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蘇鈞愣了一下,他看了沙發上的陸庭川一眼,覺得這事情和陸庭川脫不了關係,停頓了兩秒對電話那端說,“我以前沒聽我媽說過,沒有一點印象,怎麽突然就有你找上們來要買地了?”
肖豔走的時候,蘇鈞才五歲,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蘇鈞的記憶也早就模糊了。他對於母親買了塊地的事也一無所知,既驚訝也覺得蹊蹺。
這麽長的時間沒有提買地的事情,陸庭川一來別人就找上門了。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明天上午還會來,要不你自己過來一趟,畢竟是你母親當時說是買給你的地。”
“那好吧,我明天過來一趟。”
蘇鈞掛了電話,一言不發的看著陸庭川,陸庭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抬眼問:“怎麽呢?”
“剛剛有個人要買我媽媽以前的那塊地,陸庭川是不是你……讓人去買的?”
兩個人剛剛和解,蘇鈞覺得不要急著下定論,先問問對方。他不缺錢,也不需要陸庭川用這樣的方式給他錢。
“買地?不是我讓人買的。”頓了頓,陸庭川又問,“是芙青縣城西的那塊地嗎?”
蘇鈞怔了怔,“你知道?”
“我和你坦白從寬,但是不能生氣,兩個月錢我讓陳昂查了查……你的事情,然後他查到伯母以前在供銷社工作,供銷社拆的時候,伯母分到了一筆錢,用那筆錢買了一塊地,這件事陳昂也是無意中得知的,知道的人沒有多少。據我所知,那塊地一直沒有轉賣出去,所有人一直是伯母,你不知道這件事?”
“嗯,今天別人買地找到了我舅舅家裏,我舅舅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頓了頓,蘇鈞看著陸庭川,“你以前調查我?你懂不懂尊重*?”
陸庭川舉起手,“我道歉,我以後不會了,你那時候拒我千裏之外的樣子,我沒有任何勝算,我無意冒犯,隻是想更了解你。下不為例,今後我會找適合的方式了解你,我們還有一生的時候。”
陸庭川是一個商人,在最短的時間創造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對他來說理所應當。
不過現在被翻出了舊賬,他有些悔不當初。
蘇鈞不想和陸庭川清算以前,畢竟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但也不準備這麽放過陸庭川,“陸先生,你還查到了什麽?你怎麽比我知道的還多?”
陸庭川被抓包了,臉上卻也是神色自若,看著蘇鈞的表情,他就知道蘇鈞沒有真的生氣,“你坐過來,我可以慢慢的說給你聽。”
蘇鈞懶得理他,投懷送抱的事情他不會做的。
蘇鈞坐在了沙發的另一端,語氣一肅,“說到這兒,不是你,又是誰?”
“那塊地的位置不錯,麵積也不小,有價值自然有就開發商打了心思,你準備怎麽做?”
蘇鈞聳了聳肩,“我當然不會賣,那是我媽的東西,我也沒有處置權。”
頓了頓,蘇鈞一臉惋惜的又說,“那塊地值四百萬,就像是突然重了彩票一樣,我要是賣了的話,一夜變成了暴發戶。”
陸庭川笑了笑,他也知道蘇鈞也就是嘴上說說,“你想要我可以給你,要多少給多少。”
蘇鈞看了陸庭川一眼,“那不一樣,我又不缺錢,吃得飽穿得暖,幹嘛要你的,當然是自己的花得舒服點。”說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再次感歎,“誘惑力還真夠大的,算了,反正橫豎我是不準備動,不給自己添堵了,我去做飯。”
陸庭川看著蘇鈞轉身走進了廚房,在心裏笑了笑,他要是想送東西哄蘇鈞,這條路怕是行不通,隻怕蘇鈞會炸毛,適得其反。
看來得再其他地方更花心思了。
三個人吃完了晚飯才剛剛五點半,今天天氣不錯又是周末,暮色四合,太陽還未全部落下山。
蘇鈞決定和達達出去散散步,陸庭川自然是一起。
這條街的盡頭有一個小學,今天是周末不上學,學校裏自然是沒有學生,但是卻依然熱鬧非凡。
草坪有一些練習太極拳的老人在鍛煉身體,旁邊籃球場上還有人打籃球,還有人沿著跑道跑步和溜圈。
學校附近的居民晚飯後都喜歡來這裏鍛煉身體。
達達停了腳步,甩了爸爸牽著自己的手,朝著一邊的乒乓球桌子‘蹬蹬’的跑了過去,以前蘇鈞常晚飯後帶達達過來玩。
正在打球的兩個女生見一個糯米圓子跑過來,眼睛骨溜溜的看著跳躍的乒乓球,都停了動作,走到達達身邊開始逗你,“小弟弟,你要打球嗎?”
