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朱棣的出手

55.朱棣的出手

午膳用畢,呂雲衣便有些訕訕的,最終還是因為氣憤太過尷尬,忍受不住,起身告辭離開了。朱棣斜靠在榻子山,若有所思的看著呂雲衣的背影,那背影纖弱如無骨,如楊柳扶風,逶迤著出去了,直到她離開了,眼睛還沒有離開門邊。

我看著他的樣子,笑道,“怎麽?以前沒有發現過自己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女子,竟然從未一親芳澤,是否深以為憾?”

朱棣的身子和眼神都沒有動一動,依舊看著遠方,竟然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我心裏莫名的有股痛意,不知自己如此行為,究竟是對是錯?把自己心愛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裏推去,是大方,還是真的有苦衷?

看來,呂雲衣這樣花柳資質的女子,在宮中是不可能沒有出頭之日的。生的那樣柔媚,哪怕我是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她兩眼,更何況她已經是朱棣名正言順的婕妤?

不經意間,我就常常歎了一口氣。朱棣終於轉過頭來看我一眼,眸子漆黑,深不見底,眉目英挺,盡顯龍氣。這樣的男人,真的是站在權利的最高點,才能盡顯他的無限魅力,呂雲衣心中,大約對他也是愛慕有加吧?

“我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了。”朱棣端起祥雲龍紋杯,淡淡啜一口,“你認為我還會見到一個女子,便動一次心嗎?”

我心中一動,挑眉看著他,究竟還是開心了起來,“你既然沒有動心,為什麽看著人家的背影那樣發癡?”

朱棣細細的盯著我看了一會,直盯得我不好意思起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朱棣長歎一口氣,聲調變得沮喪而萎靡,“我在看你,什麽時候開始,跟我之間,也開始算計起來了。”

我直直的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竟然什麽都知道!什麽都了然於心!

“我……沒有……我……”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為自己辯解,越辯解,便越坐實自己算計了他的事實。

朱棣伸出修長的手,摸了摸我的臉蛋,雖然已經登基為帝快兩年了,可是他的手上依舊有從前戎馬生活留下的痕跡——那厚厚的繭子帶著歲月的風霜,從我的臉頰劃過,一瞬間便激起了我對他萬分的疼惜。

對啊,我怎麽能開始算計他呢?天下人都在算計他,我怎麽也能算計他呢?

朱棣握住我的手,良久才道,“你生產之前那次摔跤,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你知道?”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一直等著你跟我說,像我求助,讓我去幫你,沒想到你居然一直沒有提及這件事,越是如此,我越想看你何時會告訴我。”朱棣的眼神和語氣變得一樣冷冽,“半年多了,你是不是從沒有打算告訴我?”

我深吸一口氣,忍住內心的難過,“我什麽證據都沒有,告訴你又能有什麽結果?”

“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是會先相信我呢,還是先去尋找證據,再來選擇是否相信我?”朱棣反問道。

我看了一眼院外熾烈的陽光,隻聞得蟬鳴陣陣,越發攪得人心煩意亂,“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做這件事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連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我能跟你說什麽?我跟你說了,難道你要把後宮所有的妃嬪全部都處置了?我是你的女人,她們難道就不是了嗎?”

朱棣淡漠的搖了搖頭,一陣見血,毫無遮攔的說道,“這些都不是阻礙你告訴我的主要原因,你最擔心的事情是,這件事是不是雲華做的。”

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直截了當,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便隻好沉默不語。朱棣背著手站起來,站在我身前往外看著,高大的背影擋住了一大片日光,猶如初見那般,帶著一絲神秘和陰暗,良久,才轉過身,伸出一隻手指了指我,似真似假的說道,“此乃初犯,下不為例,從此以後,有什麽時候你都不許瞞著我,這件事情我已經找人查了很久,基本上已經清楚了。你帶著月牙兒盡量少出門,等她大些,再滿皇宮跑不遲。”

“查出來了?你查出來什麽了?”我有些吃驚。

朱棣搖了搖頭,“不過是查出個大概,和你想的一樣,沒有十足的證據,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懲辦的原因。你今後小心注意就是了,我不在,月牙兒也別帶到坤寧宮去玩。”

朱棣的樣子十分誠懇,見他對我如此坦誠,我突然有些恨自己,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或許我和他之間,真的就如同普通的夫妻一般,可以無話不說呢?

“前幾天月牙兒發燒……”

朱棣看了看我,“怎麽,你懷疑有問題?”

