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借兵1

29.借兵(1)

眾人雖對朱棣這樣的決定都是瞠目結舌,但是細細想了一下,更覺得朱棣的話很有道理,而且眾人都是跟朱棣久了的,對朱棣的實力很了解,對他的軍事領導才能也很有信心,便都對朱棣的做法很是推崇。

傍晚,我與朱棣散步,我不由得問道,“王爺,你這一招棋雖然是劍走險峰,可是您怎麽有把握耿炳文聽了張保的話,便能真的如你所願,將兵力聚集一處等你去打呢?”

朱棣胸有成竹,“耿炳文這個人,保守並且謹慎,張保帶回去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不管他信不信,他都別無選擇,隻能這樣做。”

我細思一番,朱棣說得果然不錯,不由得對他又打量了打量,竟有絲絲恐懼爬上心頭,這個人,不論是領導能力、觀察能力、還是分析能力,全都超越了眾人,而且他還有常人最缺少的魄力,即便如此,他還那麽善於忍耐,懂得收斂之道。

朱棣見我盯著他不放,笑道,“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我低下頭。

“你在不高興?”朱棣緩下腳步,側著身子對我看來。

我勉強擠出一個應付的笑容,“你的心裏要放那麽多事,會不會累?”

朱棣臉上微微冷了下來,卻依舊對著我維持著臉上那份微笑,“當然累……當然會累。”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蕭索和無奈,我頓時便有些後悔,不該問他這種問題,隻好閃身到一旁,摘了一朵月季,借此岔開這個話頭,朱棣何等聰明,怎麽能不知道我的用意,便也不再說話了,隻含笑看著我,輕聲說道,“那花兒又沒得罪你,你好端端的何故去折了人家,斷了花魂,辜負花意?”

我嬌道,“你這人真是無趣,怎麽就斷定我折了它是辜負了它,而不是它的福氣?”

朱棣語塞,無奈的搖了搖頭,“伶牙俐齒,狡猾無度,我簡直說不過你。”

我哈哈大笑起來,“堂堂燕王,竟有說不過一個小女子的時候,可見你沒理。啊!”我還沒取笑完他,直覺食指上一陣刺痛,原來那月季花枝上有幾枚利刺,我隻顧著和朱棣說話,便忘記了這茬,一高興便得意忘了形,紮到手上去了。

朱棣撇了撇嘴,不用問便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可也現世報了。”說著,一手接過我手中的花,另一隻手卻捏起我被刺的那根手指頭,送至嘴邊,吮進嘴裏,唇舌間那種溫潤的觸覺,刹那間便取代了方才的又痛又癢,手上雖是舒坦了,心裏卻熱鬧起來,憋紅了臉,也不好意思將手縮回來,朱棣將我手上的毒血吸盡了,吐在一邊,才放開我的手,低聲道,“跟你說了花草有情,怎麽樣?你折了它,它為了報複你索性紮你一下。”

我臉還紅著,幸虧已經月上柳梢,模糊中並看不出來,我的聲音卻忍不住的軟糯起來,“這花本來是一朵好花,好生在我手上綻放著,隻不過是聽了你的挑撥離間,受了你的教唆,才變得這樣不懂禮貌!”

朱棣一愣,思後恨不能絕倒,嘴裏隻歎著氣,再也不理我了。

月季花連著薔薇叢,這一片正是芳香的花海,天氣還不算寒冷,草叢中尚有啁啾的蟲鳴,月色當真是美極了……

那張保回耿炳文的軍隊送信不過五天,果真如朱棣所料,便又回來了,對朱棣說道,耿炳文聽了他帶回去的話,左思右量,最終隻得按著朱棣的挑戰,將兵力漸漸集中到一起,更等著朝廷中最後的兵力補寄,隻等全部到位,便和朱棣大開殺戒。

朱棣聽了暗暗給我使來一個顏色,我假裝不以為然,心中對他卻更是敬佩。這廂朱棣的願望實現,那廂他卻並不輕鬆,畢竟是三十萬大軍啊!耿炳文乃是老將,就算不善攻打,隻善守城,但他年輕的時代,身邊盡是常遇春、徐達、平安、李文忠那樣的大將,俗話說沒吃過豬肉尚且見過豬跑,耿炳文與他們相交多年,耳濡目染,也必定實力不淺,再加上他手上可是三十萬的大軍,再沒有紀律,沒有訓練,那攻過來都是極其震撼的效果。

正愁眉不展之際,忽聞得一個消息,朝廷的大軍全部到位了,不止三十萬大軍齊整了,更是追加了二十萬!現在有五十萬大軍即將與朱棣的燕王軍對陣!朱允炆明白朱棣此番起義算是釜底抽薪,破釜沉舟了,是以也拿出了一副拚命的態度,幾乎把所有的兵力都輸送了過來。

而另一個消息隻怕比這五十萬大軍的到來更加令人震撼!

