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鄖地之守

第一百零四章鄖地之守

鍾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見白妗語從遠處.穿過忙碌著向外湧去的人群.向他衝過來.

“你瘋了.”鍾儀叫了起來:“你來做什麽..”

白妗語發髻微亂.眼睛亮亮的.伸出手撫摸著鍾儀的臉:“還好……還好……我趕上了.小儀哥哥.快和我走吧.這是最後一趟車隊了.否則來不及了.”

鍾儀握住了白妗語的雙手.道:“我不會離開這裏的.你不要這樣.妗語.你不該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來的.快回去.”

白妗語死命的搖頭:“你知道嗎.伯母重病.在病榻上昏迷不醒.天天念叨著你的名字.回去見見她吧.你是她的命.你如果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鍾儀努力平息著心跳.眼眶裏有了血絲.他低聲道:“我發過誓.哪怕鄖地會被攻占.我也要同全城士兵.守到最後一刻.”

“小儀哥哥.”白妗語哭了起來:“你不能這樣.你想沒想過我們……我.我愛慕你.你不接受.我不強求.但是.看著伯母奄奄一息的份上.回去吧.回去吧.現在還來得及.”

鍾儀手攥的發緊.心中猶豫.看著遠處的車隊.已經快坐滿了.有人在大喊著.拚了命地向上送人進去.

他搖了搖頭.看著白妗語哭紅的雙眼.心中微痛.他張開雙臂.抱著白妗語.她柔軟的軀體在懷中顫抖.窩在他胸前.如同一隻受傷的幼獸.嗚咽著.低低訴求著.鍾儀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她.

周圍的人流漸漸稀薄.車隊響起了鈴.鍾儀和白妗語對視.兩人的發在風中飛舞.一雙眼.對上另一雙眼.可惜.不是緣分.

鍾儀鬆開了懷抱.輕聲說:“走吧.將我的桐木琴帶回去.”

白妗語嗚咽.不再說話.淚水如同斷了線.滴滴灑灑.淚流滿麵.

鄒儒聽見了.他一直站在街道上.不遠不近.看著他們.

“我回去拿.”

“好.”

白妗語緊緊拉著鍾儀的手.紅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鍾儀.

鍾儀笑了.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還記得你那次從山上摔破了皮.哭得也好可憐.紅通通的眼睛.像兔子.”

白妗語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這樣.是不是好醜.”

鍾儀低聲道:“不醜.一點也不.妗語是我見過的.第二美麗的女子.”

“第一位呢.”

“是我娘親.”

白妗語笑了.淚珠還掛著長長的睫毛上.

鄒儒來了.將那把桐木琴遞給他.鍾儀讓白妗語背在背上:“重不重.”

白妗語搖頭:“不重.”

鍾儀摸了摸她柔亮的頭發:“保重.”

白妗語又哭了起來.她努力想忍著.可是眼睛還是紅腫的.捂著嘴看著鍾儀.

“路上小心.”

“你也是.小儀哥哥.我會等著你的.”

鍾儀淡淡笑了.道:“好.”

白妗語深深地看著他.低下眼眸.轉身走了.

鍾儀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了看不見.

車隊動了起來.駿馬邁開了步伐.一輛一輛的馬車經過.這是最後一隊車隊了.

鍾儀沒有看見白妗語.但是知道.白妗語一定在某一輛馬車裏看著他.

此時.偌大的城內.人群四散.空蕩的房屋.往日的店鋪.頹圮的牆.敞開的雜亂院子.野貓野狗四處遊蕩.偶爾傳來一聲響動.就是它們在翻找東西.

鍾儀站在路邊.又看見了那隻黑鳥.鋒利的爪站在破舊的屋簷上.小小的頭.陰沉的視線牢牢地看著他.

半夜.一聲巨響.

鍾儀驚醒.小花跳到了他的床上.瑟瑟發抖.

“轟隆隆.....”

“砰.....”

跑到了庭院.看見遠處被火藥染紅的夜空.似乎有怨靈纏繞.帶著血刃.向這一片最後安寧的地帶猛衝過來.

驛站被轟炸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似乎是直接報廢了.

鄖地的將軍們坐了一桌.為首的大將軍低沉地公布了消息.鄒儒和鍾儀在最下方坐著.並不打擾.

那些軍人也算是尊重他們.明明不懂這些.有時候還問問他們的意見.鄒儒便熬著夜將地圖修繕了一遍.所有的隱蔽地點全部標注了出來.

鍾儀心思較為縝密.一個將軍看中了他.讓他同幾個內務軍師***理軍隊的物資.

午飯的時候.一個高個頭很是客氣.鍾儀道:“我不能做些什麽.也不愛吃肉食.不用留給我.”他將那一袋肉幹遞給了高個頭.

對方不接.揚起了眉: “鍾大人.這話兒我可不大愛聽.至少.你留下來了不是.”

