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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等待發榜的日子。
齊達他們再也沒有出去,一是沒有錢,再則是沒有那個心情。幾個人就整天整天的在客棧裏帶著。無聊的時候幾個人就坐著相對下棋,主要是柳隱和張華下,偶爾俊俊也客串一下,齊達就隻要在一邊看的份:他不懂下棋。
和他們一起的另外兩個孩子是另外一個村子的,平素和齊達他們並不怎麽來往。除了考完的那個日子幾個人一起出去玩了一個晚上外,之後的時間就一直兩人結伴出去,似乎是想在這裏尋找活計安身,不想再回村裏去了。
九月初十,正是發榜的日子。這天齊達他們起了個大早,捎帶上前些日子一直單獨行動的關平關波(另外兩個少年的名字),子時剛過就去了發榜的地方。
齊達本以為他們這麽早,肯定發榜那裏還沒有人,誰想到了那裏,居然早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問了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居然是從頭天晚上就在那裏等著的!
齊達無語了。
他們幾個,年紀即小,個子又矮,力氣也不夠。眼看著在這重重人海麵前根本沒有擠進去的可能,齊達提議幹脆回客棧睡覺,得到了五枚白眼。
齊達無可奈何的在路邊找了棵樹靠著坐下開始打瞌睡。隻是旁邊小攤上的煎餅香味不斷飄過來,香得他睡不好覺。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張華他們人小,擠不贏那些身強體壯的大人,隻好被一步一步的往外擠走,最後幹脆都挨著齊達坐下,橫豎榜總會貼的,不過是早知道晚知道的差別罷了。
突然,聽得前麵人群中一聲“來了”,齊達他們立時跳了起來,然而卻什麽也看不見,隻見前方的人群不斷湧動,猶如起伏的波浪,外邊的人還在不停的往裏麵擠,裏麵又不時有人被擠出來,更有那個子比較小的低著頭從人群的點點縫隙中間鑽將進去,不時又有人從裏麵自己鑽出來。一時間,整個貢院門口都喧鬧起來,激動的諸如“中了!中了!”、“快去報喜!”“大爺,這榜上有你的名字!”之類的歡呼高叫,不絕於耳。當然,不時也會見到一兩個人垂頭喪氣的從人群裏擠出來,甚至還有大哭起來的。齊達看著那些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擠出人群,扶著路邊的樹或者什麽的抱頭痛哭,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
因為人群湧動得太厲害,齊達幾人都是個兒瘦小的,害怕被踩到什麽的,到時候沒錢醫治可就慘了,橫豎一時半會兒也擠進去,幾個人索性往後撤了一段距離,在稍遠處的小石橋上歇下。他們的旁邊,有不少剛才還在貢院東牆邊賣零食的小販,也都是剛剛退過來的。
在旁邊的小販處買了些炒麵吃了午飯,幾個人又慢條斯理的喝了兩壺茶後,看熱鬧的人漸漸散開,才有了齊達他們鑽進去看榜的餘地。
榜前依然有不少人——多是茉陽城中的閑人,甚或還有拖兒帶女過來閑話的,“呀!這誰誰誰,我知道,他娘就是街上賣豆腐的那個……”“伢子啊,學著點,以後也給你爹掙個秀才公回來!”諸如此類的感歎不絕於耳。雖然已經過了最擠的時刻,齊達他們擠到榜前的時候依然出了一身大汗。
本科鄉試一共錄取七十二人,齊達自知自己本事,所以先從最後一名看起。一點一點的往前看,然後在看到第九個的時候,齊達看到了關平的名字,連忙招來正一臉惶恐從前麵數名字的關平。十四歲的大小夥子激動得一把抱起齊達轉了兩圈,滿臉通紅的連聲說著謝謝,看得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哈哈大笑。
繼續往前,齊達又發現了俊俊的名字,俊俊也一臉激動的跑過來對著自己的名字不肯動了,不住的念叨著“我要回去告訴我娘,我中了,我要告訴我娘……”
再往前,這張榜已經過了三分之一了,還沒見著自己名字,齊達的心開始劇烈的跳了起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能得前幾名的,因為寫經論的時候他幾乎完全套的柳隱給他的模板,自己基本上隻改了其中幾個字,而策論,則是完全胡謅了。因為他根本就不了解當前形勢。倒是算學,算是自己的長項,可是齊達還是很悲哀的發現自己在做最後一個計算問答題的時候出錯了。憑他這樣的考試狀況,能上榜麽?
