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親篇(五)
第16章 和親篇（五）
“不！”玥淒厲地喊出這一聲，靈體狀態的他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讓他與焱所在的時空瞬間被一整片刺目耀眼的白光籠罩住，法力所到之處，逼得整個時空幾乎膨脹到爆炸。而這時，熟悉到仿佛刻骨的聲音喚醒了玥的理智，是焱的聲音在喚，“玥。”
聽到焱的呼喚，玥已經泛起血色的凶狠眼神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片平靜如水的黑色，隻是這種平靜並非以往的清澈，而是如同一汪死水，失去了靈氣與活力，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玥緩緩收回四散不受控製的法力，回到自己的身體裏，起身看向原本被他用靈力護著的日珠，此時卻滾落到九九歸一陣法中，準確無誤地破壞了陣眼，讓整個九九歸一陣法破裂，而日珠原本因為黎斌那滴心頭血的滋潤煥發出的新的神采也再度漸漸暗淡，眼看著就要再次死去，而這一次的死去就將是完完全全真的死去，再無回天之力。
一直盯著日珠看，玥的眼神有些空茫，就好似失去了生命的意義。沉默良久，他才走上前捧起破壞了陣眼的日珠，蹲著身子茫然地問，“為什麽？”
“你明白的。”焱的聲音依舊低沉而溫柔，語調平淡而寧和，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他什麽都沒做。
“為什麽？”玥的眼睛裏漸漸泛起了一層水霧，從來不知道眼淚為何的他在此時真的被傷到了深處，有了眼淚。他知道焱的意思，卻不能放棄。
“我說了，你明白的。”
“我問你為什麽！”玥突然激動起來，揚起手差點將日珠摔到地上，但他還是不舍，最終隻能任冰冷的淚滴落在日珠上，將日珠緊緊抱進懷裏，低低地、輕輕地，問了最後一遍，“為什麽……”
“因為我嫉妒，因為我寧願死，也不願看到你用這種方式來救我。”焱的聲音依舊溫柔，隻是此時的溫柔卻慢慢帶上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陰鬱與深沉，“別跟我說你隻是做戲，就算隻是戲，我也無法忍受，所以我選擇死
。你是我一個人的，絕不容他人覬覦。”
“你這是在逼我。”玥坐回暖玉床上，聲音更加溫柔，眼神卻仿佛更空茫了，他一邊撫摸著日珠，一邊輕輕說，“你已經拋棄過我一次，還想拋棄我第二次嗎？你太自私了，焱。如果我們倒過來，難道你就不會用這種方法救我嗎？”
這一次焱沉默了，他與玥之間從來都沒有欺騙，所以他的沉默也就代表了他默認了玥的話，如果之前死的是玥，他同樣會啟用九九歸一之法，隻為救回玥，但此時的情況並不是那樣，說他自私也好、霸道也罷，他就是隻許州官放火，絕不許百姓點燈！
“不說話嗎？”玥捧起日珠吻了吻日珠，嘴角彎起一抹孩子似的笑容，笑得眼睛甚至都眯起來了，“你可還記得我們一起騎著青龍去到天涯海角的事情？”
“自然記得。”焱的聲音慢慢變弱了，日珠的光澤也緩緩變得灰暗，但有著玥靈氣的支撐，灰暗的速度要比第一次慢上許多，隻是頹敗之勢卻是無法改變的。
“你一直都特別自私，就算向我表白也是那麽自私，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山盟海誓，隻有一句‘你要敢不從我，我就跳進天涯海角裏，教你永世悔恨，再也見不到我’。”玥說著，眼睛裏卻帶著笑，顯得眼珠子愈加烏黑潤澤，這是隻有麵對焱的時候，才會顯出的真實的他。日月日月則為明，有日就有月，有月必有日，否則世界將是一片灰暗，日月是永世都不會分離的，所以他怎麽可能放手？懂得自私的，從來都不是隻有焱！
靈力再度暴起，玥凝起所有力量施起禁錮之法，將此時毫無抵抗之力甚至連靈體人形都無法幻化出來的日珠禁錮在了陣法中間。
“玥！住手！”焱的聲音終於失去了表麵的從容，充滿了憤怒，對玥的憤怒，對他自己的憤怒，還有強大的嫉妒形成的怨念。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玥再次施起靈力，將禁錮陣法加固，並在陣法外圍凝了一層保護結界，確保萬無一失之後，這才收回法力，看著用日珠本體衝陣法的焱，冷冷道，“這次不用妄圖衝破我的陣法，和你拚了這麽多年的靈力，打了這麽多年的架，你輸我一次，又能怎樣？你好生在陣法中修煉，待我集齊九滴心頭血救你回來，你想怎樣就怎樣，那些你看不慣的人，讓你嫉妒的人，有本事你就變回人形，恢複強大的靈力，自己去收拾，要不然我會招惹一個又一個，直到忘記你！當然，如果你再敢尋死，我也確實沒辦法再救你回來，但我告訴你，你敢死，我就敢在存在的每個時空都找一堆男人，教你死也得不到安息！”
