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就是新的開始修

結束就是新的開始(修)

哭得直抽噎的天驊楞楞的看了半晌,忽然破涕為笑,咯咯的咧嘴笑著拍起小手,洛然的劍終究是落不下,歎口氣,將他隨手往地上一放。罷了,罷了,反正這狗皇帝必死無疑,讓他們一家團聚也好。

天戀歡喜地快步跑過去,拉起弟弟的手,跑到天堯身旁,扯住他的衣角。

空氣忽然凝重起來,安靜的殿堂隻剩下那啪啪的聲音。

打夠了,星夜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腫得像豬頭似的李蕭,將他隨手一丟,李蕭頓時癱軟在地,楞楞地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屬下救駕來遲,請皇上責罰。”

天堯眯起眼,複雜地盯著跪著的星夜看了半晌,淺淺的歎口氣,以往那種殘暴之氣似乎完全消失了,如今,他隻是一個慘敗的帝王,一個頹廢的君主。

“免了吧,沒想到…朕最後竟要與你死在一起。”

星夜默默的起身,低頭退到一旁,剛才的運功,讓手臂上的毒液迅速蔓延,如今恐怕已經入了心脈,回天乏術。

一道雪白的身影靜悄悄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是皇後,無視所有人驚訝的目光,她緩緩向天堯走去,縱然後背上鮮血斑駁,但依舊淡然出塵,不施脂粉的素臉晶瑩雪白,宛如出水芙蓉,清麗柔婉。她的目光中帶著淡淡的哀傷,周身仿佛泛著聖潔的白光,宛如一個飄飄下凡的仙女,不染塵世的煙火。

“臣妾見過皇上。”她淺淺的施禮,麵上絲毫看不出痛楚,寒玉般清澈的眸子看著天堯,帶著濃濃的情意。

“去吧。”天堯拍拍小皇子的腦袋,兩個小家夥便蹦蹦跳跳的撲進皇後的懷裏。

“請容臣妾先走一步了,皇上。”皇後依依不舍的看了天堯一眼,一邊牽起一個皇子,蓮步輕搖,緩緩的走向那大大敞著的落地窗。

看著皇後緩緩走到窗前,天堯的喉頭似乎被什麽東西梗住了,良久,才啞著嗓子開口:“婉若,等我…下輩子…”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閨名,也是最後一次。

前行的步子猛的一頓,皇後不敢相信的回頭,晶瑩的眸中緩緩染滿了驚喜,她粲然一笑,宛如百花齊放:“恩,我等你。”

“皇兒,怕不怕?”她輕柔的低頭詢問。

“不怕!”兩個小皇子挺起胸膛,揚起燦爛的笑容。

“乖孩子。”皇後溫柔地抱起他們,坐在窗台上:“我們該走了。”

“父皇呢?”

“他還有些事,會遲一些來。”

小皇子們鼓起了腮幫子,朝天堯揮揮小拳頭:“父皇,快點把事辦完喔!”

皇後最後看了一眼天堯,點了點頭,向後一仰,他們便宛如飄零的蝴蝶,緩緩的落下,消失在滾滾的江水之中。

那些看慣了生死的士兵們也不由覺得鼻子一酸,悄悄的將劍插回鞘。

天堯握緊拳頭,指節泛白,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軟軟地靠在牆上,無力地閉上眼,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直到真正麵對死亡,他才明白,多大的江山,多少的財富,到這時候,都是過眼雲煙,多可笑。

星夜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堯,緩緩地坐下來,長劍斜斜點地,保持著護駕的姿勢,隨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天堯卻遲遲沒有動作,他的目光緩緩的環視,仿佛有些失望。

嗬…現在,還在期盼什麽呢?他既然目的達成,又怎麽會來呢?……

可是,卻仍舊想問,難道…一切都是虛假的,一切都是謊言?回想過去的一切,忽然覺得,自己那般癡情,真是可笑的傻,皇室無真情,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參透,沒想到還是敗在了這個‘情’字上。

伸伸地吸口氣,天堯運起全身的功力,凝聚在手腕,緩緩地,吃力地舉起那把劍,然後,狠狠地,刺進了胸口。

“堯!”

“你來了?”心猛地一跳,天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意料之外的平靜。

“我……”李驊楞楞的看著他,眼裏翻滾著奇異的情緒。

“是不是你做的?”天堯淡淡的看著他,將劍越刺越深,流淌著的鮮血沿著劍鋒流下,一滴一滴打在地麵,漾起小小的血花,他的臉逐漸褪去了血色。

“是我…可是……!”李驊俊秀的臉恐懼得扭曲,張張嘴,卻說不出連貫的話。

心底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破碎了,天堯渾身一震,眸光緩緩的黯淡下來,是嗎?果然是這樣嗎?這樣癡癡地等待他來解釋的自己,真的是傻透了。

“我這輩子……”天堯無力的捂住心口,宛如隔世的聲音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口中,微弱似乎要消失在風中,卻一字不漏的聽在李驊的耳裏,“最後悔的,就是…愛上你!”

“不!”李驊撲上去緊緊地抱住天堯靠在牆上屹立不倒的身軀:“你聽我說…我…………”

他…說了什麽?天堯的意識逐漸模糊,隻看見李驊那仿佛失去了什麽比生命更重要東西般痛悔到絕望的表情,還有那一張一合的唇。

轟的,世界一片黑暗。

白虎堯順十二年,一代暴君天堯薨。

到處是黑漆漆的一片,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點聲音也沒有。

天堯感覺全身輕飄飄的,似乎浮在半空中。

“難道這就是地獄?”他啞然失笑,回想過去,煮活人肉湯,,大興淩遲,濫殺俘虜,動不動就滅九族,滿門抄斬,最後落個國破家亡的下場,他的罪行,的確有資格下地獄了,不過…不知這是哪一層地獄,似乎並沒有見到那些聖僧所說的拔舌,火煉的酷刑。

一聲嗤笑忽然響在耳旁,聲音不大,卻如同巨雷一般,震得天堯蹭蹭蹭後退三步。

“什麽人?”