達達也不怕生,脆生生的說,“要。”
其中一個女生把自己的拍子遞給了達達,笑著對另一個夥伴說,“看著拿球拍的姿勢應該以前打過,也比台子高,你就動作慢點。”
蘇鈞經常帶著達達過來打球,三四歲的孩子接受能力好,玩了幾次,達達倒也懂了點兒門道,對方將就著他放慢速度,達達也能接到一兩個,不過球是基本打回去的少,倒是甩著小短腿追著去撿球的時間長。
幾個回合下來,短手短腳的達達有些忙乎不過來了,鼻尖出了點汗,喘著氣回過頭找爸爸。
蘇鈞和陸庭川一直站在旁邊看達達小胳膊小腿的忙,圍觀的人漸漸的也都聚在了這一桌,就連著走圈散步的人都是不是往這邊看上一眼,大家都被這個胖乎乎的小子逗樂了。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長得這般可愛,打球的樣子真好玩。
蘇鈞幫達達擦了擦汗,小孩子都不定性,達達就很喜歡看動畫片,不過長期看電視對眼睛不好,所以蘇鈞經常把達達往室外帶,也難得達達喜歡乒乓球,所以他經常陪著達達過來玩。
附近倒是有一個乒乓球的興趣班,裏麵也有幾個四歲的孩子,但是蘇鈞不想把達達的愛好變成一種學習,沒必要,要在喜歡的話大了些也可以學。
至於課後的英語興趣班,計算機興趣班,他也全憑著達達自己的愛好,也不勉強,完全是放養式的教育。
陸庭川把達達抱了起來,“累了沒有?要不要喝水?”
“嗯。”
蘇鈞幫達達擦了擦汗,“我去賣。”
旁邊就有小賣店,就幾十米的距離。
“蘇鈞?”
蘇鈞聽有人叫他,條件反射的回過了頭。
向黎覺得前麵的人側臉有些像多年前認識的一個人,就試著叫了一聲,等人回過頭,他發現叫對了人,有些意外和欣喜,“真的是你。好巧,我前天才回來,今天隨便逛逛就碰到了你,蘇鈞你什麽回來的?最近在做什麽?”
“做一點小生意。”
向黎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又問,“你後來有沒有去讀大學?”
蘇鈞笑了笑,“我都畢業幾年了。”
向黎鬆了口氣。
說真的,當時蘇鈞說自己掙錢是要去讀書的時候,而且是x大,一個工地的工人都不相信,他當然也不信,以為蘇鈞隨便說說,在吹牛。
畢竟大學生誰會在工地裏幹活,而且又是x大。
向黎比蘇鈞大兩歲,兩個人又是老鄉覺得親近,從前一起工作的時候,兩個人走的比較近。後來他才漸漸了解到蘇鈞沒有說謊。
蘇鈞高考之後,在工地裏找活兒做,居然真的是為了學費。
一晃這麽多年,往事仿佛還在眼前,他記得那時候蘇鈞才十七歲,整個人瘦瘦的,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當年的工頭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本來不想收蘇鈞的,不知道怎麽被蘇鈞說動了,後來工頭怕蘇鈞累倒了,倒是有照顧他,沒蘇鈞做那些最重的活。
不過又能照顧到哪兒去,工地裏本來做的就是體力活。
六月到八月,一年最熱的三個月,中午的溫度有四十幾度,蘇鈞是曬不黑的那種,但是長時間曝光在烈日下,背部還是無可避免的被曬傷了,一片一片的紅色,還蛻皮。
一開始別人都以為蘇鈞做不長久,但沒想到高強度的工作量,蘇鈞居然硬生生的都扛了下來。
那年蘇鈞收到了大學通知書,坐著火車提前兩個月到了c市,他一個高中生才踏入社會,涉世未深,花了兩天時間在工地找了個活兒。
包吃包住,一天一百二。
給工人住的宿舍能好到哪兒去,上下鋪的鐵架床,一個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方住了二十幾個人,地下室不怎麽通風,到了夏天,汗臭味腳臭味彌漫在房間裏,讓人昏昏沉沉,久了連著嗅覺仿佛也消失了。
