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相忘江湖
003 相忘江湖
";那就好……";男人不動聲色地看著傅凜，";欠下的總歸要還的，祝傅總婚姻幸福。男人轉身便離開了會場。助理急嚇得麵無人色，趕緊示意左右去追，卻被傅凜攔住。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然後不帶一絲溫度地問：";剛才鬧事的那個女人在哪？";
助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小心地扶住傅凜，賠笑道：";沒有人鬧事啊。";
";我再問一遍！";傅凜麵若寒冰。
";在地下停車場。";助理渾身一僵，再不敢打哈哈，竹筒倒豆子似地說完，再不敢看傅凜。傅凜眯著眼，冷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便走。助理更加慌亂，皺著一張臉，迅速給左右使眼色，想要他們攔住傅凜，但是，秘書也好，其餘助理也好，竟沒一個敢動。他急得一跺腳，小聲說：";還不去找柳小姐。";說完，他便一路小跑追了出去。傅凜聽到身後腳步聲，冷冷地問：";你不用跟著。";
";我……我……";助理急得抓耳撓腮，傅凜奇怪地看著他，沉聲問：";到底怎麽了？";
";傅總，那個，那個女人出獄了。";他快速地說完，迅速低下頭，緊張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了好久，那助理才敢抬頭，然而不知何時，傅凜已經走了。
";糟了！";助理急得跺腳，轉身又往回跑。
地下停車場
";到底是誰派你來鬧事的。我們傅總的訂婚典禮，你也敢闖！";三個保安將紀思玉雙手反綁，用力將她推到了地上。他們認定她是受人指使，專門來搗亂的。所以，用的完全是逼供的方式。
紀思玉太了解這些人了，他們根本不會聽你解釋，所以她索性一言不發，任由他們打罵，羞辱，她始終就是那麽漠然地盯著他們。看來命運還是覺得對她懲罰不夠，於是讓她一出監獄就立即遭受這種恥辱。
";你們快看這是什麽？出獄證明？";一個保安將思玉的行李箱翻了個底朝天，舉著她的出獄證明故作驚訝地看著。
";原來是從監獄裏出來的婊.子。";另一個哈哈大笑，";聽說那裏的女人見了男人就……";保安不懷好意地笑了。
";沒錯，我是從監獄裏出來的。所以不可能是受了誰的指使，現在你們該放了我了吧？";對於這種嘲諷，紀思玉早已稀鬆平常。四年不。見。天日的生活，她經曆了所能經曆的一切摧殘，對於一顆死去的心來說，再沒什麽能讓她覺得悲傷或是苦痛。
";好啊，看你長得還不錯，不如就先陪我們幾個玩玩……";保安們抬起她的小臉，猥瑣地上前來，想要解開她的扣子。若是在四年前，她早就大叫起來了。她要守身如玉，她要為了那個男人保護好自己的身子……可是現在她卻異常平靜，什麽都不想了。。因為沒有人會在乎，沒有人會心疼，她隻能冷靜地想著擺脫這些人的方法。
忽然，沉重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保安們警惕地一轉身便看到了那個衣著光鮮的男人，於是他們立即像是被施咒了一樣停了下來，低頭讓到一邊。
紀思玉從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那個男人。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角落，言語不能表達她萬分之一的情緒。四目相對，她看見他眼中的自己，麵容蒼白瘦削，衣冠不整，無力地癱在地上，身邊是散落一地的衣服。而他，傅凜，這個高高在上的傅家大少，傅氏的總裁，眸如寒潭，薄唇放肆揚起，依然是那樣冷酷沉默，就連這張殘忍的臉都一如四年前。而她卻淪為最卑賤的囚犯，即便是出了獄，那恥辱的烙印，也足夠她背負一生。此時，他身著昂貴的手工西裝，西褲恰到好處地遮蓋著伯魯提的手工皮鞋的三分一。他與她之間終於拉開了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不過這樣也好。
她神經質地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在過去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是她心口插著的那顆尖刺，隻要一想到他的名字，她就會痛不欲生。可是後來，漸漸地這顆毒刺便長進了肉裏，痛得麻木之後，便不覺得痛了。然而此刻，這顆毒刺竟然再次刺破皮肉，鮮血淋漓地冒了出來，讓她心如淩遲。
此刻，那個風姿神秀的男人就站在她麵前，近在咫尺，可是曆經四年後的今天，卻已經是隔了一生的距離。但她再也不是四年前那個愛說愛笑，敢愛敢恨的紀家大小姐。她冷漠的眸子對上他的，隻剩下空洞而麻木的笑容，她設想了無數遍與他重逢的樣子，是上去扇他耳光？還是失聲痛哭？但是現在，她什麽都不想，隻想安安靜靜地離開這裏，早些回家。
";先生，我想是有誤會，我真的隻是路過，並不想做什麽破壞。";她努力地回神，對他笑了笑。原來痛得久了，就再也沒有恨的力氣。原來不愛了，也就不恨了。曾經，隻要看見他，她就會心跳加速，就連跟他說一句話都要對著鏡子反複練習，沒想到現在，她竟可以這麽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得就像是一汪死水。傅凜犀利的眸光似乎要將她穿透，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是莫名翻滾的情緒。他承認在聽到她今天出獄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亂了，有憤怒，有恐慌，更有莫名驚喜。此時，盯著她平靜的雙眸，他隻想到一句話：她變了，變得厲害。原來豐滿圓潤的小臉，現在瘦得下巴都尖了，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竟有些讓人心動。四年年前那雙滿是狂熱的眸子，現在隻剩下一片死灰。那時候她見到他，會笑，會臉紅。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別說笑，連說話似乎都很困難。
";不認識我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冷漠地打量著她。不帶情感的聲音，讓思玉鼓膜隱隱作痛，她茫然地搖了搖頭，麵帶僵硬的微笑。
