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越獄

74.越獄

我看著周誌清的模樣並不惹人討厭,也不像是開玩笑,暗想大理寺卿乃是一國司法最高領導人,應該不會對我一個小小錦衣衛耍什麽手段,“周大人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本官為官多年,辦案無數,自認從未辦過冤假錯案。”

“那多謝大人勞心,小人自己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我攤開手無奈道。

周誌清向身邊小吏伸出一隻手,“案宗拿來。”那小吏便把一疊案宗遞到他手上,他倒也不擺架子,讓獄卒端了一把椅子過來便坐上去細細看了起來,直看了半個時辰,才抬眼看了看我,有些不敢相信的似的,“看不出來赫連姑娘倒是過往豐富,如若這案宗句句屬實,那你也算幹過不少大事。”

我咧嘴笑了,“倒還真不屬實。”

周誌清與獄卒囑咐幾句,便對我道,“本官還有事要辦,你這案子我親自接下了。你放心吧,在這裏沒人再會傷你半分,直至一切調查清楚。”

我也沒再與他客套,略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劉福泉果然沒調走了,餘下的獄卒既沒有對我在刻薄,也沒有多加照顧,一切如舊。

我每過一天就會在牆壁上用發釵劃一道,如今已經畫了三十六道,依舊還是與外界隔絕著。直到我畫到第三十九道,夜半時分,我正躺在木板上閉目,忽有一滴水滴到麵上,我有些奇怪,這乃是地牢,頂多牆壁和地麵滲水,絕不會在頂上滲下來水的。我不由得抬頭一看,隻見天窗處有一根細細的管子伸了進來,水便從那管子滴下來。

我立刻警醒的坐了起來,隻見那管子已經從我臉上移開,一滴滴的往地上滴水,就著一點幽幽的月光,居然在地上寫起了字——三更逃!

每天這天窗口都能傳來一個更夫的打更聲,剛剛已經敲過了二更,也就是說,沒多久,這寫字的人便會來劫獄。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岱欽,不知為何,又恍恍惚惚覺得可能還會另有其人,想了想又否決了自己,要是越龍城在的話那倒還有可能,越龍城不在,誰又會為我冒這個風險?

坐立不安直等到更夫敲第三遍更板,果然有鑰匙響動聲從外頭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了。我站起身來,往外麵一看,隻見有個隱隱的身影走了過來,手上拿著個火折子,火光忽明忽暗,隻能照路,卻看不見來人的臉龐。頃刻間那人便走了過來,迅速的用鑰匙打開了我的牢門,“快走。”

聲音甜脆清亮,竟是女人的聲音,我驚訝道,“諾敏!你怎麽來了!”

“快點兒,哥哥在外麵等我們。”諾敏拉上我便往外跑。一路我看到地上東倒西歪的躺著七八個獄卒,不知生死,直跑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才在一個小巷看到了幾個身影,為首的正是岱欽!

我跑上前去,“你怎麽這麽胡鬧!”

岱欽臉色有些得色,“我說過我要救你出來。”

“這是皇城腳下,出現欽犯越獄的事,會驚動朝廷京東皇上,引來全城大搜查的!你也在此呆不得了!”我看了看天色,“快快快,快準備離開!”

岱欽笑了笑,伸手往不遠處指了指,隻見八匹駿馬一字排開,每匹馬上有一點簡單的行李,“全部準備好了,我也買通了守城的侍衛,咱們現在就走,有人給我們開城門。待到明天就出不去了。”

我再次愣住,沒想到岱欽準備的如此周到,心事重重與他們一起跨上馬背往城門趕去,果有人給我們開了一道側門。回想起與越龍城準備出逃的時候,也是在城門外遇到埋伏,我心裏撲通撲通的亂跳,總有不祥的預感似的。不過好在這次走的還算平順,天亮之時,已經離開京師二十多裏。就是官兵來追,也不知往哪個方向追了。

“那邊有個早點攤子,大家去坐坐吃些點心喝些茶水我們再上路。”岱欽指了指不遠處,果見幾屜包子饅頭被蒸的熱氣直冒,在這冰冷的清晨,顯得格外溫暖。

我們拴好馬,挑了兩張桌子坐下,要了幾屜包子,一人就著一碗茶水吃了起來,吃到一半,那店小二過來添茶,走過我身邊的時候,身上不知什麽東西碰到了我,問我略側了下身子,轉眼猛然看見那小二腰間竟是一把刀,繡春刀!