蘇鈞是最後一個住進了的,他的床位在最裏麵,床位擺著個小桶,廁所離得很遠,晚上所有的人都撒尿在這個桶裏。有些人半睡半醒模模糊糊的會撒到外麵來,所以那個角落彌漫著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一個宿舍的男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光棍,晚上難免經常會說些黃|色的笑話,大家看著蘇鈞平時不吭聲,偶爾還會拿蘇鈞打趣。
蘇鈞卻從來不搭話,有些不合群一樣,蜷縮在角落裏,沒有人知道他睡沒有睡。
那件事情爆發在八月中旬,真的有的時候,現實不會扶你一把,還會讓你的境遇更慘。
工地是一個半月結算一次工資,那時候溫度最高,活兒最累,所以工資也比較高。
工頭給蘇鈞結算了一個月工資,按照規矩扣留了半個月工資當押金,等蘇鈞走的時候發。下工之後,工頭把三千交在蘇鈞的手裏,“幹得不錯,這錢你要好好的收著,最好明天找時間把存起來。”
“嗯,謝謝工頭。”蘇鈞借過錢,心裏滋味莫名。
附近的廠也有招工,雖然比較輕鬆,但是他開始對比了下,隻有工地的工資是最高的,他很需要錢,十分迫切。
宿舍裏沒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晚上睡覺前,蘇鈞猶豫了下,把錢摟在了懷裏,不放心又把裝錢的袋子壓在身下,這筆錢對他太重要了,不能出任何問題,蘇鈞強打起精神要自己不要睡,但是每天高強度的作業,他又是在張身體的時候,不知不覺,也不知怎麽的他就睡了過去,等他半夜驚醒,再往下一抹,裝錢的袋子不見了!
蘇鈞把床上床下找了個遍,心越來越涼,他把燈打開,十分著急,聲音不自覺的帶著哭腔,“我的錢不見了,是你們誰拿了。”
每天睡覺前,房間會從裏麵鎖起來,所以丟錢了,也隻能是內部人拿的。
淩晨三點是一個人睡得最深的時候,大夥計睡得好好的被弄醒了,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每個人的表情各異,麵麵相覷。
半響,不知道誰先不耐煩的抱怨了一聲,“是不是你自己沒收好半途中弄掉了,明天六點要起床,就算你錢丟了,也別吵老子睡覺。”
畢竟丟錢的不是自己,也沒人出來幫蘇鈞說話,得罪人不討好的事沒人願意做。所有人都隻是沉默。
工地丟錢的事情很少,但也是沒有,在他們看了,丟錢了就是你自己太慫,為什麽別人的錢不丟就你一個人錢丟了?
蘇鈞站了半響,腦子裏嗡嗡的響,明明他已經很小心了,為什麽打了個頓兒錢還是不見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是你們中間的人拿的,我的錢是要用來讀書,如果你們誰撿到了我的錢,請還給我,我會感激他。”
依然沒人做聲,又過了十分鍾,很多人都有些不耐煩了,“你錢丟了,難道我們就不睡了,明天還上工呢!”
蘇鈞當時把唇都咬破了,他已經是窮途末路,“錢就是你們其中一個人拿得,門是鎖著的,外麵的人進不了,我要搜,搜不出來我就報警。”
說完後,蘇鈞眼神冰冷的走到孫偉麵前。
蘇鈞還記得下午自己拿了錢之後,孫偉看了他幾眼。
孫偉喜歡賭博,前幾天下雨不能做工,宿舍裏的人就聚起來打牌,他知道孫偉最近輸了不少,連著後天寄回家的錢都沒有,而且孫偉有前科。
孫偉看著站在床前的人,站了起來,推了蘇鈞一把,“老子沒拿你錢,愛信不信,你要再折騰,你信不信老子削你!”