我遲疑一會,還是說道,“皇後娘娘對蓮漪宮厚愛,對月牙兒更是照拂有加,為了保證月牙兒的乳汁沒有問題。每日親自安排乳娘的飲食。並沒有什麽問題。”

朱棣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道,“我才叫你不要和我算計,你卻依舊不能做到完全信任我。你既然這麽說,那乳娘的飲食一定是有問題的了,我倒是大意了,這一點沒有注意到,你先自己安排乳娘的飲食,其他的事情交給我辦吧。罷了,今日朝事繁多,我就在養心殿歇下了,你這裏我都沒有功夫多呆,別再打呂雲衣的主意,她再好,我看不上。況且,在我眼裏,天下所有女子也不過爾爾,我有你便夠了。”

看著朱棣越來越遠的背影,我陷入沉思,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沒過多久,便聽到中宮病倒的消息,寶兒出去打聽一番,才得知原來朱棣重新下了命令,再削徐輝祖俸祿一半,受蔭祖宅也收回一半,徐家的祖墳宅基也收回一半。

得知這個消息,我嚇得一震,還沒來得及去問朱棣怎麽回事,蓮漪宮卻又接到聖旨,給我爹爹追封為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賜風水寶地蓋陰宅,我可以出宮前往祭拜一次。

我終於明白朱棣的用意了,他和我一樣心知肚明,但是誰也沒有證據,事實上就算我們有證據,也不可能去明目張膽的出發徐雲華,一國之母的地位不可輕易撼動,如若撼動,必將導致政局混亂,唯有如此,打擊她最在乎的東西,給她敲響警鍾,她才會漸漸收手。

隻是……徐輝祖本是無辜,這次算是給他姐姐擋了一煞,平白無故的背了個黑鍋。

我爹爹的墳墓在一個月後修建完畢,朱棣雖然算是女婿,但是沒有國君祭拜臣子的規矩,越龍城也不在京城,所以隻有三保陪著我一起前往祭拜。

在朱棣的指示之下,陵墓修建很是莊嚴,樸素中透著正氣,很符合爹爹生前的為人。穿過一排筆挺的鬆杉,還未到達墓前,我已經淚如雨下。三保在我耳邊低聲道,“娘娘,您貴為貴妃,赫連大人也是您的臣子了,沒有下跪的道理,您等會兒上幾柱香罷了。”

我聽了這話,眼淚更是止不住。三保連忙安慰道,“娘娘,您別這樣。赫連老大人仙逝了這麽久,如今也算沉冤昭雪,風光大葬。這陵墓四周方圓兩裏,都是皇上封的陰宅基地,旁人不得侵占的。老大人在這裏,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

我歎了一口氣,“死後再怎麽風光,不過是給活人看的,風風光光的化作一把骨頭長埋地下,還不如苟延殘喘的多看兩眼這個世界。”

三保聽了之後,也感觸頗多,“娘娘這話說的明白。不過憂傷無益,逝者已矣,這已經是咱們能為老爺子所做的最多了。”

“聽寶兒說,你正在造建一艘舉世無雙的大船,準備出海,要往爪哇國去,是嗎?”

三保聽到我問至此,臉上方活絡起來,“是啊!皇上開恩,命我帶上大明朝的使臣,在海的那邊航行一圈,震我大明國威。”

見三保並不與我吐露他不過是受命出去尋找朱允炆的真相,我淡淡笑了笑,你家乃是航海世家,我早有耳聞,聽聞你父親還曾經前往聖城麥加朝聖,如若你能有那樣的成就,想必你父親在天有靈,一樣會感到欣慰。”

三保淡淡笑了笑,“我和娘娘想的一樣,死了便是死了,長埋地底,是什麽都看不到的。我也不指望能讓他們能在地下怎麽高興,但求能為皇上分憂罷了。”

見侍衛在陵墓外麵,我們身邊並沒有什麽人,我悄悄地靠近了三保,低聲問道,“徐輝祖的事兒,你都明了嗎?”

三保臉色微變,“娘娘怎麽好端端的問起他來了?”

我微微笑了笑,“他為何接連受貶,原因我想恐怕沒人比你清楚。你既然知道緣故,也該知道他不過是他姐姐後宮爭寵失敗的一個犧牲品罷了。”

“娘娘你……”

“我與他多年未見,遙想當年,山中遇虎,若是沒有他冒死相救,隻怕我早就喪命虎口,看著他如今這樣落魄潦倒,心中很是不安,這次出來,我倒很想去看看他。你若是願意幫我這個忙,我就去,若是不願意,那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