說完，玥又重新布置好九九歸一陣法，但等陣法布好，他的眉頭卻依舊皺著，因為他發現，焱之前不僅破壞了陣眼，連已經得到手的第一滴心頭血的主人黎斌，也被焱詛咒了。
突然之間，玥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隻能感歎果然是他的焱，即使隻是勉強維持生機，恢複了極其弱小的靈力，竟依舊能通過一滴心頭血而傷到心頭血的主人。
回過頭看向不再在陣法中亂撞的焱，玥知道焱已經被他說動了，便柔和了聲音，不再與焱硬碰硬，“焱，別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你傷害你自己就是在傷害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好好修煉，早日與我團聚。”
這一次焱沒說話，隻在玥躺回九九歸一陣法中，即將靈魂出竅的時候，喚住了玥，輕輕說了句，“盡早回來。”
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玥點點頭，道了聲“好”靈魂便徹底消失在了與焱所在的時空裏，隻剩下焱低低的聲音回蕩再回蕩，充滿了陰戾與殺氣，“我焱在此起誓，待我歸來之日，便是我屠盡九人之時
。”
在回到墨嵐身邊之前，玥先去了黎斌那裏，因為他有些不放心，如果黎斌非自然死亡了，焱也會受到牽連，而且他與焱已經欠下黎斌太多，不能再增加更多孽障了。
回到黎斌的時空，玥見到黎斌周身被一圈圈血紅色的詛咒包圍著，這種帶著最強寄宿、吸食能力的血咒也在慢慢向黎斌的身體內部侵蝕，恐怕他再晚來一刻，黎斌就活不過今晚了。
見黎斌正在觀看以前為黎玥慶生的視頻，玥心頭也微微有些歎息，隻因就他個人而言，其實是非常欣賞黎斌這樣深情至性的男人的，黎斌不顧倫理、不管對錯，隻是義無反顧，追求心中所愛，為愛而生、為愛而死，雖然癡，卻實屬難得。
這一念仁慈，玥在為黎斌解咒之後，便將自己的靈體化作了黎玥的模樣，並施法讓黎斌能看到他的靈體，輕輕喚道，“爸爸。”
發現黎斌還沉浸在懷念的思緒裏，玥走上前直接坐到黎斌的腿上，雙手勾住黎斌的脖子，露出屬於黎玥那天真而快樂的笑容，“爸爸，我回來了。”
“玥玥。”因為這種感覺太過真實，黎斌終於回過了神，他看向懷裏的黎玥，心跳如鼓，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但他不敢伸手去碰，生怕眼前的黎玥隻是又一場迷蒙，輕碰即碎。
“爸爸，我舍不得你，就沒有去投胎，又回來找你了。我會作為靈體陪你到死，然後我們一起去投胎，下輩子我不做你兒子了，我做你情人，隻做你的情人，不要傷害，不再害怕，隻和你認認真真在一起。”玥睜著屬於黎玥的桃花大眼睛，眼睛裏蕩漾著的依舊是最純真、最無邪的神情，他晃蕩著小腿，將自己的靈體飛到了黎玥以前的一個布娃娃身體裏。
黎斌看到黎玥的布娃娃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來，還開口叫他“爸爸”，不僅為這個神奇的世界感到驚奇，更為這個奇跡般的畫麵得到救贖。
“玥玥！”黎斌抱起布娃娃黎玥，熱淚滾燙滾燙地滴落在布娃娃那黑黑的眼珠子上，完全沒有了一點氣勢，隻是一個所愛失而複得的普通男人。
“爸爸，這個布娃娃不太好，你買一個仿真材料做的人形娃娃回來，我就可以跟你出門，天天陪在你身邊了。”玥控製著布娃娃的雙腿，在黎斌大腿上跳了跳，然後一下子跳進了黎斌的西裝裏藏起來，他聽到黎斌的心跳，很真實，驀然覺得這樣做，也許真能減輕一點他與焱共同犯下的罪孽。
“好，好，好！不過白天帶你出去不會被太陽曬得魂飛魄散嗎？”想到有些電影電視裏的情節，黎斌心裏慌慌的，立刻就說，“還是不要出門了，就在家，爸爸也天天在家陪著你。”
“哈哈，不會啦！我才沒那麽沒用，我不怕太陽的，我現在隻需要一個仿真的人形娃娃給我寄宿……這個太不舒服。”玥說著說著，又從黎斌的懷裏跳了出來，雙手緊緊抓著黎斌的西裝衣服口袋，晃來晃去、晃來晃去，玩得不亦樂乎。
之後，玥在這個時空一直待到黎斌訂做的人形娃娃送過來，然後他將自己的靈魂分離了一部分留在黎斌身邊，雖然靈魂受損、法力大減，但當他看到黎斌與“黎玥”幸福地過起了人與靈魂娃娃的生活，還是覺得很值得，因為他相信他的決定，天道也會看在眼裏，從而減輕他的情孽。
走前最後，玥到地府偷偷將“黎玥”這一絲靈魂加進了原本屬於這個時空黎玥的生死簿裏，改變了“黎玥”與黎斌的命運，又到天宮月老那裏將新“黎玥”與黎斌的紅線綁在了一起。做完這一切，玥才終於釋然地離開了，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他答應黎斌的事，總算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