就在這時,前邊的張華也發現了自己的名字,得意的哈哈大笑。然而回頭看著齊達臉白如雪,又連忙收起笑容,幫忙從前往後的看齊達的名字。
“這裏這裏!”張華拉過齊達的手,指著榜上某一處,手舞足蹈,“齊達,你在這裏呢!哈哈哈哈!你比我落後九名!”
齊達呆呆的看著貼在牆上黃紙上自己的名字,揉揉眼睛,再看,還是自己名字!齊達幾乎有些不敢相信,中了?自己從今以後就是讀書人了?不再是大字不識的農民了?
齊達捂著怦怦跳的心口呆立了幾秒,才慢慢回過神來。側頭看看一直站在榜首麵沉如水的柳隱,想起自己從後麵來一直沒有看見柳隱的名字,於是暫時按下心頭勃發的喜悅,繼續往前找。
張華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伸手扯了他一下搖搖頭,無聲的張口道:“我沒有看到他的名字。”
齊達睜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怎麽可能?柳隱的學識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天天在一起看書學習的他是知道的。不信邪的從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往前一一看去,直到第一名解元的名字映入眼簾,硬是沒有看到柳隱的名字。唯一和他的名字相近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解元的名字。可是人家那是叫庾隱,雖然有個隱字,可畢竟不同姓,不是一個人啊!
除了柳隱,關波也沒有中,看著兩個麵色沉鬱的同伴,齊達他們也不好意思去鬧,於是按住活潑潑亂跳的心髒結伴一起回到了客棧。
天色已經不早,幾人又是才在外麵吃過東西的,也不太餓,於是也不去客棧吃飯的大堂,直接從側門進了後院各自回了自己居住的房間。
一進房門,齊達就關上門,擔憂的看著柳隱,笨拙的安慰道:“子瑜,其實,其實不中也不要緊的,明年還可以再考……”
話音未落,就聽見掌櫃敲門的聲音,“請問,庾隱庾公子是住在這裏嗎?”
直到報喜的衙役離去,齊達還覺得自己如墜霧中,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他,他們叫你庾隱?你就是那個解元公?”
張華也虎著臉,“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是柳隱麽?還讓我爹給你做保?你是什麽意思?”
柳隱,現在該叫庾隱了,冷靜的看著張華,甚至還很悠然的倒了一杯茶水,“庾隱是我的名字,柳是我的母性。我的事情,先生都知道了,他當初保薦的就是庾隱,而不是柳隱。”喝了一口淡而無味的茶水,柳隱轉頭開始跟齊達解釋,“我家原本就不是這裏的人,隻是當年被奸人陷害,才流放至此。前不久那奸人尋訪至此,想要斬草除根。我雖然僥幸逃脫,全家上下三十七口卻都陷在了縣衙大牢。那奸人還不死心,夥同縣令四處追捕,我不得已之下方才化名出逃。”說到這裏,庾隱澀然一笑,“幸而遇上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葬身何處山穀。”
齊達抓了抓頭,柳隱這些經曆對他而言太傳奇了一點,感覺就像電視劇,“哦”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摸摸鼻子,齊達覺得自己白活了六十多年,卻還比不上人家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郎。
幸好旁邊的張華開口解了他的窘境,“這麽說,你那仇人和咱們縣太爺相識?”
“不然我哪裏用的著躲縣試?”
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齊達左看看右看看,吃吃開口道:“那,先生……”先生越過縣官大人保薦庾隱,會不會有事?
雖然齊達沒有明明白白的把這話說出來,可是張華的臉還是黑了。
眼看著整個房間的氣氛又開始僵硬起來,齊達懊惱的抿緊自己的嘴,恨不得自己沒說過話。
靜默了許久,庾隱堅定的聲音低低響起,“我不會讓先生有事的。”
張華冷冷開口:“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注:本文背景設定在小曹建立的魏朝,科考設定采用唐朝一年一考的那種,分為秀才進士兩級,《信有時》中有提到~就這樣
累死我了
我要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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