鍾儀淡淡笑了:“這不算什麽.我們該做的.”

高個頭道;“你們文人.也有幾個有骨氣的.我之前遇到過一些官員.碰到戰事.恨不得挖個地洞遁了.”

鍾儀看了看窗外盛開的花.輕聲道:“我不算文人.其實我是一個琴師.”

高個子略微驚訝:“我以為你一直是賬房先生呢.”

鍾儀忍不住.哈哈大笑.

下午的時候.天突然陰沉下來了.似乎是要下大雨的模樣.

鍾儀和鄒儒去山上俯瞰著下方.前幾日還插著南楚旗幟的地方.如今換上了鷹旗幟和古怪的狼圖騰.耀武揚威的樣子.

再仔細些.就看不清了.

遠處.是山地.鄒儒說過.裏麵藏著晉宋聯軍的大部隊.全部都在裏麵駐站著.

“我們不能用火炮.”

“不必.”

“為何.”

鄒儒道:“我們易守難攻.暫時不用火炮.隻需要提防著缺口.南麵的山上能到達鄖地城.”

鍾儀心驚:“那不是很重要..”

鄒儒點了點頭:“現在牢牢地放著.他們出了硬取.隻有這種方法.故而將軍們都在防守.”

鍾儀了然:他們不可以魯莽.守著這道城門.死死地守住.就是他們這些人的信念.

夜晚的時候.忽然很想彈琴.去了琴房.想起桐木琴已經被帶走了.

鍾儀扶著門框.歎氣.

鄒儒坐在院落裏.道:“還沒睡.”

“睡不著.”

兩人對坐.一時間竟有些沉默.

鄒儒道:“鄒叔一直想問你.留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鍾儀道:“說不清.太多太多了.”

“哪怕棄家人不顧.”

“娘親有外婆照顧.”說完.鍾儀就不開口了.

鄒儒點了點頭.笑道:“說不定那批野蠻人拿咱們鄖地城沒辦法呢.”

鍾儀哈哈大笑:“這倒是實話.”

終究還是玩笑話. 第二天.天降大雨.風雨大作的日子.敵軍居然進犯了.

“真他媽的.”大將軍恨恨地看著黑壓壓的鎧甲軍.整齊劃一地一對對向鄖地城外進軍.

鍾儀站在他們的身後.第一次這麽清晰地看見這些茹毛飲血的敵軍.似乎有種戰栗感從頭而過.鍾儀軀體微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軍隊.

大雨下.鎧甲閃著光.兵刃一閃一閃.他們走的很快.已經能看清他們的領頭隊伍了.

鄒儒察覺道鍾儀的不對勁.低聲道:“是不是淋雨不舒服.進去.”

鍾儀眼神定在了敵軍隊伍裏.有些恍惚的神色.嘴唇微微顫抖.搖頭:“無礙.”

兵臨城下.無形的壓迫感在兩軍之間對峙.

“不對.”鍾儀扯了扯鄒儒的衣袖.有些急迫:“我要去看看南門.”

鄒儒看出了他的擔心.點頭道:“去吧.”

鍾儀騎上馬..他早已經會騎了.不過次數不多.

一路狂奔.嘩啦啦的雨落在身上.像是被石子砸中.有些疼痛.

到了南門.他跑到城樓.看到前方的山上一片翠綠.大雨之下.看不出什麽動靜.

鍾儀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他近乎無禮地與守衛將軍吵了起來.最後對方妥協.

“鍾大人.這樣.我同你一起去.”

“現在就去.”

“是.現在就去.”

城門打開.鍾儀同將軍並肩.身後是南楚的士兵.心裏稍稍安定.到了南麵的山.突然將軍做了手勢.

“停下...”

頓時寂靜.隻聽見大雨洗刷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

的確是不對勁.

將軍神色複雜看了鍾儀一眼.如臨大敵地繃緊了身體.

“嗖..”

“咚...”

鍾儀震驚地看著他高大壯實的身體從馬上墜下.鮮血飆到了鍾儀的臉上.血腥的.溫熱的.很快被大雨洗去.

“將軍...”

悲憤的吼聲貫徹山穀.

鍾儀扭頭.大吼:“撤退.撤退.”

僥幸.士兵還未完全喪失理智.聽了鍾儀的指揮.快速回撤.

幾個士兵下馬想要抬起將軍的屍身.被亂箭射死.鍾儀心中鈍痛.又是一箭.射到了馬腿上.馬吃痛.鍾儀連忙策馬向城門奔去.

土地上.暴雨下.一雙不瞑目的眼死死地看著天空.

一切安靜後.一雙鐵靴站在南楚守衛將軍的屍體旁.

朔回麵無表情.道:“埋了吧.”

身後的士兵立馬行動了起來.

朔回轉身.看著衛一.道:“今晚他們會加強防禦.計劃要改變.”

“是.”衛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