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家的女孩子們

第十九章 夏家的女孩子們

小夏婆子跟夏秀才提起六哥一事時,躊躇了很久,想了很多說辭。沒想到夏秀才聽了,隻哼了一聲:“這麽多兒子、孫子,就這麽一個帶種的。”

小夏婆子很不能理解,到了戰場上廝殺,命都沒了,哪裏還有種了。

夏秀才想了想又接了一句:“我給老二寫封信,讓他看看能不能找個押運糧草的差事。”

小夏婆子歎了口氣,這樣倒也算是妥當了。

王秀才那邊,小夏婆子又準備了禮品,鄭重其事地去賠禮道歉。也不敢耽擱人家姑娘,倒是那王家聽說了,捎了話來:“家裏姑娘還小,等他三年倒也無妨。隻是不好現在就下聘,免得日後有個萬一,自己姑娘名聲不好。”

小夏婆子聽了倒也能理解,心裏越發喜歡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了。

又跟夏秀才說起小雨:“姑娘家這樣子不行呀。太厲害些了。”

夏秀才歎道:“女子本就辛苦,若是父母跟前都沒有自在過,豈不是太可憐些了。”

小夏婆子說:“隻怕日後嫁了人,婆家不喜。”

夏秀才嗤之以鼻:“小雨有八個哥哥還要受婆家的窩囊氣嗎?我看她現在挺好的。”

小夏婆子無法隻好跟老夏婆子說:“小雨太活潑了。”

老夏婆子哼了一聲,“比那些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強多了,又俊俏,又知書達理的。”

小夏婆子又道:“事事太要尖了些。怕以後妯娌間不好處呢。”

老夏婆子處處看小夏婆子不順眼,看自己孫女卻處處都可心,遂撇撇嘴到:“象你一樣,找個沒有兄弟的不就好了。”

小夏婆子無語。心中又覺得小雨的問題比六哥的要嚴重多了。於是趁著做針線的時候問她:“那樣的危險,你就不害怕嗎?”

小雨停下手裏的針線,奇怪地看著母親:“它應該怕我才對吧。”

小夏婆子照例一噎。“那狗多凶呀。兩個獠牙,那爪子利得。”這會兒,她也不怕刺激女兒了。

小雨吃吃笑起來:“哎呀,它笨死了。沒見過這麽笨的,就自己往柴刀上撞。”又搖頭:“還往簪子上紮。”

小夏婆子覺得和女兒的對話好像不在一個條線上:“是它自己不想活了?撞過來的?”

小雨也覺得母親的思維比較易於常人:“怎麽會?它又不是真傻。但是它可以躲呀。躲開刀嘛,我都曉得要躲開他的爪子。”

小夏婆子感覺到這是一次非常失敗的試探,卻又忍不住問:“下次,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情......”

“肯定讓八哥做啦!”小雨整個人都向後仰去,憤憤不平地說。“哎呀,六哥也真是的,那麽小氣。我不過就騙了他一下,害得他沒搶過我嘛,非要離家從軍。到現在看見我都低頭繞過去,一點男子漢的心胸都沒有,娘,你幫我勸勸他吧。”

小夏婆子一張嘴立刻張得大大的,很是為六哥不值。過了半響尤為不甘地問:“幹嘛跟六哥搶呀。他力氣大,你把柴刀給他多好呀。”

“唉!我也後悔呢,還噴了我一身的血,惡心死了。”

小夏婆子歎氣,想了好一會,突然想到症結所在:“這些事情以後還是交給哥哥們做。你想想呀,萬一你失手了,你和哥哥的命就沒了。”

小雨一下子坐得筆直,無比認真地看著小夏婆子。隨即豎起一根肉乎乎的手指頭,嚴肅地說:“娘!這是不可能的!第一,我不可能失手,我看得準準的,它肯定會自己撲上來戳死。”

小夏婆子第一次露出幾分呆相,看著女兒。

小雨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頭:“就算我把機會讓給六哥,六哥也會把它大卸八塊的。”

小夏婆子徹底無語了,隻能寄希望於:將來把這個女兒嫁到仇人家裏去。

過了幾日,村子就有人說被那瘋狗咬了的王三哥有些顛顛倒倒的。常常莫名其妙地一個人流淚,家人稍微高聲說兩句話,就嚇得不行,又時常鬼祟地縮在陰暗的地方。村裏有人說他嚇掉了魂了,就請了道士做法招魂。

可是七八天過去了,王三哥非但沒有見好,本來脾氣溫和的人竟變得越發暴躁起來,時常咆哮怒吼,看著倒有些像那瘋狗的樣子。沒幾日,又有村民發現那幾隻被那瘋狗咬過的牲畜也透著古怪。

村子裏的人都很害怕,有些年紀大的人就說這病怕是要過人的。王三哥被家人關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小屋裏,路過的人經常能聽見小屋裏傳來砰、砰、砰撞牆的聲音,沒過幾個月王三哥就死了。

村子裏的人看小雨和六哥就有些怪怪的,小夏婆子又開始擔心兩個孩子。

三嫂生了兒子如曜,做完月子後,四嫂又生了兒子如虹。一個月以後,四嫂也做完月子,小夏婆子總算能鬆了一口氣,還沒兩天,大嫂和五嫂又先後有了身孕。小夏婆子又忙碌起來。

好在過了兩三個月,小雨和六哥還都活蹦亂跳的。村民們漸漸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六哥走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夏秀才給二哥寫了封信,二哥從西北、蒙古販了好些馬匹到東北邊地,說是最近東北的翼王跟那裏的遼人打得很厲害。倒是西北梁國公這裏頗為平靜,二哥有一個拜把子的兄弟在西北守軍裏當差,就托付他給六哥尋了個軍需的差事。

