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同床

78.同床

我的腦子轉了一圈,這才把昏倒前所有的事情都記了起來,“啊,我們在哪裏?”

朱棣見我真的清醒,臉上的驚喜已經褪去了,淡淡的說道,“客棧。”

“客棧?”我聽到我們在客棧,要不是胸口太疼,隻怕我就要坐了起來,“怎麽在客棧?”

“那你以為在哪裏?”朱棣不再理我,端了一杯水過來,將我的脖子抬了起來,“喝掉。”

我就呼呼地把那一杯水喝掉,抬頭一看,朱棣的眼睛裏居然還是血紅色的,我心中一動,咽了一口口水,“王爺,我睡了幾天?”

朱棣看了我一眼,臉上沒有波瀾,“三天。”

“您不會是……”我正想問朱棣是不是看著我已經三天沒睡了,他沒有等我說完就回了我兩個字,“不是。”就推門出去了。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說話。不過躺了三天沒有吃飯,這會子我的肚子開始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傷口的疼痛也在麻木過後漸漸襲來,我覺得渾身都不好受起來,甚至輾轉呻吟,忍不住痛苦之聲。

隻是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根本無處訴說。想想若是朱棣還在這裏,隻怕我也不敢吩咐他做什麽,也就不再怨恨他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正在我難受之間,門突然又被推開,隻見朱棣拎著一個食盒進來。他進來之後,端了一把椅子到窗邊,將食盒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到我的床頭,這才打開食盒,我頓時聞到一股香氣。不由得饞得咽了一口口水。這個小動作也沒有逃過朱棣的眼睛,他歪了歪嘴角,笑道,“這麽饞?”

我有些不好意思,“確實有點兒餓。”

朱棣將兩個大枕頭放到我的背後,將我撐著坐起來,自己還搭了一根胳膊在我後背,用另一隻手一勺一勺的舀著小米粥喂我。

“你現在傷口還沒好,大魚大肉是沒希望了,忍些天吧,吃了會發的。小米粥多喝點對身體好。”

我突然十分感動,別說是在明朝,就是現代,除了爸媽好像也沒有一個人對我這樣細心這樣周到過。可是……這個人怎麽會是朱棣?他難道不是冷血無情殘酷高傲的帝王嗎?

一個病弱的人,對自己身體的敏感度會降低,任由別人擺布。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整個人都癱在朱棣的懷裏,像個提線木偶,他讓我怎麽樣我就會怎麽樣。

一碗粥下肚,我也差不多飽了,胸口隱隱作痛,朱棣見我額頭滲出冷汗,輕聲說道,“你要忍一會,剛吃完東西就躺下不好,坐一會再躺。”

我點點頭,溫順的像隻貓。

沒多久,屋外有人敲門,朱棣喊了一聲“進來”,那人便應聲進來。隻見是一個白胡子老頭,拎著一個箱子,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朱棣見到,略微點頭,“何大夫,您來了?”

難得見他這樣和氣帶人,那大夫也不過是點點頭,並未行禮,走到我身邊,對著我的麵色觀察一番,又從朱棣手中接過我的手腕,把脈之後,沉吟良久,微笑道,“王四爺,貴夫人身體好多啦,已經不再危險了。這條命可也真算是撿回來了。”

我不明所以,王四爺……貴夫人……我迷茫的看向朱棣,朱棣並未搭理我,十分謙遜的對大夫問道,“那內子何時能夠好起來?”

“隻怕至少也得個把月才能下床。這可當真是虎口脫險,能保命就不錯啦,饒是如此,今後身體肯定也要大不如前,要注意保養啊。”大夫捋了一把胡須,笑道,“不過王四爺這樣細心,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夫人的。我這廂給你們留點藥,也就沒有什麽啦,每天按時內服外用,很快就會好起來。”

朱棣點頭,“這幾日辛苦您了。”

大夫笑道,“沒事沒事,我在這裏出診三天,王四爺給的價錢已經是平時的十倍不止了,何來辛苦之說。”

朱棣不再說話,隻是低頭的看著大夫留下的藥材和藥單。大夫十分識趣的告辭了。

我這才忍不住巴拉巴拉的問了起來,“這大夫就住在這裏?”

