能遇上這樣一番際遇，慶幸的同時也開始在心中對明日的行程進行安排，明白千萬不可浪費這次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好了，既然你已有了主意，就早些回去休息，雖說你趕上了報名時間，但卻不要忘記玄龍閣篩選弟子的嚴格。”唐夫人叮囑道。
唐陵點頭回應，過去對二娘的厭惡情緒仿佛也一掃而光了，他以禮拜謝了唐夫人後，便懷著激動的心情離開了水雲齋。
待唐陵離開後，唐夫人依舊在亭下站立，目視前方。
這時隻聽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尖細聲音道：“何必做戲給這個小子看，我說直接逼他去魔法學院，然後在途中將其解決，神不知，鬼不覺。”
唐夫人也不轉頭，仍盯著前方的虛空，平靜道：“唐陵遠沒有看起來那樣簡單，今日前來找他的少年也不是善物，避免他起疑心，還是小心為妙，安排他去玄龍閣，我自然有計策。”
那聲音嘿了一聲，又道：“你做事未免也太過謹慎，對付一個三階的毛頭小子也這樣大費周折，依我看，他若是進入玄龍閣才真是麻煩了，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
唐夫人沉默半響，突然發問道：“《奪元大法》真的有反噬這一說法嗎？”
那人想了一陣才回道：“你懷疑唐陵三階的真氣全部得自趙長風？”……
西廂
唐陵回到房間，剛剛推開房門，隻見一個穿著破爛的白發老頭正躺在他柔軟舒適的大床上酣睡，那姿勢就如在自家地盤睡覺一樣自在。
這一幕嚇了唐陵一個趔趄，在瞬間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間，不過立刻又反應過來，衝老者喊道：“喂！你是什麽人？”
那老者似乎睡得正香，並未聽見唐陵的喝斥。
唐陵走近兩步，見老者粗衣短打，補丁雖多但又不甚髒，倒是很有做乞丐的潛力。
“像他這身衣裝，絕不可能是我爹的故友。”唐陵搖頭推測，“八成是街上討飯的累了幾日偷溜進來。”
仔細想想後又搖搖頭，“如果一個乞丐都能隨隨便便進出唐府，那還了得？”
正想著，唐陵忽感一陣微風拂麵，他的目光落在一處角落，原來是小幽弄出的動靜。
隻見小幽仍是閉著雙目，周身罡風湧動，端坐於地麵的身體竟漸漸飄離上升，唐陵隻覺得若是此時將一塊木板置於小幽身前，木板定會被絞成木屑。
不過最難以置信的還是小幽竟能隔空漂浮，盡管離地不到五寸距離，因為作為東方武者，馭空這種本領隻有遙不可及的武神才能夠擁有，而且東方武者馭空全憑真氣控製，不能長久維持，不光是唐陵，就算是武神看到這一幕也會驚歎不已。
唐陵正將全副精神集中在小幽身上，忽然，一隻手無聲無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唐陵驚出一身冷汗，也來不及多想，急忙拉開距離，轉身瞧去，卻是剛剛還在熟睡的老者站在自己麵前，不知他何時起身，又是何時繞過他從背後出現的，唐陵一時間竟將嘴張的老大卻說不出話來。
見到唐陵的反應，老者一捋長須，笑了兩聲道：“不用緊張，我並無惡意。”
不管老者是否有懷有惡意，唐陵還是被他恐怖的修為嚇的雙腿打顫，隻問道：“你是什麽人？來我家做什麽？”
老者直了直弓起的腰，雙手置於身後，儼然一副高人的氣派，但其神態卻極為和藹，這倒令唐陵去了三分警戒之心。
隻見老者剛要開口，小幽此時恰好修煉完畢，一見唐陵和老者在自己身前對立，也不問發生了什麽，忙蹦起朝老者道：“爺爺，你怎麽來啦？是看我的修煉成果來了嗎？我可練成‘神風決’啦！”
老者輕笑道：“你才剛剛邁出第一步而已，想達到我的水準還差得遠呢，現在稍做休息，今晚仍要繼續。還有，習此輕功切忌浮於流表，萬不可心驕氣傲，你可明白？”
小幽點頭道：“我一定按照爺爺說的，踏實每一步。”
通過二人的對話，唐陵也知道了老者的來曆，不等小幽介紹，已先躬身開口道：“原來前輩是小幽的師傅，晚輩無知，得罪之處還請前輩包含見諒。”
“不知者不罪。”老者沒有絲毫介懷，對唐陵道：“年輕人應有處變不驚的本領，否則將來但逢大事必成砧板上的魚肉。我見你頗有禮數，敢於擔當，做小幽的大哥我倒也放心了，剛才的話就當做是我送給你的一份見麵禮，日後可要用心體會。”
外人都說唐陵孤傲，從來不肯放低身份，也不懂得何為謙卑，唐陵卻也懶得理會他人不實的言論。
不過唐陵這回能對首次遇見的又穿著的如此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老者這樣謙遜，連唐陵自己也感覺奇怪，仿佛老者身上散發著一股能量，使他起不了一絲惡意，但這又與許多人身上散發出的懾人氣勢有所差別，不過現在的唐陵還是區分不出來的。
“前輩的話晚輩自當謹記琢磨，日後也還需前輩多家提點督導。”唐陵看了看天色道：“前輩可否用過了晚膳？”
老者道：“不提我倒還忘了，剛剛睡足，胃裏確實空空如野。”
唐陵立刻道：“那正好，晚輩和小幽也一日沒吃飯了，就由晚輩帶你們去這附近最有名的一家酒樓，美味佳肴一應俱全，包你們虧不了肚子。”
小幽已經聽得口水直流，大聲叫好。
去往酒樓的途中，唐陵和老者並肩走著，小幽則一刻也閑不下來，一邊圍著二人打轉，一邊對街邊的各類店家左顧右盼。
唐陵在沉默了很久後突然開口道：“前輩是否有什麽話要對晚輩講？若是有的話請說無妨。”
老者一怔，旋即撫須大笑道：“唐陵，可造之材啊！以你的洞察力來講，日後必定做出一番驚天緯地的事業。”
唐陵過去哪聽到有人如此誇獎過他，何況現在給予他如此高讚揚的還是一位資曆深厚的前輩，這句話當真受用無比，直叫唐陵心花怒放，不過他還是連忙謙和道：“還請前輩賜教。”
老者又捋了兩下長須，然後眯起眼睛，似有深意地衝唐陵道：“你的資曆絕佳，卻是個練武奇才不假，可是……”
老者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而後才道：“可是為何體內流轉的全是他人的真氣？”
（第二更完畢，多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