朱允炆一道聖旨追來,將耿炳文撤回,新任命了大將軍,而新任的大將軍竟是李景隆!這個消息甫一傳到朱棣的耳朵裏,李景隆的信也跟著來了。信中敘述了一番自己與朱棣在京城中相交甚深的陳年往事,又闡述了一番為人臣身不由己的大道理,最後喊了朱棣一聲表叔,說戰場上無親戚,更何況朱棣這是造反,自己雖是推辭多次,無奈朱允炆認為自己是大將李文忠之子,全憑虎父無犬子的判斷,一定要自己盡為人臣的職責,平定叛亂。大意便是受君之命,實屬無奈,戰場上相見,便不能再敘私情了,要丁對丁卯對卯,酣暢淋漓的大打出手了。

朱棣看了李景隆的信,嘴角一直都是揚著笑意的,遞給我看完了以後讓我隨手扔進過火盆子裏燒了。我點頭,“這信若是留著,被旁人拿去了交給皇上,李景隆可就要完蛋了。”

朱棣應道,“你倒是很懂我的心意。這小子也是有心了,還能先給我一封信,還算不忘本。”

說笑完了,我卻還是憂心,李景隆縱是與朱棣乃是舊交,感情更是很不錯,可是他畢竟一門老少都在京城,大體上來說他還是朱允炆的臣子,接了這樣大的權利,是不可能亂來的,必定得與朱棣拚的你死我活才罷。

朱棣見我眉頭緊鎖,安慰道,“我看到耿炳文被換做了李景隆,心裏著實高興呢,怎麽你倒憂愁起來?我很了解他的,他從小便無所事事,被人喊作草包多年,他爹死了以後,更是不得重視,紙上談兵的事情幹的多了,當然想幹一票真槍實彈的。不過……嘖嘖嘖……”

朱棣越說越笑,“這小子的那點本事,我就不損他了。”

聽著朱棣的話,竟是很有把握似的,就算李景隆不念情分不遺餘力的和他鬥,也全無得勝的把握。

“五十萬大軍,究竟不是擺設。”我有些後怕的說道。

朱棣伸手,將我頭上緞帶鬆開,滿頭青絲散落,他便將五指繞了進去,一邊把玩著我的頭發,一邊柔聲說道,“你擔心的事我也想好辦法了,接下來咱們就要去借兵了。你可有興趣看我如何借兵?”

“借兵?!”我一下子跳開,“跟誰借?”

“山人自有妙計,你跟著我就對了。管保這五十萬大軍最後都要被打成散沙。”

朱棣說得這麽有把握,我倒不好再做出這副苦臉子了,隻纏著他問去和誰借兵。不過他也是嘴緊,纏了一天也沒有告訴我。

第二天夜裏,他將大世子朱高熾和三保等人叫來,說是有緊急的事情要通知。朱高熾來了以後,朝四座看了看,很是驚訝,“父王,弟弟們為何沒有來?”

朱棣麵色凝重,拍了拍朱高熾的肩膀,“熾兒,今日為父把你叫來,乃是要把北平城暫且交到你手裏了。”

朱高熾一愣,“父王……”

“聽父王把話說完。現在河北有朝廷的五十萬大軍,雖然兵力雄厚,但是領兵人是你們都認識的李景隆。”

“李家表哥?”朱高熾奇道。

“不錯,就是他,如若還是耿炳文那老兒,為父也就不去想那麽多了,索性和他一拚,大家戰死在沙場,也算不失節,可是現在是李景隆,為父心思便活絡起來,這人領兵打仗的本事實在太差,說句不怕大家笑話的話,本王的計謀勝過他萬倍,無奈就是咱們兵力與他們相比實在是太過懸殊,若想有十足的把我奪勝,不得不想點別的法子——你們十七叔雖然年輕,不過比本王更有本領,先帝在時命他助手蒙古,當年與本王合力,一同剿滅無數北元餘孽。他手下的朵顏三衛,更是哥哥凶猛無敵,比本王的神機營有過之而無不及,本王決計親自前往寧王府,向他借兵。熾兒,你乃燕王府長子,為父出走,這燕王府乃是北平城隻能交到你手上,待為父回來之時,便是大破李景隆之時。”

朱高熾雖是長子,但是他從小害了一場病,左腳很有些毛病,走路有些顛簸,一直有些自卑,於沙場上的功夫也很是灰心,因此隻管讀聖賢書,而朱棣次子朱高煦從小便驕縱,馬上功夫且好,越發的比的朱高熾這個長子反不如次。所以朱高熾一向並不是太受重視和追捧,如今臨危,朱棣思前想後,認為他雖有殘疾,但是個性沉穩且有忍耐,將大局交到他手裏比交到朱高煦手裏,要保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