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也收不了場了。
協警是半個小時後來的,進來房間看了看,捂著鼻子皺了皺眉。
淩晨三點被這麽屁點大的芝麻小事給從床上叫起來出勤,四個協警肚子裏也有氣。
二話不說,也不問什麽,就要把蘇鈞和孫偉一起帶上了車回局裏處理。
蘇鈞擦了擦嘴角的血,蹌踉著往前麵走,後來跟著其他宿舍幾個看熱鬧的。
蘇鈞走到車邊,看著警車愣了愣,為什麽他的錢丟了,警|察連著取證都省了,直接粗聲惡氣的要把他往警局裏帶。
在社會上混了三個月,蘇鈞也覺得不對勁,“我不去警|察局。”
不知道誰在後麵推了他一把,“你他媽三更半夜把我們從床上搞起來,不去也得去。”
孫偉當然也不想去警察局,他還有前科更不能去了!去了那裏是那麽容易出來的?他聽蘇鈞這麽說,也高聲喊道:“我也不去!這就是誤會,我們自己能解決。”
混亂之中,不知道誰踩了其中一個協警一腳,一時候有些亂,蘇鈞手撐著車門不坐進車裏去,被後麵的人一腳踢了進去。
“你們最好老實點,這是妨礙公務和襲警!你以為報警是鬧著玩的!”
工頭是第二天早上到警察局的,抓進去的兩個人被分別關在房間,那幾個協警稍稍問了話,就直接粗暴的讓各自簽了和解書,但卻依然不放人。
工頭在社會打滾過這麽多年,也知道鬧到了警局怕是沒那麽容易撈人,他遞了兩條煙,對方終於鬆口了,被踩了兩腳的那個協警笑著說雖然是襲警,但是可以好商量,把醫藥費賠了就能私下解決。
一共三千,剛好丟竊的樹木,明擺著想撈錢。
工頭本來不想管,看著蘇鈞年紀小,動了惻隱之心,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出來打滾也就這麽大年紀。
又說了好話,花了兩千塊把蘇鈞給撈了起來。他自然不是開善堂的,又給了蘇鈞三百塊,讓蘇鈞當作回去的旅程,把起了爭執的兩個人都從工地打發了。
向黎聽說了事情,急忙趕了過去,他十幾歲的時候跟著師傅學了點木匠,算幹得技術活,每天沒有那麽累,工資卻要高兩倍,他自然不住宿舍,在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事情,他過去的時候,蘇鈞剛剛從警|局出來。
向黎把蘇鈞帶到自己家,蘇鈞除了開始說了聲“謝謝”,就再也一言不發。
向黎也知道這件事對蘇鈞打擊很大,開口安慰了幾句,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鈞終於開口說了第二句話,“我可以借一下你的衛生間洗個澡嗎?”
向黎愣了愣,蘇鈞的太反常了,突然間就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當然可以,你洗吧。”頓了頓又說,“這麽久了你都沒吃飯吧,我去外麵買點東西。”
“嗯。”蘇鈞輕輕的點了點頭。
等著向黎買了晚餐再回來,房間裏的人已經不見了,衛生間的霧氣還沒有完全退去,不然他真的以為蘇鈞沒有來過一樣。
此後他再沒有見過蘇鈞,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兒,直到多年後的今天,要不是當初他對蘇鈞的印象深刻,偶爾還會想起來,不然今天他還認不出人來。
他不知道蘇鈞後來去了哪裏,又去哪兒湊到了學費,不過幸好,一切都得到了解決,眼前的人現在過得不錯。
向黎從回憶中抽出神,“我待會兒還有事,先走了,留個電話號碼,下次出來吃個飯,有事情可以找我幫忙,你也不要客氣。”
向黎現在已經不做木匠了,他後來做了建材發了點兒財,這幾年又在中山開了個燈廠,算是小有成就,也算衣錦還鄉了,人對以前還是窮的時候交的朋友總是感情不同。這麽多年不見蘇鈞,他也還有惦念,當初少年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他一直沒能忘記。
兩個人留了電話,等著向黎走了之後,蘇鈞拿著兩瓶水往回走。
他有多久沒想到當初的事情。
那時候他雖然不能說萬念俱灰,心也完全的涼了下來,大腦一片空白,從向黎的房子裏走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鋼鐵混凝土的城市燈火闌珊,好像和他格格不入。世界這麽大,但是卻沒有他容身的地方。
他當時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到一家會所的後門停了下來。
那天‘夜色’剛剛是招來的一批人,還有幾個唇白唇紅的少年也站在那裏,有人找蘇鈞搭話,蘇鈞也沒有應。
後來裏麵出來了一個人招呼,他就沒有意識的跟著走了進去,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個什麽性質的地方。
蘇鈞愣了一下,心裏地意義上竟然想著反正都變成這樣了,若是真的能……倒是能解決他的事情。
他身上就剩一張身份證和三百塊錢,什麽都沒有了,又有什麽可在意的,左右不過是這樣了。
後來蘇鈞回過神,若真的去出賣皮相,他又怎麽願意,他現在就剩下點兒自尊,若是這都沒有了,可真是低賤到塵埃了。
他當時轉身準備走,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陸庭川。
當時陸庭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窗外風景,橘色的燈光照在對方側臉上,周圍金碧輝煌的裝修都像是失去了顏色。
蘇鈞一時候看得有些癡了,直到陸庭川抬眼,遙遙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了包廂,他才醒了過來。
人果然都是視覺動物嗎?他當時想,若是這個人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一直到他後來,真的滿心坎坷的跟著陸庭川去了酒店。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洗完澡了之後,陸庭川試探著親了一下他,接著便皺了皺眉,“怎來連著接吻都不會?”