";可是，我卻認識你……";他倏地用力，似乎想將她的下頜捏斷。思玉吃痛地皺眉，條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果真是你……";他貼近她的額，逼視著她的眸子，以前的紀思玉，最害怕他這樣的目光。每當他這樣，她都會嚇得渾身哆嗦。可是此刻的紀思玉仿佛活死人般，不會叫痛，不會反抗，更沒有害怕……性感而單薄的眼皮，無力地下垂著。
";你在怨恨我？！";他一換手握住了她的長發，強製性地讓她抬頭麵對自己。";恨我將你送進了監獄？";
紀思玉輕蔑地笑了笑，依然不說話。隻是被強行拉扯，胸前已經是惷光乍泄。他故意將身體緊貼過去，壓住她的柔軟，痛得她再次皺起眉頭。
";為什麽不說話？";他怒道，";紀思玉你為什麽不說話？你不是很喜歡我嗎？";
";請，傅總放紀思玉一條生路。";她忽然開口，聲音幹澀沙啞，但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她那麽定定的看著他，黑眸裏是不可思議的堅決與勇敢。
傅凜忽地鬆開了手，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紀思玉……不，這不是紀思玉。紀思玉的眼神沒有這麽死寂，紀思玉的聲音沒有這麽卑弱……
他的心像是瞬間墜入冰冷的深穀，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傅凜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他粗暴地扯開了領帶，摔在了地上。
保安趕緊將思玉繩子打開，卻聽傅凜暴喝：";滾！！";保安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
紀思玉捂著身上的傷，一步一步走到行李箱前，安靜地將被翻亂的衣服一件件疊了進去。隻是那些衣服，都已經很舊很舊了。四年前的紀思玉，會為了讓傅凜在聚會上多看她一眼，不惜賣掉母親給她的最後生日禮物；會為了擺脫那些舊衣服變賣最後的家產……可是現在她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些了。
傅凜無聲地看著她的舉動，莫名失落與暴躁。因為他怎麽也不能把眼前這個卑微的女人和四年前那個趾高氣揚、不擇手段的紀思玉聯係起來。無明業火忽地就在胸中燃燒起來，他一把將那些舊衣服扯出來，撕成布條。
";你不是最想引起我的注意嗎？我不喜歡這些衣服。";他傲慢地踩.踏著她的舊衣服，囂張地說。
";傅總，您這又是何必呢！";紀思玉不厭其煩地收拾著衣服，不哭不鬧，亦看不出喜怒，仿佛一潭死水。
";夠了！紀思玉你不必再裝了！";傅凜捏著紀思玉的手腕，將她拉了起來。";你有什麽資格恨我？明明是你自己下賤。看看你現在……還是一如既往……";
";放開我……";她平靜的語調，猶如波瀾不驚的水麵，跟她比起來，傅凜倒是顯得有些失態的歇斯理底。
她毫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拎起殘破不堪的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傅凜不相信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女人，會蛻變成如此模樣，他再次上前一步拉住她，用鐵鉗一般的大手，將她鎖在自己胸前。
";你想結束就結束？四年前你苦苦糾纏我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說？求我救你家人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說？偷走巫月之眼害得柳晴背黑鍋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說？";傅凜死死扼著紀思玉的脖子，將她拖出了地下停車場。
";紀思玉，你來得很是時候。今天我跟柳晴訂婚，正好請你見證一下。";傅凜粗暴地拖著紀思玉，咬牙說：";見證一下我們是怎麽幸福的。";
紀思玉痛得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她不明白傅凜為什麽會這麽恨她，一定要當眾揭開她血淋淋的傷口。她已經認輸了，她已經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買單了，為何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傅凜，你不要欺人太甚！";思玉噙著眼淚，盡量讓聲音平靜，";我祝福你跟柳晴。但……我去了現場，隻會給你增加話題而已。";她強忍悲傷與淚水。
傅凜怒笑，他霸道地看著思玉，朗聲說：";怎麽？話題？你以為我會擔心話題？還是你害怕了，剛才你不是說自己都忘了嗎？那證明給我看啊，我不想你以後再裝瘋賣傻地來纏著我。";
看著這張猙獰的臉，思玉的悲傷如決堤的潮水。她甩開傅凜的手，平靜地說：";傅總既然一定想要結果，那我就證明給你看。";她驕傲地高昂著頭，眼睛裏是一片隱忍而堅強的水光。
兩人之間忽然沉默，傅凜覺得自己刹那間失語，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紀思玉，轉身朝會場走去。
";凜，你去哪裏了？";戴著白色真絲手套，身著繁複而華貴的禮服，傅凜的未婚妻柳晴，清新美麗，像個飄逸的仙子。她嘟著嘴，抓住傅凜的胳膊，撒嬌地責問他怎麽能在這麽重要的場合離開會場。
";遇見一個熟人。";
傅凜話未落音，隻聽會場入口處的安保人員說：";你沒有請柬不能進去。";眾人圍觀著衣衫襤褸的紀思玉，仿佛看一隻剛從動物園出來的猴子。
柳晴關切地看著那邊，小聲說：";是乞丐嗎？拿點錢給她。";她伸出小腦袋想看個究竟，去被傅凜攬進了懷裏。
紀思玉安靜地看著人群和站在人群裏擁著柳晴的傅凜，她並沒有覺得有多少尷尬，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心痛，因為現在的她早已刀槍不入。隻是覺得傅凜很殘忍，殘忍到她幾乎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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