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三年

錦衣繡春 67.三年

我心中思緒湧動,在碧落準備再次開口之前,伸出食指按在碧落的唇上,“別說了。”

碧落表情迷茫的看著我,我笑道,“你與李公子已經結為夫妻,如今又有了孩兒,李公子乃是你一生的依靠與伴侶,他特意囑咐你別說的話,你還是不要說了。我知道你與我姐妹情深,姐姐心領了。”

丫頭子已經送來了桂花糕,碧落也止住眼淚,接過桂花糕,卻再也沒有了吃下去的心情。

碧落如今乃是李景隆正兒八經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夫人,雖說出身低賤,但是身上也是有誥命的,再加上李景隆和從前一樣,對她依舊很是寵愛,現在母憑子貴,下人們都非常待見她,我瞧著也很高興,更有欣慰和放心。

碧落畢竟年紀小,又是活潑的性子,在李府的幾日,她每天除了吃東吃西,就是到處想著法子玩耍,過得安逸而又充實。我一直陪了她五天,才告辭回花滿樓。

果不出我所料,月娘告訴我岱欽確實來過,而且連續來了三天,一直沒有等到我,最後才留下一封信給月娘,叫月娘轉交給我。月娘將刀子還給他,他也沒有收下。

“那位爺說你一個姑娘家身上要有防身之器。”月娘將那嵌著寶石的刀子複又遞回了我手上,“他還說,雖是給你防身之用,但是希望你一生也沒有機會用它。”

我撫摸著刀鞘上熠熠生輝的紅寶石,心頭湧起一陣虧欠之意。月娘心領神會,“單看這寶刀上的飾物,便知不是俗物,隻怕摳下來都能買下我們整座花滿樓。那公子言行舉止更非凡人。采文,媽媽不知你是何來曆,也不想過問你從前過往,隻是年紀大了的人,難免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心甘情願的蟄居在我這裏。徐公子,那位蒙人爺,就是碧落一聲令下,誰都不缺點銀子將你贖走。莫非……莫非……你得罪了燕王爺?”

我淒然一笑,對著月娘道,“這些人一個個都大得遙不可及,可是他們再大,也大不過我哥哥的性命。”

月娘愣住,許久才恍然大悟似的,“我想也沒人攔得住你,必是受到了什麽威脅。”

“媽媽快別說這些話。把我當個普通姑娘就可。”

月娘臉色微紅,有些羞赧,“我總是有些心虛,從前碧落在這裏,不瞞你說,我是把她當棵搖錢樹的,如今你替了她,我卻知道你不是我這花滿樓能養得下的人。”

我噗嗤笑道,“難道媽媽要趕我走?那我可就要睡大街了。”

月娘也被我說笑了,“媽媽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那個膽兒,恨不得把你供起來呢。”

我想我在這裏還要很久很久,能讓月娘對我有些忌憚也不算壞事,便也懶得解釋,“媽媽這樣說要折我壽了。”

日複一日,可巧便在中秋節那天,碧落誕下一個女嬰來。我親手繡了幾件五毒肚兜虎頭鞋虎頭帽帶了過去看她。初為人母的喜悅來得那麽猛烈,碧落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居然嫌棄我的虎頭鞋虎頭帽不適合她閨女。

“那你也不必這麽早就嫌棄起來,留著給你將來兒子穿戴也無妨。”

碧落不妨我這樣埋汰,臉紅的像個柿子,“做姨媽的人了,還這樣貧嘴賤舌。”

“做娘的人了還這樣害羞。”

鬥嘴歸鬥嘴,我們倆都把這孩子當做心肝寶貝兒似的,李景隆也是喜愛異常,隻是大老爺們兒,麵上不顯。碧落讓他取名字,他憨憨笑道,“我對這方麵不通,再說女孩兒名字我也取不好。赫連先生這樣喜愛孩兒,不如就由她來取名字吧。”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李景隆,“我……真的嗎?”

李景隆真誠的點點頭,“我瞅著這孩子跟你有緣分,在我手上還哇哇亂叫呢,到你手上就不鬧了。”

我看著窗外月圓,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趕巧今兒是中秋節,這孩子便叫明月可好?”

還沒等李景隆說話,碧落先就願意了,開始逗弄著小小的嬰孩,“好好,明月,小明月,你有名字了。”

李景隆看起來也很滿意,“朗朗上口,好生好養。”

秋去冬來,時間飛逝如斯,明月從在我手上咕咕啼叫的嬰孩長成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姑娘。我扶著她母親蹣跚走步,她隻管問我,“采文姨姨,娘親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

我點了她額頭一下,“噓,是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呢!”

