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複生4

第八章 複生 4

處理完童佳後第二天,誅涼差人送來照片。曾經那漂亮而白皙的年輕人,如今是厚厚的相片紙上被灌了水泥的青灰色屍體,扭曲的手指與僵硬的脖子。我一張張看完,笑了,原來他死不瞑目。

將照片交給十夜,她看後搖搖頭:“這麽漂亮一個人,竟是這樣的死法。”隨手也將照片放在一邊不再理會。她輕撫手臂上縫合的常常傷疤,“這次勝利就在眼前,我發誓。”

她自去說她的得意與抱負,我看著桌上那疊散亂的照片,意識有些遊離,不予理會。那個孩子……他本不該受這樣的罪,如果我能早一點救他,如果我能早一點……

她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輕聲問道:“你在怨我,朝陽。”

我衝她溫柔笑笑,我怨她做什麽呢,我怨她童佳也不可能活過來,我怨她也不能改變我即將背叛的事實,我不怨她,相反我還要感謝她:“我不怨你,我怨你做什麽呢。”

她轉身將那疊照片拿起來仔細的看,一張一張仔仔細細,末了她挑起一點眼皮犀利又哀怨的目光射過來:“你騙我,朝陽你騙我,你一定是恨死我了對不對?”

“十夜,你知道我從不對你說謊。”

我依舊是笑,笑的不假但也不真,恨她還是不恨我也不清楚,唯一明了的是我已經不可能呆在這個女人身邊,更加深刻的意義是我已不會因為利用她而感到內疚,一點也不能。

許是我笑但過事不關己讓她覺得我已不能被她掌控,十夜突然厲聲道:“朝陽,你可是要為了一個孩子背叛我?”

我抬了頭,正看見她臉色陰鬱眼睛在我臉上來回掃要看出什麽來。於是把精神從她手上的照片收回來,“十夜,你這樣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她輕笑:“朝陽,我並沒有為難你,是童佳他自尋死路。”

我沉默下來,懶得說些什麽,童佳刺殺她雖是事實,但她如此對待一個孩子我終究不能認同,即使刺客被抓到也不見得要死,即使要死,也不見得要這麽急切的處死,她總是如此的樂於主宰別人的生死,忽視別人生存的權利。

十夜道:“朝陽,你不要讓我失望,千萬不要。”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對她道:“十夜,不要再向我要承諾,即使我承諾了你依舊不能信我。”

我不會再給她承諾,因為我錯看了她。十夜已死,我已死,我們都是死了的曾經。

對於新上組,她已經有了最終的計劃。她要完全成為新上的主人,名正言順。

我不知她究竟準備從什麽地方做起,隻是竹井家似乎突然安靜起來,是太安靜了些。十夜說這正如同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時刻也即是破曉來臨的時刻。

十夜真正開始行動是將竹井旬真正從董事長的位置上彈劾,握有最多的股份的她現在是董事長,公司方麵她堅不可摧。至於幫會事務,她完全拋棄往常偽作的溫和作風采取武力解決——不服者,殺;逃跑者,殺;反抗者,殺。

順者昌,逆者亡。

竹井旬依舊平平靜靜,不見行動。

這自然是表麵上的毫無動靜,他雖然無能但也不是坐以待斃的蠢材。

這幾天接到消息說他經常在郊外的別墅走動,做的雖然極為隱秘不過再隱秘也能不能逃脫十夜的眼線,他走動的時間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左右該是暗中準備人手,倒也難怪這段時間上訴情願的人慢慢變的少起來。十夜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動靜或者說太多所謂創新的活動,公司方麵和幫務方麵她隻是慢慢的將權利集中起來於她一手掌握——八成是看中國的史書看多了,學起中央集權來。

然後就真的沒有太多的事情,我已讓她開始心生警惕所以對我消息封鎖的厲害,她的每一步計劃都是有了最終成果後我才知情——但這實在不能影響我什麽,我要做的事情如果我願意誰也不可能阻止,誰也不能。

我要做的不是為誰報仇,我要做的是背叛,單純的背叛,背叛一個終於我沒有辦法去愛的女人。

無論過程如何發展,她的時代已經不可避免一步步來臨,而我就隻需要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如果這一天永遠不到來,我就永遠無法背叛。

直到一天半夜,十夜打電話來加我帶上人跟她走。

“做什麽?”我還沒有睡醒意識有些模糊。

“去看戲。”她等待著笑意掛上電話。

匆忙穿上衣服,帶上我的人趕到竹井旬郊外的一所別墅,正是初秋,夜風已經有了涼意,十夜穿著黑色的和服,外麵披了一件披風,豎起領子將大半張臉都遮完,對我說:“我已經派人進去了,這會兒也該差不多了。”

