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跑新娘

第二章 落跑新娘

尖叫持續了整整十秒,這才漸漸消停下來,像是有人緩慢的旋轉了音量調節鈕。

許晴安機械的鬆開方向盤,將麵包車熄火。

這不是她的第一次車禍,卻是第一次撞到了人。

可是這人為什麽會吐血呢?不超過二十公裏的時速,麵包車也沒有太強勁的馬力,被撞的人隻是後退而不是後飛,刹車慢了一點但也能稱得上及時……這血吐得實在太過詭異。

隨即想到,難道對方是先前嘴裏就含著血,來碰瓷的?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

碰瓷的話也沒必要用腦袋撞擋風玻璃吧?狠一點的碰瓷“專家”甚至可以舍了自己的手腳,壓斷撞斷都可,卻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腦袋,而且就算碰瓷,也沒必要找這種五成新的破麵包車啊!再說這條路太過偏僻,要是在這裏等著碰瓷,恐怕等一天都未必會有結果。

這是一條林間土路,路很窄,兩旁都是樹木,汽車沒辦法調頭,此時若要繼續往前走的話就得從這個人身上壓過去,許晴安撞到個人都能尖叫好半天,受到的驚嚇比被撞的人還要大一些,自然也不會做這樣極端的事。

小心的把婚紗裙上那些還沾著血的碎玻璃掃下去,她顫顫巍巍的推開車門,猶猶豫豫的下了車。

否定了這是碰瓷之後,另一種想法又掠過心頭——天色已黑,偏僻的林間小道,回頭之前路上還看不到半個人影,回過頭來人已經站在了車前,難道……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高跟鞋已經脫下來敲伴郎了,許晴安光著腳走在土路上,地麵涼涼的,小石子硌得腳底生疼,導致她走起路來就像是個得了風濕丟了拐杖的老太太。

幸好車燈沒有撞壞,依舊照著路麵以及那個躺在路麵上一動不動的人。

走到對方身前,許晴安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腿,是溫熱的,那個不太理智的想法也終於得到了否定。

“你……沒事吧?”看到這人的手動了動,她彎下腰去,輕聲問道。

他抹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微微抬起頭,許晴安這次終於看清了這張臉,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於……於二傻?你怎麽會在這裏?”

…………

頭痛欲裂,雙耳鳴叫,身上倒是沒什麽大礙,就是兩個膝蓋使不上勁來,恍恍惚惚的聽到有個女人在說話,艱難的睜開眼睛抬起頭,聽到那個女人又說了一句,但仍聽不清是什麽,休息了一會,這才用手撐著地麵坐起身來,對好了雙眼焦距向這女人望去。

很漂亮的女人,烏黑的頭發盤在頭頂,臉頰清秀可人,眼珠黑亮,睫毛修長,非要挑點毛病的話,就是她的嘴唇實在太紅,臉上的顏色太不自然,眼睛上方好像還有黑色的線條,最可疑的是她雙臂雙肩竟然都是露在外麵的,而且還一直露到了胸口。

等等……麵容豔麗、坦胸露臂、穿著一身大得可怕也白得可怕的裙子……

想到這裏,他驚叫一聲:“鬼!”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點在了她的心口。

本來應該點額頭的,但是夠不到。

軟軟的、溫溫的,富有彈性,手感極好……不過這些並不是他沒有把手縮回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震驚——自己竟然提不起絲毫真氣。

不是提不起來,而是身體裏空空蕩蕩,一絲真氣都沒有!

被兩個指頭按在胸前,許晴安驚訝得竟然忘了直起腰來,臉色先是變得蒼白,接著又燒成了醬紫色。

沒想到,自己剛剛才把對方當成鬼,報應會來得這麽快。

直起腰,抬手想去打他的頭,但最終還是不忍心落下來,歎了口氣:“於二傻,你現在可千萬不要犯傻,他們的人可能很快就追來了,你快跑,免得跟著遭殃。”聲音輕柔,像是在哀求。

耳鳴沒有剛才那麽嚴重,他聽清了這句話,楞楞的看著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叫……於燁?”

在聽到了“於二傻”三個字後,小葉子的腦中就突然變得雜亂無比,憑空多了不少東西,其中最清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於燁。

曾經有個哥哥在幼年夭折,於燁的小名就叫作於二,加上天生癡傻,因此得名於二傻,這個外號在穀昌市的辨識度比他的本名要高得多。

於二傻並不是尋常的反應慢或呆楞,而是真正的患有腦疾,不過好像因為自己的“到來”,腦疾已經完全消失了。

於家在穀昌市有權有勢,不過於燁這一支隻能算是旁係,而父母出車禍去世後,這支旁係就隻剩下了他和一個上高中的弟弟於廈。

本來就不是核心子弟,再加上父母雙亡、傻得可笑,於家把他當成累贅是在所難免的,為了麵子又不能把這個傻子怎麽樣,幹脆就扔在一旁養起來,反正養傻子也花不了多少錢,弟弟於廈倒是頭腦聰明,於家人供其讀書,不過也隻會供到大學畢業而已。

於燁的傻導致他對很多東西隻有認知而沒有認識,腦子裏的東西加起來恐怕連個五歲孩子都不如,這倒是便宜了小葉子,他很快的理清了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可明明是藥蠱門最後一個傳人,為什麽會突然來到這個語言相通、文字基本相同的地方,變成傻子於燁呢?想到了藥蠱門,便猛然想起了玄蠱牌,連忙推著許晴安的小腿把她扒到一旁,借著車燈燈光找到了地上的那塊小黑牌子。

