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記憶裏那場蕪雜的回憶(5)

第一章 記憶裏那場蕪雜的回憶（5）

7個小時的車程，不算太長，也不算短，足夠安涼小小的睡一覺。

直到司機喊出到站了，安涼才拖著重重的大包小包暈暈乎乎的下了車。

到了校門口，門衛攔住她，“小姑娘，你的入學通知書拿出來看一下。”

門衛是個和藹的伯伯，安涼衝著他笑了笑，便伸手向後摸去。

一摸不要緊，包呢？

安涼的瞌睡蟲這下子全沒了，心裏咯噔一下，仿佛一盆冷水澆在頭上，隻感覺絲絲的涼氣嗖嗖的從腳底板往上蔓延，完了，包裏是出來的時候帶上的生活費和通知書，沒有了怎麽辦？

此時安涼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掰下來，這麽不長記性。

仔細想想，不要急，不要急，安涼做著深呼吸，在心裏對自己說著。

一拍腦袋，對了，來的時候塞在車的格擋裏了，於是慌忙扭頭去看送自己過來的車，可是，隻感覺心髒仿佛掉進了無底深淵，看著消失在遠處的車，豈是一個絕望可言。

頹然的垂下頭，身上的大包小包因為失了重力一下子滾下來，沾滿了灰色的塵土。

門衛伯伯一見到她這個樣子，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通知書找不到了？”

安涼頹然的點點頭，現在的她根本是一點力氣也沒有，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是剛剛送你來的那輛車嗎？”

安涼抬頭，溫潤的聲音響在頭頂，是個少年。

褐色的眸子，薄唇微啟，幹淨的白襯衫，在陽光下神聖無比。

安涼現在卻沒有氣力欣賞他長得如何，隻是無力的點點頭。

少年拿出手機撥著什麽號，講了幾句電話，過了一會回頭衝她微微笑道，“你的包找到了，在71路公車上。”

找到了？

安涼隻覺得心底仿佛一下子開了花，心情也一瞬間從陰霾變成了晴空萬裏，“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在哪？”

“一會那輛車會路過這裏，會幫你捎過來的。”少年微微笑著，眼底仿佛溫潤的一塵不染。

安涼這才注意到男孩的長相，很俊美。

單眼皮，卻毫不掩蓋眼中清澈的顏色，像是琉璃一般，細膩的輪廓優雅的像是上帝格外的賞賜。

沒過幾分鍾，那輛車果然繞了回來，安涼匆忙拿過自己的包檢查裏麵的東西，還好，一樣不少。

緊張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舒了口氣。

然後轉身打算向少年道謝，卻發現少年已經走遠了。

後來才知道，少年的名字，叫做顧塵。

顧妄，念塵。

這個人，便是後來紮在她心裏硬生生的一根刺，疼，卻不能喊。

初見的白衣少年，卻變成了自己心裏的噩夢，夜半時分驚醒，會念起他溫潤的眼角眉梢，念起他決絕的恍若此生隔絕一般的離開。

倘若，不曾遇見你呢，顧塵？

安涼眯起眼睛，看著不遠處水霧朦朧的河水，恍若看著一幅唯美的絕畫。

半年前，就是在這裏吧。

羅羅伸手將自己推下冰冷的河水，冬天的水，涼的徹骨，她在水裏掙紮著，看著岸上的少女笑靨如花。

姐妹啊，那是她最好的姐妹啊。

曾經和她鑽一個被窩，和她吃一盒披薩，和她看一本漫畫的羅羅。

此時，優雅的扯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然後轉身離去。

絕望，無力，不甘席卷而來，呼喊而出的求救很快便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裏，淹沒在一波一波起伏的河水裏，仿佛嗚咽一般的水聲，填進她的鼻子，眼睛，耳朵，呼吸開始**在這死寂一般的夜裏。

為什麽？

羅羅？為什麽？

心裏是滿滿的不甘，不要這樣死去。

不要，絕對不要。

安涼拚盡全力尋找有什麽可以依靠的東西，眼睛所到之處，靈光一閃，瓶子！

河太寬，水太涼，快要凍僵在河中央的安涼快速搜索著周圍的瓶子，秋冬交替的季節河水還未凍冰，隻有靠著這些浮力，才能有救，安涼狠狠拔下自己頭上的卡子，劃**上薄薄的線衣，將所收集到的瓶子用拆下的毛線綁在一起，以便於浮力的增大。河水越來越冷，安涼的手腳也開始變得僵麻。

該死，安涼在心裏狠狠咒罵一聲。

一分一秒慢慢過去，身體裏的力氣卻像是一絲一絲被抽幹一般，安涼上半身趴在一堆瓶子裏，下半身卻早已凍僵了，沒有知覺。

唯一的一點意識也在逐漸消失，又累，又困。

意識完全消失之前，她仿佛模糊的聽到岸邊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那裏有個人！”

然後頭一暈，昏了過去。

直到現在，她依舊記得那種被淹沒在水裏的嗆噎感，那種渾身的力氣被一絲絲抽幹，鋪天蓋地而來的無助與絕望。

怪隻怪，她太傻。顧塵曾告訴過她，他愛的是身邊的人，她呢？卻喜滋滋的以為顧塵心裏的那個人便是自己。

一頭紮了進去，遊走在一個人的愛情之間。

現在想起來，羅羅那種似癡迷的眼神，那雙時刻追隨著顧塵的眼睛，顧塵和自己在一起之後羅羅頻繁的外出，顧塵頻繁的消失。

嗬，不是最好的證據嗎？還用說什麽？

好姐妹，果然是她的好姐妹呢。

安涼在空蕩的病房裏咯咯的笑了起來。

卓曦端著熱水進來時，便看到笑的一臉張揚的安涼。

晨光打在她微微揚起的下巴上，少女柔順的頭發順著身側滑落，映出金色的光芒，雙手向後支起身子，半眯著眼睛，笑靨如花。

微微顫動的肩膀卻出賣了她，少女在哭。

左半邊笑臉，右半邊流淚。

左半邊明媚，右半邊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