蘇鈞沒有說話,當時手緊緊的拽著浴袍的下擺,低下了頭,日式的浴袍,大開襟的設計露出胸前的一片皮膚。
“你是第一次?”
紅著臉,幾乎看不出痕跡的點了點頭。
“我會小心點,你不要害怕。”
蘇鈞抬眼,看著牽著自己手的陸庭川,明明是冷冰冰的聲音,他竟然覺得也不是那麽害怕,反正……都到了這種地步了。
陸庭川是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給他溫暖的人。就像是一直生活在黑暗裏的人看到了第一束光,以至於以後看到了再多的光,蘇鈞都沒有能移開眼睛。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種溫暖是有附加條件的,並不純粹,但是他還是飛蛾撲火,就算是隻爭朝夕。
蘇鈞看著人群中抱著孩子的陸庭川,朝著對方走了過去,他把誰遞給了陸庭川。
陸庭川接了過來,一隻手抱著達達,一直手仔細的幫達達托著瓶子,讓達達喝水不被嗆到。
陸庭川的長相挺紮眼,又是個生臉,再加上一個達達,就更吸引人注意了。
蘇鈞看著其樂融融的父子倆,心軟了軟。不管怎麽樣,當初的那束光,現在在他身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蘇鈞放了熱水,達達剛剛出了一身汗,總要洗個澡。
陸庭川先回了隔壁,這邊沒有陸庭川的東西,到底不方便。
達達洗完了澡出了就開始叫餓,睡覺前吃東西不消化,蘇鈞就給了達達一個蘋果讓他咬著吃。
他本來以為陸庭川不會來的,沒想到陸庭川洗完了澡之後,敲開了門,陸庭川穿著一身淺色的休閑服,隨意而又慵懶。
達達低著頭把蘋果啃的“哢嚓哢嚓”響,看到陸庭川眼睛一亮,嘴裏還有東西,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陸叔叔,你有要和我一起睡?你是大人,一個人睡也害怕?”
陸庭川笑了笑,“對啊,我一個人睡害怕。”
“沒關係,你可以跟我和爸爸一起睡。”達達倒是大方,想到征求自己爸爸意見,回頭又問蘇鈞,“是不是爸爸?”
蘇鈞看了陸庭川一眼,“你怎麽又來了?”
三個人睡一張床,不擁擠,怎麽都有些……
“怎麽辦,現在我不想一個人睡了,一個人睡不著。”
蘇鈞沒再說話,臉色有些不自然,“我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就和達達先睡,他估計累了。”
蘇鈞找了一間能遮蓋身上皮膚最多的睡衣,雖然有達達在,陸庭川不會怎麽樣,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會不會太快了,兩個人直接……直接睡在一起,雖然除了偶爾的輕吻什麽都沒做,但是兩個男人,好像也沒什麽好糾結的,而且兒子都有了。
蘇鈞從浴室出來,達達已經睡在了床上,有陸庭川在,達達這會兒精神不錯,兩個人正在聊天。
三歲的孩子大都是小話嘮,對整個世界充滿了探索,難得的是陸庭川這麽有耐心,找到了夥伴,達達自然是開心。
蘇鈞也不清楚兩個人不在一個頻率的聊天,怎麽能持續這麽長時間,陸庭川不是有小孩緣的人,不過對方對達達倒是挑不出什麽錯,很有耐心,簡直是有求必應了。
這就也難怪達達會比黏著自己更黏著陸庭川。
隻怕是假以時日,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第一位會受到挑戰了,蘇鈞看了一眼臥室,在心裏搖了搖頭。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蘇鈞拿起了看了看,打電話過來的是蘇清。
蘇清是抽晚自習課間打電話過來的,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學校最近周末都不放假,晚自習上到十點半。
晚上的空氣很清新,他深吸了口氣,“哥,你和達達睡了嗎?”