“你這幾天情況都不好,沒有大夫怎麽行。”朱棣依舊認真的看著藥單,頭都沒有抬一下。

“那……三保和王妃,還有徐公子他們呢?”我問道。

“他們昨天到的行府。不過你不用操心這個。”朱棣冷冰冰的答道,他看完藥單,表示滿意,將藥單放下,也將我放平,“你先躺會兒吧。”

這個房間拉著厚厚的簾子,看不見外麵的天色,我也不分黑白,“王爺……”

見我小心翼翼的喊他,他有些不耐,“又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問一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膽戰心驚的問道,生怕他會一怒之下丟下我不管。

“天已經黑了。”朱棣歎了一口氣,柔聲答道。

“哦。”

我終於閉上嘴,不敢再問他什麽。可惜我是睡了整整三天的人,這樣一下子醒來,哪裏還能那麽快入睡,身體又疼,不能翻身,隻想著和人多說幾句話,是以便總是弄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朱棣本來是坐在床頭,將身子斜斜倚在床靠上,微微閉著眼睛,聽見我的聲音,張開眼睛,問道,“怎麽了,難受嗎?”

我搖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怎麽不睡覺?”朱棣像是父親跟小孩子說話一樣,輕柔而又平和。

“王爺……您是不是累了?”看他疲憊的模樣,我有些心疼的問道。

我本以為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在任何人麵前言累的,沒想到他很快就點點頭,“是有點累。”

“那您回自己房間睡覺啊。”我著急的說道。

朱棣臉色略微有些尷尬,半晌才說道,“你這麽昏迷三天,誰敢把你一個人丟下,本王隻好跟掌櫃的謊稱咱們是夫妻,隻要了一間屋子。現在要是再去要一間房,於你名聲不好。”

朱棣簡短的解釋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麽剛才那大夫喚他王四爺,喚我夫人。我還以為他是為了掩藏自己是燕王的身份呢。不過這樣一想,我一個重傷之人霸占著這張床三天,再加上朱棣現在這滿眼血絲的疲憊樣,隻怕他真的是有三天沒有閉眼了。

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似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您別靠著床了,我往裏麵挪挪,您將就著囫圇躺一下吧。都是我害了您。”

朱棣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見我已經往裏麵艱難的挪著身子,隻好伸手,助我往裏,然後慢吞吞的和衣躺在我身邊。

我本來覺得就是搭夥睡覺,可是他躺下來的那一瞬間,似乎所有感覺都變了。我明明白白的認識到,這是一個男人躺在我身邊,那種氣息,那種心跳,那種說不上來的曖昧和溫度,全都讓我渾身的血脈沸騰起來。就連身上的痛楚也都飄到了腦後。

朱棣大概是太累太累了,隻沒躺了一會功夫,呼吸就變得均勻而綿長。我悄悄地側過臉去看他,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和平時的遙不可及完全不一樣,好像觸手可得,可是又美得那麽不真實。

他整個人是睡在邊上的,身上除了衣服,一寸被子都沒有,已值初秋,我怕他受涼,便想著將被角分他一些,便哼哧哼哧的將被子往他身上扯。沒想到他警醒至此,一下子就醒了,“怎麽了,你哪裏不好?”

我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是看您沒有被子,怕您著涼……”

朱棣聽了我的話,遲疑了一下,將被子扯了一些蓋到身上,閉上眼睛,低聲囈語,“本王太累了,聽不見你說話,你要是口渴或是不舒服,你就搖搖我……”

“好的王爺。不……王爺您放心睡……”我說完這番話,卻並未得到他半分回應,再一看,他已經又睡熟了。

他這幾天到底是多麽辛苦!

我心中升起一陣內疚,卻難以言表。朱棣,朱棣,躺在我身邊的人竟是朱棣!我們也算是放浪形骸了。雖說我們什麽不軌的行為都沒有,但是這樣同榻而眠,同褥而臥……古往今來,難道不是都隻是夫婦的特權嗎。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王妃徐雲華每次看到朱棣的眼神,那種眼神,隻怕是隻有跟他這樣相擁一床被褥之後才會有那樣的柔軟!可是我……我這樣,終究瞎想什麽呢。

一時間,我居然對徐雲華有絲絲的嫉妒。她可以天天和朱棣這樣相處,不論何人在場,她都能用那種眼神去愛撫她的夫君。因為朱棣是她的。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暗罵自己幾句,“你在瞎想什麽!人家不過是憐你受傷,對你一番照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