“你的確有資格下地獄,虎堯帝。”天堯這回聽清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的,帶點磁性,似乎還帶點諷刺的味道。

“出來!”天堯頓時有種被侮辱的憤怒,沉聲喝道。

一道身影緩緩的在眼前浮現,就像是慢慢上色的水墨畫,從頭到腳,一點一點的描繪出來,慢慢的呈現立體感。

烏發飛揚,拂過仿佛石雕玉砌般的俊美的輪廓,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身過分寬大,一塵不染的白袍,筆挺的身形,還有那寒冰般深邃的黑眸,渾身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和尊貴。

“是人還是鬼?”天堯有一刹那的愣神,不是因為那難得一見的外表,而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他又能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見過他。

“我是你的祖先,天逸。”那人嘴角帶笑,卻帶著說不出的嘲諷:“你幹得真好,千年大業都毀於你手,果真是千古一帝!”

天堯選擇性地忽略他後麵的話:“少廢話,你來幹什麽?”

“我來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

“我讓你重生,但你要幫我找個人。”

“天下之大,讓我如何去找?”

“我會寄生在你身上,遇到他的氣息我就會提醒你。”

“可是…我不想重生呢?”

“嗬~那你就要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為什麽?”天堯心頭一驚。

天逸輕輕甩甩寬大的袍袖,周圍忽然就亮起來,天堯這才看見竟有無數雙手拽著他的袖子想要將他拖入那無底的深淵。

“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你前生的造的孽,這些都是因你而死的亡魂,它們怨氣太重,無法投胎,隻能呆在這裏,纏你生生世世。”天逸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天堯傻傻的瞪著眼睛,他認出來了,那些手背印著藍色奴隸標記的,是他大煮活人湯時被活活燙死的奴隸;那些手腕戴著盔甲的,是被他殘殺活埋的俘虜;那些手帶鐐銬的,是被他…活埋的囚犯;那些…有著各色指甲,芊芊玉指的,是被他賜死的宮女嬪妃;還有那些…瘦得隻剩骨頭的手…是…………

“他們是…因你橫征暴賦,過度享樂,而活活累死或餓死的老百姓。”天逸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天堯的腦海忽然閃過無數畫麵,耳畔充溢著不同的嘈雜的聲音:奴隸們在滾燙的熱水中慘叫掙紮,俘虜們跪著求饒卻被殘忍的虐殺,小小的幼童不知世事卻充滿怨恨的眼眸,宮女太監被淩遲時痛苦得扭曲的臉,百姓餓得皮包骨頭橫七豎八的躺在路上,還有………

那些驚恐的慘叫,絕望的呼喊,怨恨的目光,扭曲的臉………天堯恐懼的捂上耳朵,卻阻止不了那些聲音一點一點的滲透進腦海,成為最深刻的記憶。

“不…不要!停下!停下!”天堯麵容因恐懼和悔恨而扭曲,渾身劇烈的顫抖,原來他…這些年…竟幹下如此滔天大罪,是他,將千百年白虎大業毀於一旦!

天逸歎了一口氣,手一揮,那些幻象忽然消失,周圍又回複了黑暗。

“現在你願意了嗎?”

“我…可是,就算重生了,我還是我,仍舊會犯下大錯。”天堯的臉慘白如紙。

“你錯了,你的暴虐,是由於上輩子被惡魂同化糾纏,才存留下來的殺氣,我有辦法幫你克製。”

“真的嗎?”天堯有些心動了:“你可以幫我克製?”

天逸緩緩的走上前,伸出手,手心上一團白氣慢慢凝結成一條有著淡藍色淚滴狀為墜,雪白的龍紋勾勒成的項鏈。

如果是平時,天堯一定會對如此簡單的造型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卻忽然覺得內心深處有種奇特的情感在與它共鳴。

小心的接過,戴在脖子上,一種清涼的感覺從墜子蔓延開來,說不出的舒適。

“同意了嗎?”

“我覺得,這個交易,不像你說的那麽簡單,這麽顯然不平等的交易,無論怎麽說,都是你吃虧吧?”天堯把玩著那冰涼涼的墜子,淡淡開口。

“聰明,不愧是天朝後裔。”天逸的眼裏閃過讚賞:“代價是,這重生的一世,你隻能享有一半的壽命,並且……之後十世…為畜……。”

為畜…!天堯心裏猛的一沉,後麵十世竟要作為畜生來生存,這對於他來說,比魂飛魄散更來的恐懼。

“你不願改變這一切,還我白虎國一盛世嗎?”天逸有些焦急的開口。

“罷了,罷了,就按你所說的吧。”天堯無奈的微微搖頭,為畜又如何,就當是為自己所做的付出點代價吧。到現在,他才真正感覺出這掛墜的功效,若是平時,他是萬萬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給你三條路,第一,從嬰兒開始,保留記憶,完全重生。第二,從17歲那年,第一次封王那年開始,第三,就在這個時代,重新以另一個身份開始,創建新的白虎國。”天逸的周身泛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我選擇,第二。”天堯微微一笑。

“為什麽?你本就隻有一半壽命,這樣又少活了幾年。”天逸一楞,不敢相信的開口。

天堯笑得眯起眼睛,明眸皓齒,雪膚朱唇,風華絕代。

“我隻願回到禍亂的開端,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