明月兩隻漆黑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櫻桃小嘴因為嚇到而張成了一個圓形,“兩個寶寶?”

“是的,所以你不能在你娘麵前亂跑,弟弟妹妹總在肚子裏睡覺,你會吵到他們。”

明月懂事的走到碧落的肚子前,摸著碧落的肚子,“弟弟,妹妹,娘親的肚子不夠大,你們千萬不要在裏麵打架啊。”

黃口小兒天真無邪,幾句話逗得我和碧落都哈哈大笑起來。碧落又有了孩子,因為此次肚子奇大,一直疑惑,今兒喚了太醫來,才證實這胎中乃是雙生子。碧落高興得立刻將我喊來,要將這好消息分享與我。

李景隆娶了媳婦兒有了孩子,這兩年成熟穩重許多,時不時還要擺些一家之主的架子,不過我每次來,他都還是一副當年的愣頭青模樣,從不把我當外人看。

此時他正一手拿著烏紗帽,一手披著朝服,往我們這邊走來,臉上笑容可掬,一看就是剛剛散了早朝回來。

“爹爹!”不等我們與他說話,明月已經撲了過去,李景隆將她舉起來,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直逗得她哈哈大笑,才見她放下來,牽著走到我們這邊。碧落見他的模樣,咂咂嘴,“嘖嘖嘖,李老爺今兒穿得這樣莊重,又這麽高興,可是有什麽喜事?莫不是升官了?”

我見慣他們年少夫妻調笑,也不以為怪,也看著李景隆,等他說話。李景隆看了我一眼,猶豫片刻,還是道,“升官倒是沒有,隻是今兒皇上龍顏大悅,朝上嘉許許多大臣,這是難得的事,所以大家今兒心情都不錯。”

“遇到什麽喜事了,能讓皇上他老人家這麽高興?”碧落一手扶著腰,一手接過李景隆手中的衣帽問道。

“燕王在大寧衛徹徹兒山大敗元軍,索林帖木兒等數十人被俘虜。燕王神機營騎兵更是追擊到兀良哈禿城,又遇北元將領哈剌兀,再次大敗北元軍,如今凱旋班師回朝。這乃是我大明朝第八次北伐,算是把元軍餘孽徹底清除了,北部邊關應該能寧靜很長一段時間了。你說皇上能不高興嗎?”李景隆說得滿臉通紅,好像大破元軍的人不是朱棣而是他一樣。

我卻一把抓住了站在我邊上的明月,明月年幼不知事,隻是掙紮著道,“姨姨,您抓痛月月了。”

我回過神來,連忙鬆手,對著明月道歉,“對不起明月,姨姨剛剛走神了,有沒有抓痛你。”

“沒有。”明月笑著跑到一邊去撲蝴蝶玩兒去了。

李景隆尷尬一笑,他一定以為我是聽到了朱棣的消息所以才不能自已,與碧落使了個眼色,夫妻倆都有些訕訕的。我卻極力克製著自己不讓聲音發顫,“索林帖木兒被俘虜了?那可是個狠角色啊。聽說是王保保的舊部,好像還是一族呢。”

“燕王多麽驍勇,索林那點名聲不過是蒙人吹出來的,遇到燕王就避貓鼠兒一樣逃竄,不過還是被燕王活捉啦。”李景隆得意道。

“那……其他數十人都有些什麽人呢?”我不動聲色問道。

李景隆皺眉思索,“這個我倒是真不知道,燕王今兒清晨才趕到金陵,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回金陵,早朝上報告了一下戰績,便被其他幾個王爺拉去敘兄弟情誼了,又要給各宮妃嬪請安,哪有時間搭理我。等我有機會了再去問問他。那個……那個……我也去幫你說說話,你都從北平來金陵三年了,什麽事兒都該過去了。”

我已經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麽,隻是擦擦汗,對碧落道,“今兒不知為何,總是頭重腳輕,好像是病了似的,別是風寒,回頭過給明月就麻煩了。我還是先回去了。”

碧落與李景隆好像都知道一切似的,“沒事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一步步挨著回到花滿樓,從枕頭下摸出那把寶刀,看著刀子出神。索林都被抓了,那岱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