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鐵兮君

錦衣繡春 43.鐵兮君

女子給他的選擇很簡單,要麽給個名分,要麽就此斷了緣分。也許徐輝祖當時帶著她走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給她什麽,隻是想染指一番罷了,相處時日久了,卻真的上了心,如今割舍不下,想留下這女子,隻得拿出主意了。

聽得這個消息,不隻是我,連寶兒珠兒都大吃一驚,“舅爺竟會有了意中人?這真是天大的奇聞,舅爺年近而立之年,與我們王府走了近二十年的親戚,可是第一次聽說他老人家竟有了看中的姑娘啊!這姑娘一定是傾國傾城,絕世姿容。”

徐輝祖找徐雲華,沒有別的事,是求徐雲華做個媒人,把兩人親事定下,回到金陵便用八抬大轎將那女子娶回魏國公府。徐雲華自是極其不願意,徐家家大業大皇親國戚世襲公爵,三個女兒都嫁了王爺,就是徐增壽娶的也是名門大小姐,徐輝祖襲了徐達的公爵,不娶親就罷了,娶親的話,不可能繞過朱元璋那一關,不指婚也要先上報,怎麽能夠這樣胡來?

不過有了從前關關的事,徐雲華也不敢太過苛責徐輝祖,隻得好生的哄著,說若是真的喜歡這個姑娘,可以先納做妾室,以後再說。無奈這姑娘也是剛毅性子,對徐輝祖說的是,做妾室不可能,她嫁人隻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言下之意是徐輝祖有了她做正房,妾室也不要再有了。偏生徐輝祖這次就像被鬼摸頭一般,那姑娘說什麽就是什麽。弄得徐雲華氣得病倒在床上。

王妃病倒,王府沒了人料理,朱棣自然也是有些著急的,找到我這裏訴苦,“這個輝祖,也確實鬧得過分。”我抿嘴一笑,“你說人家胡鬧,又怎麽知道沒人在你背後說你胡鬧呢?”

朱棣覷我一眼,“我胡鬧還不是為了你。雲華拿她這個弟弟也沒有辦法了。現在徐家他最大,他要是真的要娶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也確實沒人管得住,難怪雲華著急。”

“你們管得也真是寬,你可有見過那個女子,偏偏她就不如大戶人家的女子了嗎?光來路不明這一條就把人家一棒子打死了嗎?說不定人家賢良淑德不輸任何人呢?”

“你說的也對,要不然我們去見識一下這個奇女子?”

“我們?”

“被你挑唆的我也很想見見這是個什麽樣的女子。咱們現在就去。”

原來這徐輝祖一開始是在驛站落腳,後因對帶回的女子越發寵愛,不願她受委屈,直接買了一戶小院將她金屋藏嬌起來。我們趕到的時候,已值正午。

朱棣負手敲門,開門的乃是徐輝祖本文,乍一見我們,他有些吃驚,不過立刻就嬉笑起來,“姐夫來了啊,喲,赫連小姐也來了,聽說你們二人好事將近,輝祖還沒來得及恭喜呢。”

我們站在門外,徐輝祖隻將門打開一道縫,探出一個腦袋,好像並沒有請我們進去的意思,我們又不好意思直截了當的說要進去,分外尷尬之際,裏麵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輝祖,吃飯了。”

徐輝祖回頭道,“有客人來了。”徐輝祖顯然是在詢問裏頭的女子可否放客人進去,裏頭卻半晌沒有聲音,我拉了拉朱棣的衣角,本打算退回了,門卻突然被打開,一個嬌俏可人的女子站在徐輝祖邊上笑靨如花,對徐輝祖嗔道,“有客人就請進去啊,怎麽叫人家站著?”她轉向我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兩位裏麵請,正好吃一頓便飯。不過兮君手藝不好,不要見怪。”

我和朱棣訕訕的跟著前麵這一對走進了屋子。這當口,我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奇女子兮君,與我們想象的不同,她並沒有絕世姿容,看起來也沒有厲害的手腕,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子,不過生的膚若凝脂,嬌小可愛罷了。她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腰上還係著圍裙,手上因為沾了些油葷背在身後。就是一個尋常居家過日子的模樣。這屋子大約與我剛開始進燕王府的時候住的地方差不多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看樣子兩人並沒有雇用人,連做飯都是兮君自己動手。屋內陳設也都是簡單簡樸的模樣,並不是我們想象的極盡奢華金屋藏嬌。

在一張木桌邊坐下之後,兮君走到廚房往外端菜端飯,徐輝祖見她忙前忙後,立刻屁顛顛的跟了上去幫忙,不一會桌子上便擺著五六道小菜,四碗白飯。清清爽爽,幹幹淨淨。

我與朱棣對視一眼,在互相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徐輝祖難道千帆過盡之後,最向往的是這樣的平淡日子?