越龍城的繡春刀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我的心髒突突的跳了起來,抬頭往那小二一看,隻見他也正直勾勾的看著我,臉上帶著詭異而又戲謔的笑,兩撇胡須和滿臉鍋灰下掩藏的是一張俊秀的臉。

馬三保!我驚得張大了嘴巴,正準備喊出他的名字,他卻瞪了我一眼,轉身往別的桌子上送包子去了。

我對著身旁的諾敏低聲說道,“我去找個地方方便一下,你哥哥若是問,幫我說一下。”諾敏點點頭,繼續吃包子。

我起身,岱欽看了我一眼,我對他笑了笑,諾敏已經把頭歪過去跟他說著什麽,他很快便低下頭不再看我。我轉到點心鋪子的背麵,果見馬三保已經等在那裏,我隻盯著他腰間的刀子,“你什麽意思?”

“你居然跟岱欽他們有聯絡,他們還大費周章救了你……”三保先聲奪人的說道。我卻沒有理會,隻是著急的上去準備搶刀,“越龍城現在在哪?!”

“自然是在王府。”馬三保隻顧讓招,並未還手,“你聽我說,我不是來抓你的!”

我停下手,“那你來幹嘛的?!”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已經跟了他們幾個好多天了。”三保嘴裏跟我說著話,眼睛卻左顧右盼的防備著有人靠近,“我勸你別和他們攪在一起,王爺正想法子拿他們呢。”

“你是來捉他們的?那隻怕你要與我為敵了。”我皺眉道。

馬三保有個非常不好的習慣,我說過他很多次,他隻要一著急便會跺腳,顯得多少有些女氣,此時他又急的一跺腳,“說了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楚。你怎麽這麽糊塗?”

“我糊塗?王爺當真這樣狠心,把我送到妓院不算,還要要了我的命?”我終於問道。

三保歎了一口氣,“咳咳,我來可不就是為了救你!”

我萬分不解,“救我?”

我一直沒回去,那邊岱欽已經開始四處查看,馬三保也注意到了,便說道,“說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先回去,我一直跟著你的,今晚我去找你跟你說清楚怎麽回事。”

看三保的樣子很是誠懇,他也一貫不是撒謊的人,我將信將疑,“那好。你別帶人。”

“我帶什麽人!我就是一個人來的,要不我早叫人把他們拿下了。”三保不屑的說道。我一想也是,便不再與他周旋,迅速的回到了桌子上,大家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岱欽見我回來,溫和道,“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抓起兩個包子,“帶著路上吃吧,此地不宜久留。”

岱欽點點頭,便又帶著我們上路,這一日風馳電騁的趕路,晚上我們便到了朱元璋的老家鳳陽。這裏乃是小鎮,連客棧也沒有的,我們找了個驛站落腳,驛站並沒有接到京城有逃犯逃亡的消息,想來我的事還沒有宣揚出來。

夜半,三保果然悄悄輕叩我的房門,我閃身出去,與他一同走了大概一裏路才在一個樹林停下腳來,“你有什麽要與我說的?”

見我十分戒備,三保有些失落,“先生,你連我也不相信了嗎?”

“我在大牢裏呆了三十七天,每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天,你叫我相信誰?”我反問道。

三保有些氣短,“王爺讓我來救你。”

“你是來救我還是來抓我的?”

“你為何這麽問?”

“你要是來救我,幹什麽帶著越龍城的刀?難道不是威脅我跟你回去?”

馬三保被我戳破,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道,“終究王爺也是想先保你性命無虞再說。”

“保了性命再回去任憑你們淩落嗎?”

“先生,這中間好多誤會。”三保麵色凝重。

“我不是在聽你說嗎,如果有誤會,你倒是一一解釋?送我去金陵的不是王爺?抓了越龍城的不是王爺?現在又拿越龍城威脅我的不是王爺?”

三保將繡春刀解下,隻拿著刀鞘往我這邊遞過來,我接過刀子,他聳了聳肩,“刀子給你還不成嗎。當日送你到金陵花滿樓,是王爺的意思,也不是王爺的意思。你在王府中呆了三年有餘,前兩年都是執行皇上的命令監視王爺,這是不爭的事實。王爺其實早就知道了,隻是一直沒有拆穿你,哦不,他不止沒有拆穿你,還多方維護。其實從越龍城受傷躲進你的房間之時,王爺就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目瞪口呆,“什麽?!”

“他知道你和越龍城都是皇上的人,因此那天王妃查到你房間的時候幫你擋過去了。那時候王爺就開始叫我多加注意你。不過兩年過去,我們都沒有發現你做了什麽對王爺不利的事,反而在皇上麵前對王府多加回護。王爺本就對你有意,見你如此行事,更加感動。心中更是愛護。隻是……隻是……”三保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