小雨抱著六哥狠狠地哭了一場,將自己的寶劍簪子送給了六哥。又騎著自己的小矮馬,送出好遠。六哥見了,又心疼起妹子來,一再保證會活著回來,小雨才紅著眼睛跟八哥他們回來。

夏家的這群男孩子雖然走了延壽,延輝和如海,卻很快地添了五哥家的如辰。女孩子則多了三哥家的婷兒。

六哥雖然也很疼愛小雨,為人卻甚是公正,並不怎麽縱容小雨。八哥卻大不相同,六哥,七哥在的時候,倒也看不出什麽,他事事都跟著七哥。這番剩下他是“老大”的時候,作為老幺天生的霸王之氣就出來了。

他對小雨是完全不考慮別人感受的,近乎於晚年得子的老夫婦般的溺愛。以至於到最後,小雨不得不自己收斂幾分,有時還要看著八哥,莫讓他太過分了。

小夏婆子有空的時候,越發留意小雨的舉止,卻也沒見她表現出特別好勇鬥狠的神情。隻好自己安慰自己說:想必是事出不意的權宜之計,再長大些就好了。

四哥家的如鷹也已經三歲多了,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性格頗為跳脫。因為上麵有個姐姐,又帶了幾分嬌氣。不僅不甚喜愛讀書,連父親的木工活也沒什麽興趣。

反倒是他的姐姐燕兒,隻不過六、七歲就頗有長姐風範。麵容生得頗像四嫂,一張圓潤的小臉,隻是皮膚特別白皙細嫩,跟那剛剛出鍋的嫩豆腐似的,讓人碰都不敢碰一下。偏小小年紀行止有度,對上麵的小姑姑和大姐婷兒甚為尊重,對下麵的弟弟妹妹們也很是愛護。

四嫂的女紅在妯娌裏麵很是拔尖,燕兒跟著母親學習,小小年紀就已經可以做些簡單的縫補。幾個兄弟的衣服破了,多是尋她補了。

五哥家的如辰卻是吸收了父母的優點,生得一副好相貌,早早就在家裏開蒙了。平常看著父親跟著商人和官府的人應對,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又另有一番風采。夏秀才夫婦也大為喜歡他。

大嫂家的琴兒如今也有三、四歲了,是個長得肉丸子般的小胖墩,性格頗像大哥有些倔強。

三哥家的婷兒搬過來的時候,很是“鄭重”,拉了整整一車的東西。彼時,三哥家裏已經有了幾個傭人,婷兒很不願意到不甚方便、又冷清的鄉下。隻是三哥不住地勸三嫂,再過幾年如駒娶了媳婦,婷兒嫁了人。他們兄妹在一處的時間太少,恐怕到時候情誼淡薄,不能互相幫扶。

三嫂想想也是,他兄妹除了年節很少在一起。若繼續這樣下去,不成陌路也不遠矣,隻得應了。

婷兒無法,氣惱地收拾了一大車的東西,浩浩蕩蕩地來了這個小村子。小夏婆子在樓上給婷兒也收拾出了一間屋子,比鄰小雨的書房。

夏家的幾個女孩子雖然也都時常見麵,卻不大在一處玩耍。小雨是時常與哥哥們廝混的,因她到了侄女們麵前,少不得要端著小姑姑的架子,許多時候大家都不甚自在。

婷兒隻是年節過來,又時常以城裏來的長姐自居,燕兒雖然性格軟糯卻也知道時常躲著這個霸道的大姐。

琴兒雖小,性子卻很剛強,又認死理兒。同燕兒還處得來,這幾年大了越發與婷兒爭執。常常將婷兒氣得發瘋,自己也沒少因此挨長輩的批評。

所以此番婷兒固然不願意來,燕兒、琴兒也沒有多少歡喜之意。盡管如此,到了那一天聽到馬車的聲音,燕兒和琴兒卻也免不了要到外麵迎一迎。

婷兒從馬車裏一出來就看到兩個土裏土氣的妹妹穿著土布碎花的褙子站在門前行禮,心裏越發惱恨自己要到這麽個窮鄉僻壤。

燕兒、琴兒看了看衣衫光鮮、趾高氣盎的大姐。卻見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用心,一張巴掌大的桃腮杏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兩道柳眉細細彎彎,一雙丹鳳顧盼流眸。到底是小姑娘家,心中也有幾分羨慕。

婷兒扶著小丫頭的手從車上下來,又交待著傭人們將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這才款款走到燕兒、琴兒的身邊,一邊一個拉著兩個妹妹進去見太婆和祖母。

小夏婆子看著這個長孫女嫋嫋婷婷而來,雖稍嫌矯揉造作,卻也有一番動人之處。老夏婆子更是高興地拉著婷兒的手問起三嫂和剛剛滿月的如曜:“你娘身體可還好?如曜睡眠可好?”

婷兒拈著帕子掩著小口,輕聲細語地說:“母親已經能出來理事了,弟弟一點也不鬧人,很是乖巧。”又給大嫂見禮:“那些日子,大伯娘辛苦了。”