“還沒有,你有什麽事情?”
“蘇倩她沒事了,她讓我替她謝謝你。”
頓了頓,蘇清又說,“爸和大伯前幾天大吵了一架,兩個人現在不說話了,奶奶知道了事情也很氣,不過她不同意蘇倩把事情鬧大,她說家醜不可外揚,也怕連累到蘇哲去警|察局,她誰這些怎麽都是一家人的矛盾,沒必要鬧大,我媽又和她吵了一架,奶奶血壓升高,現在住院了。”
“嗯。”蘇鈞應了一聲,表示再聽,他也沒有接話。
他對蘇家的那些事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親情早在多年前就被磨的消失殆盡了,再怎麽鬧也和他無關。
老太太對大兒子一直偏心,但是若是這件事和以往一樣偏向老大,隻會讓兩兄弟的隔閡更大。
“蘇哲前天去警|察局配合調查,就一直沒有出來了,大娘昨天來找過我媽,她說蘇倩是故意想害蘇哲,後來被我媽趕了出去,聽她話裏麵的意思,打人的幾個人想把主要的責任都推到蘇哲的身上,蘇哲怕是沒那麽容易撇清關係。”
蘇鈞怔了怔,有些意外,但仔細想了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蘇哲的那些酒肉朋友,一個個眼高於頂,蘇哲又不是屬於他們那一個太子圈,現在事情鬧大了,他們把蘇哲推出去也不怕報複,而且他們不這麽做,難保證這些人的爹娘為了保住兒子不會找個替死鬼。
蘇鈞聲音聽不出情緒,“怎麽?你是不是覺得過了?”
“哥,你是不是以為我讀書讀傻了,你放心,我拎得清,這件事就是因為蘇哲起的,他負點責任也是應該的。”
頓了頓,蘇清又說“而且又不是我們讓他背黑鍋,是他的那些朋友,大娘找到家裏有什麽用,她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柿子挑軟的拿捏,我今天打電話是想給你提個醒,估計他也聽說你有個朋友有能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去你。現在她倒是急了,以前不聞不問,蘇哲有今天,她應該負隻要責任吧。”
蘇清邊說,臉色就露出厭惡之色。
他這些年和蘇哲一直不對付,覺得蘇哲做事太過,現在發生這件事,他對蘇哲隻剩下厭惡了。
蘇清剛聽到這件事可沒現在這麽鎮定,想衝過去給蘇哲兩腳都是輕的。他和蘇倩是龍鳳胎,兩個人關係一直很好,要是那天沒有李勇,蘇倩一個女孩子,他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若是這樣,他會想殺了蘇哲。
蘇鈞語氣淡淡的,“我知道了。”
“那我掛了,快上課了,我下次回來再來看達達。”
放下了手機,蘇鈞又看了一眼臥室,達達在陸庭川懷裏笑,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
他現在還不想睡,才九點,還很早,蘇鈞走到書房,有陸庭川看著,他打開電腦開始做事。
陸庭川把達達哄睡了之後,輕手輕腳的走到了蘇鈞的身後,“還不睡?你剛剛和誰打電話。”
“有點兒事,棘手倒是不棘手,就是覺得蠻煩的。”蘇鈞處理完最後一張圖片,關掉軟件,靠在椅子上。
陸庭川用手扶著蘇鈞的肩膀,“需要我幫忙嗎?。”
蘇鈞笑了笑,“陸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能解決。”
說完他站了起來,“走吧,不早了,去睡吧。”
陸庭川摟住蘇鈞的腰,說得一本正經,“還差一個晚安吻。”
蘇鈞雖然知道陸庭川長年在國外,生活習慣難免有些西化,但是晚安吻會到了這麽程度?
這樣吻完了,還能去安然的睡覺?