這下問題就更加複雜了,如果是自己死了,發生了傳說中噬魂奪舍的事,這塊牌子又該怎麽解釋?喉嚨仍在痛,顯然被牌子刮出來的傷口還在,可這個身體卻明顯不是自己的。

既然想不通,那就暫時不去想它,隻要玄蠱牌還在就好,於燁爬過去把牌子緊緊抓在手裏,長長的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這裏受傷較重,頭上的疼減輕以後,膝蓋的痛就突顯出來。

於二傻果然犯傻了……許晴安被一把推開,失去了平衡,連忙把腳支開才站穩,可腳底正好踩在一塊石頭上,疼得差點流眼淚。

這叫什麽事?難道老天爺真要自己嫁給王永福那種人渣?為什麽要讓於二傻在這裏擋路?自己才十八歲,連高中都還沒畢業啊!

她這樣想著,重重歎了口氣。

玄蠱牌握在手心裏,於燁心中大定,擦拭臉上的血跡時聽到了這聲幽怨的長歎,忍不住回頭,看到了她一臉淒苦的模樣。

原來千宇樓刺過來的那一劍變成了她開的這種叫汽車的東西,說不定沒有她這一撞,就真的會被千宇樓殺死,玄蠱牌被奪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現在自己留了一命,藥蠱門留了一個傳人,玄蠱牌留在了傳人的手中……如此看來,這一撞倒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現在她有難,自然是要幫的。

重新爬回許晴安身旁,剛要說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猛的捂住鼻子:“臭!”

這一叫把正在幻想自己未來悲慘命運的許晴安驚醒了,她聞了聞周圍,哪有一點臭味?那些幫她化新娘妝的人甚至還故意噴了不少香水,劣歸劣,卻和臭字無緣。

她不知道,許燁說的“臭”並不是指氣味。

空氣質量較差、天地靈氣稀薄,前一刻還在空氣清新、靈氣充沛的天極大陸,下一刻突然來到了這裏,巨大的反差就像是從麵包坊裏走到了糞坑邊,自然是極不習慣的。

靈氣過於稀薄,恐怕這輩子都難以突破練氣期,更別說是回到以前的結丹期了……於燁抬頭看了看天空,見到了那輪圓月才終於安心了一些,修煉艱難,但此時吸收一些滿月精華療傷卻是不成問題的。

“有敵人追來?”他揉著膝蓋問道。

於燁在穀昌市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許晴安認識他,他卻不認識這個女孩,不過現在可不是打聽芳名好時機。

“敵人?”許晴安楞了一下,有追兵是肯定的,卻算不上是敵人,隨即她又想到了一個先前沒有留意的問題,猛的睜大眼睛:“你……你會說話了?”

於二傻的知識量大概和五歲小孩差不多,但思維能力卻和嬰兒沒什麽區別,從來不會說話,隻知道傻樂。

低頭想了一會,於燁指了指太陽穴:“被你這一撞,我的……腦子好像變清楚了。”

“呃?”因禍得福?當頭喝……車?許晴安挺為於燁高興,臉上卻始終都沒辦法凝出笑容來,又歎了一口氣:“你快走吧,他們馬上就追來了,到時候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於燁輕輕點了點頭,又對許晴安生出了不少好感。

任誰都知道於二傻是個棄子,從小到大都有人欺負他,一開始是於家的子弟,搬出來後又有別的商家孩子,反正二傻不說話不記事,被欺負的話哭一陣也就忘了,隻要別做得太過份就行。

許晴安認識他,但不僅沒有看不起這個傻子,甚至還會替他著想,說明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

她無意中幫了自己,先前就已經決定要報答,這時察覺了她的品行,又在報答前麵加上了“好好”二字。

打定主意,於燁抬頭對她說道:“替我護法,我運……我昏迷一會。”說完也不等許晴安做出反應,直挺挺的躺回到地上。

他必須用心去尋找、吸收滿月精華,一般情況下是叫不醒的。

現在必須盡快治好膝傷,要是有蠱就不用那麽麻煩了,哪怕是一隻都行,藥蠱門修真功法中的神識可以精確控製蠱物,哪怕他坐在地上不動,讓一隻蠱快速毒死幾個人都不成問題,可惜現在沒有蠱,又沒有真氣,對敵就隻能靠身體。

當然,蠱是一定要養起來的,不過養蠱不是小事,需要充足的準備,有真氣輔助就更好了,現在什麽條件都沒有,隻能日後再說。

無論如何,絕不能受製於人,必須盡快做到可以自保。

許晴安卻是哭笑不得,於二傻果然不是一般的傻,哪有人昏迷的時候還會事先出聲警告的?護法又是怎麽回事?

唉……傻人有傻福,不知道危險來臨,居然說“昏”就“昏”了,王永福那些手下哪個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在這種偏僻的小樹林裏見到了於二傻,無論會得出什麽樣的結果,對他都是極為不利的。

現在該怎麽辦?許晴安以為於燁說的昏迷是睡覺,走上前去叫了幾聲,又拍了拍他的臉、搖了搖他的身子,這才發現於二傻是真的“昏迷”了,心中氣惱,又不願扔下他不管,隻好再歎一口氣,揪著衣領把這個渾身冒傻氣的家夥拖向麵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