她剛說完,裏麵就有聲音傳來,槍響還有人的慘叫,不知是哪一方損失慘重。

槍聲不斷,還有人興奮的嚎叫聲夾雜在裏麵,雖沒有身臨其境但也有幾分刺激。風是迎麵刮來的,卷著血腥味和硫磺的硝煙味道,落在舌尖就是一種奇特的苦,讓人毛發豎起來般的興奮,所謂高價買來的粉給人帶來惡感覺也無非於此。

不知道過了多久,槍聲漸漸暗下去,偶然聽到一兩聲,在等了一會兒就沒了。十夜握著的對講機卡拉卡拉發出聲音:“小姐,任務完成。”

十夜微切斷對講機,將手挽在我手臂上:“走,去看看。”

去看什麽,一堆堆屍體還是她顯赫的戰功?

竹井旬的這件鄉村別墅被糟蹋的麵目全非,橫七豎八的屍體,分不清敵我,但統一的死相淒慘,跨過那些屍體,十夜拉著我走過長長的走廊,推開一扇門她對我笑的絕色傾城:“今天是個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門內坐著竹井旬,頭發上落滿了灰,狼狽不堪,他就坐在那裏了,窮途末日的姿勢也是極為合適他的姿勢。或許今天以後他會死去,但他的這種姿勢已經足以證明死或者活都已經無所謂——我第一次發現他原來並不如表麵那樣怕死。

十夜脫了披風隨意找了沙發坐下來,“父親大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到您這裏卻是行不通的。”

竹井旬極為平靜的說:“清理門戶是沒有這一說。”他麻木的開口卻仍然帶著點激憤:“我隻後悔生你下來,你這孽障。”

十夜笑起來,抱著肩膀:“真是遺憾,父親大人您的刺客我已經處理了;您暗中組織的一隊人馬我剛剛我也清理的幹幹淨淨,”她停頓了一下:“父親大人,夏威夷的海灘世界聞名,您去了也好讓三伯有個伴,一切就由我來安排怎麽樣。”

她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自顧自的走了兩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啊了一聲,“還有一件事,大哥身體不好,就把他送到加拿大去療養吧。”

竹井旬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痕,竹井拓人是他最心愛的孩子自然容不得被十夜這樣侮辱,“你!”他恨得咬牙切齒額頭上的青筋一條條出來:“十夜,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十夜冷冷一笑披散的長發異常服帖在臉頰兩旁顯的臉上蒼白的妖異,鮮豔欲滴的嘴唇下漏出一點雪白銳利的齒,眼皮上掃了桃紅色的眼影但此刻似乎眼睛裏上紅了起來:“父親大人,這句話應是我來問您的,當初您為什麽要殺母親,您明明知道她沒有和別的男人通奸,隻因為大哥的母親讓你做什麽您就會去做,是不是?”

十夜尖利的聲音飄蕩在滿是硝煙的屋裏,字字泣血,要將人碎屍萬段一般,“您應該跪下來感謝我的不殺之恩,父親大人。”

說罷她轉身走了,吩咐剩下的幾個高幹做好善後工作,就回了主屋。

外麵夜露很重,將披風重新披上她纖瘦的肩,我問:“不是一直都很希望親眼看見他能跪下來求你麽?”

她將披風裹緊,毫無感情地說:“我怕他真的跪下來,自己會忍不住殺了他。他畢竟是我的父親,盡管一直當我是野種,至於三哥和世伯,若不是他們先出手我自然也不會殺他們,雖然我們之間感情極淡但畢竟流有相同的血。”

這世界是人吃人的。十夜,你還未滿二十,尚沒有承擔這些的能力。

難怪她恨這些人入骨卻從不直呼他們的名字,存有尚未泯滅的良知,她其實活的也很痛苦。

十夜走在前麵,單薄的身體裏麵卻是異於常人不知多少倍的堅強。忽然她轉身來回眸一笑,笑得格外開心,她說:“朝陽,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同我一樣快樂。”

快樂麽?我卻覺得自己印堂發黑,離死期不遠了。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若是過去我會去擁抱她給與一些溫暖,但如今我寧願她越走遠遠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

我與十夜已經越走越遠,如同兩條相交過的平行線,不再有關係。我要麵對是未來,然而這個未來充滿了未知數不是我所能預知。當十夜告訴我真相,我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不是我的世界,當我看到江藍,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非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