好吧,不糾結,他也挺享受的。
第二天起床,吃過早飯蘇鈞就帶著達達去了舅舅家,臨走前陸庭川抬起頭,“早去早回。”
蘇鈞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
蘇鈞和達達到的時候,昨天要買地的人早就等在那裏了,看得出很急切,再聽說蘇鈞決定不賣有些意外。
陳安本來以為對方會在價錢上和他計較一番,沒想到是斬釘截鐵的拒絕,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般做他們這一行的,都有一雙火眼金睛,昨天他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家人並不像是有錢人,四百萬無疑是比巨款,怎麽會拒絕的這麽幹脆?莫非是待價而沽?
這幾年來芙青縣新城開發,新修的政府都往西邊移,此起彼伏的高樓也漸漸修了起來,配套設施完善,離著火車站和市區又進,發展的前景反而比著舊城區大,他的老板準備買一塊地,建一個高檔的小區。
現在的這塊地是一個果園,小小的一個坡,大概一千多平方,也在規劃的範圍之內,長期沒人打理,他本來以為事情會很好辦,沒想到事情會不盡人意。
陳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見昨天還有興趣的兩個人聽蘇鈞說不賣,竟然也是毫無意見,心下也知道蘇鈞才是做主的人,想了想又說,“小兄弟,你不再考慮下,你那個園子我看也是有很多年沒打理,既然這樣,何不賣給我,價錢我們都可以好商量。”
“這個園子不是我的,是我母親的,我做不了主。”
陳安在昨天的聊天裏,也知道些具體情況,要真等著土地的主人同意,這事情也就黃了,不是說人都二十年都沒回來了嗎?
本來那塊地的位置靠近城郊,二十年那是白菜價,誰會想到城市的中心會往西邊遷移,一下變得炙手可熱了。
若然不是這樣,他老板也就不會對這塊地勢在必得。這家人完全沒有鬆動,說要等一個短期根本不會回來的人做決定,那就是沒得談了。
李梅從裏麵出來,剛剛的話她也聽到了,蘇鈞決定不賣,她自然是尊重蘇鈞的意見,有些抱歉的對陳安說,“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了一趟。”
陳安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名片,“你們要是改變主意就打電話給我。”
蘇鈞接過名片,點了點頭,站起來客氣的把人送了出去。
李勇是中午十一點的時候進家門的,李梅覺得兒子去了警局又去了醫院有些不吉利。
找來了一個火盆讓李勇進門的時候跨了過去,又用柚子葉的水撒了一些在李勇的身上,嘴裏念叨著,“去災發財。”
一家人這才高高興興的進了屋裏。
中午因為是李勇回來的第一餐,所以很豐盛,擺了一桌子的菜。
達達有段時間沒見到了李勇了,那天又看到李勇生病去了醫院,甩著小短腿跑到李勇身邊,“表叔你生病好了沒有?”
李勇把達達抱了起來,“怎麽,達達擔心我?表叔身上痛,來,達達親一個表叔就不痛了。”
達達抱在李勇的胳膊,認真的在李勇臉上親了一下,小心的問:“還痛不痛?”
一桌子的人都被逗笑。
陳秋霞在樓下站了一分鍾,蘇哲的事情讓她最近跑斷了腿,就算是有意幫忙的,打了一個電話過去,也表示無能無力。
不知不覺她就走到了蘇鈞的樓下,她覺得這件事說到底都是蘇鈞的錯,但是連番的收到冷遇,她也沒有先前的囂張氣焰了。
隻要兒子沒事,哪怕她跪在蘇鈞麵前她都願意。
陸庭川聽到敲門的聲音,以為是蘇鈞和達達回來了,嘴角揚起,還算知道早點回來。
打開門看到門口的人有些意外。
陳秋霞透過縫隙往房間裏張望,沒看到人,又問,“蘇鈞呢?”
“他出去了,可能要晚點回來。”
“哦,那我進去等吧,他去哪兒了,我是蘇鈞大娘,找他有點事。”頓了頓,陳秋霞看著陸庭川一身休閑,覺得有些奇怪,“你是誰?”
陸庭川眯起眼睛,“我是他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筒子們的地雷╭(╯3╰)╮破費了
咦?我怎麽變得這麽勤快了……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顆地雷
薔薇緋紅扔了一顆地雷
騎蝸牛上高速扔了一顆手榴彈
青寶寶。扔了一顆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