那個名喚兮君的女子把食器張落好後,自己也坐了下來,低聲淺笑,“吃吧,不要客氣。”

席間,兩人不斷地給對方夾菜,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盡顯愛意。我漸漸地明白了徐輝祖為何對這丫頭這樣著迷了,徐輝祖雖是名門之後,但是身在金陵金粉地,朝堂之上又多陰謀,若是再締結一樁政治婚姻,那對他這樣散淡的性子幾乎是一直摧殘。這兮君給了他平淡的安穩,讓他欲罷不能。

徐輝祖顯然知道我們此行前來是為了找他談話,可是他為了保護兮君,一直隻字不提,隻是閑聊一些家常,甚至連朱棣的身份也沒有介紹。一頓飯吃完之後,還是沒有人說到什麽正題上。我已經打了退堂鼓,準備班師回府,沒想到兮君收拾完碗筷卻坐了過來,笑道,“你們不是輝祖的朋友,是輝祖的家人吧?”

朱棣愣了一下,點頭。

徐輝祖皺眉看了兮君一眼,兮君卻搖搖頭,示意他讓自己說下去,“我與輝祖相識不過兩月,情投意合,有意結成百年之好,不知你們有何想法?”

朱棣又是一愣,饒是他這樣身經百戰之人,被兮君這小女子一作難,倒是回答不出,“你們的事自然自己做主,我們的想法隻是我們的想法罷了。”

兮君拍手笑道,“你這個大哥哥倒是說了一句正經話,輝祖,聽到沒,咱們的事自己做主,別人的想法咱們攔不住,讓他們有想法便是,又少不了咱們的一塊肉。”

徐輝祖尷尬萬分,給每人泡了一杯粗茶道,“這是鐵兮君,輝祖與她在濟南相遇,情投意合,輝祖便將她隨身帶來,這一段時間相處,我們覺得對方都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人,想成親,本想請姐姐做媒主持,沒想到姐姐竟會反對,如今姐夫來此,可是要與姐姐說同樣的話?”

徐輝祖冷冷的看了朱棣一眼,一字一句的問道。朱棣可能不知道,可是我卻知道徐輝祖一直都因為關關對朱棣頗有敵意,便調和道,“四爺方才不是都說了嗎,你們不必在意旁人看法。”

徐輝祖看了我一眼,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又對鐵兮君道,“這是我的朋友,不是親戚,赫連漪,她比你略長兩歲,不過很是隨和,有什麽話你倒是可以和她聊聊。”

鐵兮君笑道,“你就是赫連漪小姐,輝祖時常提起你,對你十分推崇,有時候我都要嫉妒呢。”

我瞅了徐輝祖一眼,他對我笑了笑我也隻得報以一笑,硬著頭皮說道,“鐵小姐與徐公子想要締結良緣,自是美事一件,隻是古往今來,婚嫁自有一套禮節,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公子父母早亡,尚有長姐姐夫健在,你們想請他們幫忙都是可以的,隻不知鐵小姐家裏可還有什麽能做主的人,如若沒有,這事兒我們可以立刻玉成,如若鐵小姐家裏還有父母兄長叔伯嬸母,咱們就這麽匆匆忙忙辦下婚事,別人不說咱們著急把這樣的好媳婦兒娶進門,倒要說咱們徐家不懂事,不懂尊重女方了,是不是?”

徐輝祖聽了我的話,感激了看了我一眼,又對著鐵兮君道,“兮君,我說赫連是我知己你還喝醋,人家這話說得可有道理?我也很想早日娶你進門,你若真想嫁我……你也該找找你家人。”

我心中有些詫異,聽著徐輝祖的話,這個鐵兮君豈不是當著徐輝祖也沒有表明過自己的來路?鐵兮君臉上忽有些緊張,惱怒道,“都跟你說了,我自己願意嫁與你,為什麽要管那些勞什子?”

徐輝祖見她翻臉,連忙哄道,“好好好,不管不管,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還不是我照顧?”

鐵兮君已然氣呼呼的站起身來,摘下圍裙,往裏間走去。

朱棣忍住低笑,悄悄對我說道,“這姑娘氣性不小,將來輝祖有的虧吃。”

徐輝祖本想追去,被人家攔在門外,隻得退了回來,愁眉苦臉半天,我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徐公子,你既然說了咱們是知己朋友,找了這樣一個美嬌娘,也不跟我說一聲,如今要成親了,若不是我找來,你恐怕也不會通知我,哎。”

徐輝祖麵上尷尬,良久才道,“不是我不想與你們說,我也知道自己荒唐,可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她。即使我們相識兩個月,她連自己是孤兒是乞兒也沒告訴,我問她有沒有父母有沒有家,她隻叫我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