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燕過海1

第七章 燕過海(1)

十夜有一頭漂亮的長發。我將它們掬在手心,用手指慢慢梳理,黑色的卻粗硬的頭發,不適合女人的發質,被風吹起來或者纏在手臂上時,比柔軟的發質更讓她漂亮。

不小心碰到她頸後的皮膚,指甲在脆弱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色的紅。我停下手裏的動作,輕輕按了按那個紅印子,十夜便咯咯笑起來,極開心的樣子,“朝陽你好溫柔呢。”

我不開口,拿來梳子刷她墨般黑的一團頭發,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我已經熟能生巧。

我總是這樣,不再想開口說話,靈魂出竅一般真正開口的次數少之又少,十夜並不惱怒,即使我不開口,她也能開心的對著我說上一天,沒有人知道她哪裏來的耐心,竹井十夜從來都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隻有一次,我無意間稱讚她的頭發像皇澈,她追問誰是皇澈,我告訴她是小時候很好的玩伴,從那時開始,她就隻要我給她梳頭,其他人再也不可以碰她的頭發,剛開始總會拽痛她的頭皮,但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

將她的頭發梳完,輕輕放在她的背後,我放下梳子就要離開。十夜突然抓住我的手,捧起來細細的看,末了抬起頭來對我笑,“朝陽你的手很漂亮,修長修長的,真應該去彈鋼琴。”

真想笑,笑她被溫柔浪漫的少女情結洗了腦,真正鋼琴師的手指大都是很難看的,因為長期同琴鍵撞擊致使骨節粗大,極為畸形,知道這些是因為小時候曾想要當鋼琴師,葛金盛告訴我想要當鋼琴師就應付出這樣的代價。

做什麽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十夜攏攏自己的頭發,轉了一圈在手指上,是個思考的動作,她想了想,說:“明天有個宴會,青金的人也會去,朝陽你要不要去呢?”不待我回答,她已經替我做了決定,“當然是要去了,是時候讓你露露臉,不然江越會真的以為你死掉了呢。”

距離那件事情,也有小半年。以江越睚眥必報的性格新上組絕無可能安然無恙發展到現在。我能安全在這裏活完全歸功於雲舟然的‘庇護’----似乎是他不允許江越找新上組的麻煩,我偶爾會覺得雲舟然的愛情轉了向,改為漂亮的日本洋娃娃竹井十夜。

總之,十夜在撚了虎須以後依舊開開心心坐鎮新上組一方,同青金也相安無事,這個女人,擁有的不隻是人性還有好運氣。

“江越應該知道我沒死。”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沒有。

“為什麽他不找你。”十夜奇怪的要死。

因為他不再需要我。

但我一如既往的沉默著。十夜拉著我的領帶要我坐下來,她則偎進我懷裏,輕輕說,“朝陽,你看,你太蒼白,像得了自閉症的孩子,你不該這樣的,我要讓你快樂起來,你說好不好?”

她的眼睛笑成一條銳利的鉤。

是的,我蒼白的像鬼,走路的時候似乎是一縷魂,那一槍沒有穿過心髒卻損毀我的肺,永遠帶走我曾引以為豪的健康。但所謂真正的靈魂複活了一半,小召死了,胡燦照樣活的很好,我不過又被拋棄一次,又有什麽值得悲哀,隻不過我卻是半口氣,渾身冰冷的活死人。

為了明天的宴會,十夜本來為我選了一件白色的西裝,但後她又說我的臉色比西裝還要蒼白,來來回回千條萬選,終於決定了一件鐵灰色的領帶讓我的臉色不那麽蒼白。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如此麻煩,換一件外套總比換一條領帶其實要方便,可是她說她喜歡我穿白色的西裝。

鐵灰色,我記得我曾經有一條鐵灰色的領帶。

我的衣服選好了,該輪到她。十夜拉著我的手,指著目錄裏繁多的款式詢問我的意見。我一律點頭點過去,過於漫不經心了,她便有些惱,作勢要打我,我站著由她去。

她確實是想要打我的,但受最後也隻是落下來捏捏我的臉,自言自語,“朝陽,你說我是不是穿什麽都好看。”

我點點頭。

她便開心了,“那我穿什麽最好看?”我動動手指,漫不經心的隨便了一件,她便要了那件衣服。

裁衣師是十夜的好友叫林微微,十夜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所以她那裏存著十夜的尺寸,免去了量身的程序,等時也選好了款式她就急著往回趕,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將禮服做出來。

臨走時,她塞給十夜一張字條,我把頭扭到一邊,隻當作沒看見。

送走林微微,十夜瞄了眼字條,好笑的拿給我,“微微以為你真的不能說話,不知從哪裏找來偏方給你呢。”

接過字條,紙上的字體娟秀纏綿,我揉了字條隨手扔掉。

十夜怪叫起來,“做什麽,可是微微的心意呢。”

我慢慢看她一眼,。

她小聲下去,“好麽,好麽,我吃醋了,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好友出手。”

十夜曾經挖過一個女仆的眼睛,隻因為那個女人有心勾引我,至於我,在養傷那段時間仍然神遊太虛,並沒有拒絕,更何況**沒有什麽好拒絕的。

處理了那個女仆她糾纏上來,美麗繁複的和服蟬蛻一樣從身體上一圈圈掉落下來,她要我和她**。

“你知道我不能。”

“你能。”她的手臂纏上我的脖子,“剛才同那個女人怎麽做的,就同我怎麽做。”她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就在這張我剛剛同那個女人做過愛的床上麽?如果你能忍受,我又有什麽好介意的。

十夜的頭發很長很像我心愛的小皇澈,隻是從那夜後十夜再不能迷惑我,她與她終究不一樣。

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滋味,,她的反應與第一次的痛,她海藻般的頭發與口腔裏清新的味道,,她糾纏的手臂還有處子特有的柔軟。

那是什麽樣一種滋味。

一切過去以後,她蜷在我懷裏平複自己的呼吸,手指輕輕撫上我胸前浸出血的紗布,哭著說我傷害了她。

我的小皇澈,小時候你也經常哭著問我為什麽喜歡欺負你。

我愛你啊。

卻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告訴你。

手用力,一切就這樣碎掉隻剩下懷裏這個洋娃娃般的女人。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十夜留我一個人回憶過去,她從地上撿起微微的紙團扔進紙簍,臨走前她歎道,“你這沒有心的人,我真該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